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蹄噠噠！”

　僅僅是片刻之後，大草原上，馬蹄陣陣，聲動如雷，一匹比人還高的如龍大馬，神駿無比，渾身充斥著強大的爆發力，馱著一名身上氣息滾滾，浩如煙海般的披甲大將，從後方的大軍營地中出發，一路掀起滾滾煙塵，朝著南部而去。

　唳，就在這名大將飛馳而出的同時，一隻碩大的金雕，目光隼利，鋒利得有如刀劍般，從他的肩膀上騰空而起，朝著南部而去。只不過片刻間，一人一鷹，便在一陣氣爆聲中，以驚人的速度消失在營地中。

　帝國大將如果沒有特殊的命令，嚴禁離開自己統帥的部隊，而沒有調令，更是嚴禁擅離駐地，不管是大唐還是西突厥，都是如此。只是此時此刻，顧不得那麽多了。

　為了阻止那支四百人的大唐鐵騎，沙缽羅可汗直接指揮一名大將千裡追殺，去阻止這場行動。

　……

　“大人，後方發現敵方追擊。”

　片刻之後，四百人的大唐鐵騎中，一名全身覆蓋著黑色重甲的騎兵突然加快速度，策馬上前，匯報消息。

　“多少人?”

　為首的那名白色長纓的大唐武將問道。

　“只有一人。”

　斥候回道。瞬息間，馬蹄寂靜，正在行進中的大唐鐵騎紛紛扭過頭，目光集中到那名斥候身上。

　“但是對方速度極快，戰馬的速度幾乎達到我們的三至四倍，按照這種速度，最多還有半個時辰就能追上我們。”

　那名斥候道。

　一瞬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整支鐵騎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要知道，眾人接到的命令是抓到阿史德和呼魯甘後，立即快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將兩人押送到京師，因此眾人的速度極快，幾乎都是全力奔馳。但是對方奔跑的速度竟然能達到他們的三倍到四倍，這簡直難以置信。

　“查到他的身份了嗎?”

　白色長纓的大唐武將再次問道。

　“無法確定，但是從戰馬判斷，對方至少是準大將級別，甚至大將級別。”

　斥候恭聲道。

　這次行動盡管只有四百人，但是因為面對的敵人實在太過強大，數量幾十倍於眾人，所以所有參加行動的人都是精挑細選，不止實力強大，幾乎每個人都是神射手，而且他們身上所有的裝備，從上至下，全部都是萬裡挑一。

　王衝當初從西突厥購買了十萬匹優良戰馬，而這十萬匹戰馬中，能力最全面，爆發力最強，最優秀的四百匹戰馬就給了這支騎兵，正常來說，就算再傑出的突厥戰馬，也絕不可能比他們的戰馬速度還快。

　但是後方追擊的那人，速度竟然在他們的三四倍之上，這簡直不可思議。這只有大將才能做到。

　一瞬間，氣氛凝重無比。

　盡管這次追擊的只有一人，但如果真的像後方判斷的一樣，來的是西突厥的大將，僅憑眾人的實力，恐怕根本很難與之抗衡。

　不過對眾人來說，擔心的遠不止如此——

　“唳！”

　只聽一聲驚天長嘯，眾人心中一怔，齊齊抬起頭來。

　只見雲天上方，一隻體型極其巨大的金雕，突然從雲層中飛了下來。而四面八方，尖唳聲不斷，一隻只在眾人頭頂警戒的鷹雀，迅速雲聚而來，朝著那隻金雕發起猛烈的進攻。

　——這一次，所有人能夠千裡奔襲，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阿史德他們的營地，就是靠的這些數量龐大的鷹雀大軍。

　然而面對這麽多凶猛鷹雀的攻擊，那隻金雕卻夷然無懼，兩隻鐵翅或撲或扇，同時，兩隻鋼爪或抓或撕，竟然毫不畏懼。

　而它的兩隻眼睛始終盯著下方的四百人小隊，或者更加準確的說，是馬背上的阿史德和呼魯甘。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跟隨眾人執行任務的這些鷹雀，連阿史德他們這些先鋒控制的大雕都能輕易撲殺，但是這麽多鷹雀卻奈何不了頭頂上方的那隻金雕，這絕不尋常。

　“咻！”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長箭，風馳電掣，突然直奔高空而去。但是下一刻，那隻金雕似乎早就預料到一樣，翅膀一扇，居然搶先一步避開了這一箭，從容不迫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看到這一幕，白色長纓的大唐武將和四百名鐵騎，心中一驚，全部都說不出話來。很顯然，這隻金雕經歷過針對神箭手的嚴格訓練，這絕對不是普通鳥雀能夠做到的。

　“哈哈哈，是九度大將軍的絕翎神雕，它追上來了，你們死定了！”

　就在這個時候，破布袋一般被眾人丟在馬背上的呼魯甘，忽然挺起身子，大笑起來。他原本滿心晦暗，自認必死，但是這一刻，他的精神大振，眼神中迸發出強烈的渴望和希冀。

　“一定是可汗震怒，派他過來了。你們這些人，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大草原！”

　“哼，是嗎?”

　白色長纓的大唐武將冷笑一聲。

　“先別管我們逃不逃得了，但是你們兩個，誰也活不了！”

　一番話，說的呼魯甘頓時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

　白色長纓的大唐武將迅速轉過頭，掃了一眼身後的眾人，開口道:

　“所有人聽令，沒有意外，後方的敵方大將，應該是通過這隻金雕鎖定了我們的方位。從現在開始，我們十人一組，分成四十個小隊，分散逃跑。等越過邊陲，再在大唐境內匯合！”

　“是，大人！”

　眾人立即回應，沒有絲毫猶豫。只不過片刻的時間，一行人化整為零，迅速消失在各個方向。

　而片刻之後，西突厥三彌大將九度覆羅在後方策馬，緊追不舍，那匹突厥三彌神駒，四蹄攢動，掀起的煙塵有十多丈高。唳，伴隨著一聲高亢的尖嘯，九度覆羅粗壯的右臂伸出，接住空中飛下的金雕。

　“化整為零?”

　接到前方的消息，就連九度覆羅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支大唐鐵騎的將領比他想象的還要狡猾、難纏，四百人的軍隊居然被他硬生生拆成了四十個。而且不止如此，從金雕的回復來看，幾乎各個方向都發現了“目標”。很顯然，對方應該使用了某種偽裝，在每一個方向都偽裝出了“呼魯甘”和“阿史德”。

　“一群卑微的小螻蟻，還真是不容易對付啊！”

　電光石火間，九度覆羅腦海中閃過一道念頭。

　不久前的那場怛羅斯之戰，異域王王衝麾下一個叫做蘇寒山的小輩，就曾經用布幔將幾千架大唐車弩籠罩起來，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而現在的這撥四百人馬，雖然武功在九度覆羅這種大將眼中微不足道，就算他們的數量再翻一倍，九度覆羅也可以將他們輕易粉碎。但是他們表現出來的這種“機敏”、“狡猾”，卻對九度覆羅造成了不小的難題。

　“哼，可惜，只是一些小聰明罷了！”

　九度覆羅冷笑一聲，很快從袖中取出一張卷軸，在馬背上迅速攤開。

　這是一張大唐的地形圖，隨著大唐的強勢以及異域王的四處征伐，現在的大唐已經成了各國最忌憚的存在，同時也成了最受各國關注的焦點。每一日，不知道多少探子前仆後繼，不停地進入大唐京師中，即便被大唐發現，剿滅了一撥又一撥，也從不曾改變。

　九度覆羅手中這張大唐地形圖，就是花費巨大代價，好不容易從大唐得來的。

　九度覆羅的目光在這張大唐地形圖上掃了一眼，很快鎖定在了大唐境內的一處要道上。

　這裡是通往大唐的必經之地，不管從哪個方向來，也不管那四百人的大唐鐵騎散成多少股，最後要想進入大唐京師，就必須進入這裡。

　不過唯一有個麻煩，那處要道已經是在大唐境內了，即便大唐與西突厥現在“交好”，以九度覆羅的身份深入大唐領地之內，也是非常犯忌，但是九度覆羅卻毫不在意。

　“哼，本將就先到那裡，等你們一個個上鉤，既然敢深入西突厥領地，就要有全軍覆沒的準備！”

　九度覆羅冷笑一聲，很快將手中這張地形圖收起， 迅速策馬而去。

　數百裡的距離一越而過，就在九度覆羅風馳電掣，即將越過大唐邊境的時候，突然之間，一聲高亢的聲音在天地間響起:

　“九度覆羅，別來無恙，北庭大都護安思順在此等候多時了！”

　隨著這個洪亮的聲音，就在西突厥和大唐交界的地方，一名身軀高大、偉岸的大唐武將，騎著一匹青色的如龍大馬，正從地平線處迎著九度覆羅緩緩而來。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九度覆羅神色驟變，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

　“安思順！”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放眼整個北部邊界，能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他面前的也只有一個北庭大都護安思順了。

　草原上廣袤無邊，九度覆羅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安思順，而且這麽廣袤的地域，安思順偏偏選擇了這裡，似乎一早就算到了他的行程路線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