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殿下，臣冤枉啊！微臣在兵部做了幾十載，兢兢業業，盡忠職守，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王爺，孔武自知威望不及你，職位也不及你，這一次章大人養病在家，朝廷要選拔代任的兵部尚書，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你有意於此。但是王爺，就算你心生不悅，也用不著血口噴人，潑一盆髒水到孔某身上，如此誣蔑吧！”

　大殿下，孔武的臉色煞白，神情激動道。

　“異域王，這可就過分了！”

　大殿上一片嗡嗡，儒門中人和大皇子一脈的人，此時也趁機發難。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們又怎麽可能讓王衝將孔武扳下去。

　大殿上，大皇子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王衝的神情陰沉如水，目光也越發的冰冷了。

　“哼！”

　王衝站在班列之中，冷眼旁觀這一切，只是冷然一笑，絲毫不為所動。

　“王衝，本宮不管你對孔武有多少成見，但這裡是朝，孔武雖然不是兵部尚書，但也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你若沒有真憑實據，恣意妄言，那就不要怪本宮治你一個喧鬧朝廷，藐視朝綱的重罪了！”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上，大皇子終於開口說話了。

　“殿下，臣自然是有證據的。”

　王衝淡淡道，神情沒有絲毫的退讓:

　“孔武在兵部做了十幾年的侍郎，他因私廢公，將自己的妻弟弄進兵部裡做了個總管，即便是兵部軍需財政劃撥的通判也就罷了，但是不久之前，朝廷和各方和談，從京師到邊陲都大肆裁軍的情況下，孔武的妻弟居然敢擅自攔截分發給陣亡戰士的撫恤金，以及退役將士的銀錢。”

　“兵部內部有人查帳查出了這點，想要將此事奏報給朝廷，結果孔武先發製人，給他挪至了一個勾結朋黨，對長官不敬的罪名，捉拿下獄，最後在兵部的大牢中被拷打至死。孔武，這些事情，本王說錯了嗎?”

　王衝冷冷道，最後一句話，扭頭看向了大殿中的孔武，後者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無比。

　“異域王，你不要胡說，孔大人在朝堂上的名聲，人所共知，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

　還沒等孔武開口，人群中一名老臣立即忍不住從班列中走出來厲聲呵斥。

　“不錯！就算你不喜孔武，也用不著采用這種方式吧！”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儒門本來就和王衝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和衝突，更不用說這裡有相當多的人都是大皇子一脈的，怎麽可能會聽信王衝。

　“哼，沒有真憑實據，本王會這麽說?”

　王衝冷然一笑，直接從袖中取出了兩樣東西。

　“這裡是兵部自查的帳冊。五天前，我就已經讓兵部的人把兵部這一年的帳目全部徹查一遍，朝廷劃撥給那些裁撤將士的銀錢總共是一千三百萬兩黃金，其中八百萬兩分發了下去，但卻有五百萬兩不知所蹤，和帳目完全對應不上。”

　“我的調查如果沒有錯的話，那五百萬兩黃金，有兩百萬兩被你那妻弟在京師的黃金坊中濫賭輸掉，一百五十萬兩送到你的府邸，五十萬兩送給你以前的那幫老兄弟，至於剩下的一百萬兩黃金，則被你的妻弟留在府中自用。”

　“在入朝之前，我已經命人查抄了你的妻弟，這些黃金就是從你妻弟府邸中搜出來的，連上面的官印都還沒來得及融掉。”

　王衝說著，手掌一翻，拿出一枚大唐的金元寶，元寶底部的大唐官印甚至還清晰可見。

　大唐的官銀都是由朝廷統一製造，同時在底部打上官印作為標志，這些官銀分發下去的時候，一般還會有一份官引跟著分發，以證明這些官銀的來路。只有拿到這份官引，拿到官家的地方消印，才能真正的在市面上流通。

　雖然還有將這些官銀全部重新熔鑄的辦法，但是這批官銀數量龐大，而且時間不夠，顯然不夠一一消印。

　如果在孔武妻弟的府邸中真的搜出了這些官銀，那就真的是鐵證如山，洗都洗不掉。

　而大殿上，剛剛還群情激奮，紛紛指著王衝的官吏，在王衝手中的證據面前，眾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們才剛剛為孔武喊屈，也認為絕對不可能抓到孔武的把柄，但是現在，頓時一個個被啪啪打臉，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異域王，你！”

　此時最惶恐不安的莫過於孔武了。王衝是最後一個入朝的，幾乎是等到第二道靜鞭響起才踏入太和殿，孔武本來以為王衝是狂妄自大，故意如此，但是哪裡料得到，他居然是派人查抄了自己的妻弟。

　“孔武！”

　大殿上，一聲咆哮，大皇子猛地扭過頭來，看向大殿中孔武。他整個人的臉色難看無比，就連瞎子也能感受得出他心中的憤怒。

　王衝告孔武，無論他羅列什麽罪名都是空口無憑，不足為信，但是王衝手中不但有兵部的帳簿，而且還從他妻弟的府邸中搜出大量官銀。

　朝廷中的每一批官銀官印都不一樣，特別是裁撤了幾十萬大軍，為了安撫他們，這批款項是由朝廷親自劃撥，上面的官印和其他的官印根本不一樣。這一點，就算孔武舌燦蓮花都辯駁不了。

　“殿，殿，殿下！”

　撲通一聲，孔武猛地跪倒在地，整個人面若死灰，冷汗如雨。

　“微臣不知，微臣真的不知道！這一定是我那妻弟和他那姐姐瞞著我，偷偷勾結！罪臣一直忙於軍務，連家門都很少回去，對於府中的事務，一概不知啊！”

　孔武大聲道。

　“混帳，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敢狡辯！”

　大皇子整個人怒不可遏。雖然他也很不喜歡王衝，但是當著這麽多文武大臣的面，很顯然，王衝也是有備而來。在這些鐵證面前，就算大皇子有心相幫，但也根本沒法幫助。

　克扣退伍將士的銀錢也就罷了，但是孔武居然連陣亡將士的撫恤金也敢貪墨，僅憑這一點，孔武就休想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

　虧他之前還一力提拔孔武，想要他坐上章仇兼瓊的位置！

　而且更要命的是，這種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事後只要一查，很容易就能查得出來，就算孔武想要狡辯也沒有用，這也是他為什麽如此生氣的原因。

　“殿下！我，我……”

　孔武匍匐於地，整個人神情惶恐，連衣衫都濕透了。

　兵部並不管錢糧，所有的一切都是靠國庫劃撥下來，但是這些銀錢劃撥下來之後，怎麽分配，如何從京師一直流通到各地的將士手中，卻是由兵部劃撥和進行的。

　這裡涉及到數十萬將士各種複雜的花銷和開支，正常情況下，就算是兵部內部，自己都記載不清楚，能準確記個七八成以上，就已經算是不錯了，想要核銷帳冊，將數以百萬計的花銷一一核上，這幾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孔武怎麽都沒有想到，王衝居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如此繁雜的帳目，一一核銷清楚，甚至還得出了準確的數字。

　這簡直不可思議！

　“哼！”

　王衝站立在班列前方，看著誠惶誠恐，渾身瑟瑟的孔武，只是冷然一笑。對於孔武，他根本沒有半點同情。

　王衝想要對付孔武，絕不是簡單的為了對付大皇子。

　“忠君愛國”、“克盡職守”，這恐怕是絕大部分的人對孔武的印象，然而卻沒有人比王衝更明白孔武的底細，也明白了，一旦讓他做上了兵部尚書的位置，不，只要讓他投靠了大皇子，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孔武出身軍伍，是憑借軍功，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的。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孔武在此之前，本來秦嶺一帶的山賊盜匪，而且還是性情殘忍的大盜。

　打家劫舍，攔路剪徑，只是他們日常的營生。在秦嶺一帶，不知道過往的商人，路人，被他們殘害，在秦嶺凶名極盛。

　後來迫不得已，官軍發動大軍，直接以軍隊圍剿，才剪滅了他們。

　孔武畢竟多了份心思，知道山賊劫匪不可能做一輩子，而且也做不下去了，當今聖皇，對於這種行徑也越來越無法容忍，再加上朝堂又發布了海捕公文，這樣下去就是死路一條。

　思前想後，孔武最後帶了一幫兄弟，改了姓名，想到了在邊陲立功，重新開始。沒想到，居然憑借著出色的武功，居然讓他一步步上位，在軍中的官職也越做越大，最後竟到了京師，入主的兵部。

　一路隱藏了十幾年的時間，居然成功的洗白了，並且隱過了所有朝臣。

　孔武在秦嶺落草為寇的時候， 就是性情殘忍之輩，到了軍中也喜歡體罰將士，喜歡用烙鐵，在他們身上烙印，軍中頗有怨言。

　但是京中畢竟不同於草寇，十幾年下來，孔武如果修身養性，改了脾氣也就罷了，就像一句話說的，壞人如果裝好人，如果裝了一輩子，一直裝到死，他就是真正的好人。

　只可惜，江山易改，秉性難移。

　孔武投靠了大皇子之後，昔年的心性再次流露出來，上一輩子，為了表達忠心，也為了爭奪從龍之功，在兵亂之中大肆殺戮。

　三王之亂，這位先是屠戮了大量以前反對大皇子的老臣、群臣，又將京師中抵抗的聖皇的禁軍和城衛，在已經投降的情況下，大肆殺戮一翻。

　他在三王之亂中造成的殺戮，居然比大皇子還有多，甚至導致了大量的平民傷亡。

　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這也是他今日拿孔武開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