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王衝說完，便死死的盯著宋王，等待著他的回答。

　只見床榻上，宋王的眼中明顯露出一絲猶豫，他的眼瞼顫動了一下，想要眨動，但卻又在遲疑什麽，似乎有些顧忌，又或者不是太確定。

　而房間裡寂靜若死，老管家和章仇兼瓊誰也沒有說話。

　宋王的遇剌，關系重大，弄不好，會引發一場劇烈的朝廷動蕩，誰也不敢在這種時候胡亂插嘴。

　時間在這種靜默中緩緩流逝。

　床榻上，宋王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發不出聲音，一動不動的望著近在咫尺的王衝。

　看到宋王的眼神，一旁的章仇兼瓊，心中忍不住一怔。

　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他和宋王也接觸過很多次，但是章仇兼瓊很少見到宋王眼中流露出如此複雜的神情。

　宋王的神情沉重，對於自身的事情似乎並不是太在意。反倒是眼神之中，有種說不清的期待和凝重，似乎想要對王衝訴說什麽。

　那一刹那，就連章仇兼瓊也忍不住心神震動。

　“我明白了！”

　就在一片靜默之中，王衝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王衝長長的吸一口氣，從床榻前，緩緩站起身來。有些事情，不必付諸語言，只要一個眼神，王衝便已經明白。

　“殿下，你好好休息。後面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吧！”

　留下這句話，王衝心情沉重的離開了。

　而幾乎是在王衝走出房間的同時，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同一時間，一個聲音從耳邊響起:

　“事情……真的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嗎?”

　不知何時，章仇兼瓊跟了上來。他的眉頭緊皺，眉宇間湧動著一股濃濃的陰霾，看起來心事重重。

　王衝沒有說話，停下腳步，有些東西已經無需用言語去表達了。

　“所以，真的是大皇子嗎?”

　章仇兼瓊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出了這句。

　“我已經想不出別的答案了。”

　王衝淡淡道:

　“而且，我現在隻擔心，這一切還僅僅只是開始！”

　“嗡！”

　聽到這句話，章仇兼瓊渾身一震，陡的變了臉色。

　“這，可是，怎麽會……”

　這一刹那，章仇兼瓊喃喃自語，失魂落魄，似乎還完全無法接受這個答案。大皇子可是聖皇的長子，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又被聖皇指定為攝政王，意思已經表露的非常明顯。

　沒有意外，未來的聖皇就是他！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而且，這可是宋王啊！他怎麽敢，難道他心裡就沒有任何顧忌嗎?

　章仇兼瓊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但是這一刹那，他的心中沉甸甸的。雖然眼前什麽也看不到，但章仇兼瓊卻分明感覺到，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巨浪，正朝著這裡席卷而來。

　這股巨浪遮天蔽日，將改變整個大唐的天空！

　王衝沒有說話，這件事情對於章仇兼瓊或許震驚、意外，還難以接受，但是對於王衝來說，一切都已經明了無比:

　從最開始的后宮事件，再到大佛寺招買京師數以萬計的世家，再到召回高仙芝，掌握安西都護軍，以及想辦法將自己抽調到嶺南……，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著一個人。

　宋王的事情，除了那一位，王衝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更有動機和理由去這麽做。

　“你太急切了！不是你的，終究不是屬於你的！”

　王衝腦海中閃過這道念頭，他的衣袖一拂，很快離開了宋王的府邸

　……

　宋王的情況，遠遠談不上樂觀。

　按照鄭神醫和一眾禦醫的說法，對方用劇毒，陰毒至極，而且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想要沉屙盡去，遠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不過，有了王衝的幫助，宋王已經渡過了最危險的難關，接下來，就是好好的調養了。

　另外，不管是蘇醒前，還是蘇醒後，宋王對於暗害他的人以及中毒的過程，全部都是隻字不提，哪怕是王衝問起也一樣，這始終是個巨大的迷團。

　——如果是大皇子派人暗害的，又有什麽不能說的?

　不過盡管如此，王衝還是在暗中派出人手去調查這件事情，無論如何，王衝一定要找到那個暗中毒害宋王的人。

　然而就連王衝都想不到，就在他調查宋王事件的時候，另一件事情卻有了意想不到的進展。

　“王爺，有進展了！”

　三天之後，當王衝還在異域王府的大殿之中主持調查宋王遇刺事件的時候，張雀肩膀上棲著一隻鷹，臉頰紅撲撲的，興奮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王爺，還記得之前讓我們查的那塊玉石嗎?我們找到知道那塊玉石來歷的人了！”

　片刻之後，就在王衝驚訝的目光中，一名年過耄耋的老玉匠，穿著一身洗得泛白的青灰色衣袍，從殿外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草民杜江成拜見王爺！”

　老玉匠走進大殿，對著大殿上的王衝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老丈請起，不必多禮！”

　王衝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老丈，你真的認得那塊玉嗎?”

　之前，王衝已經問過京師之中幾乎所有經驗豐富，上了歲數的老玉匠，但卻根本沒有任何人認得掛在鬼王腰上的玉佩來歷。王衝本來以為這件事情已經希望渺茫了，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卻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了轉機。

　“王爺的畫像，草民心中隱約有些印象，但還有一些問題必須得向王爺請教，才能知道答案。”

　老玉匠恭聲道。

　“哦?”

　王衝眉頭微揚，心中大為意外:

　“老丈請說。”

　“王爺的畫像上，那枚古玉大概是七寸六厘四分，草民想問，王爺這張畫是不是按照古玉的真實大小來畫的?那枚古玉同樣也是七寸六厘四分?”

　老玉匠道。

　王衝聽到這番話，身軀微震，心中大為意外。他根本沒有想到老玉匠會問起古玉的尺寸，而且對方還直接估算出了畫像上古玉的尺寸，甚至還精確到了分，顯然老玉匠的經驗和眼力都極其驚人。

　“畫像倒不是按照實際尺寸來的，真實的古玉應該是八寸兩厘左右。”

　王衝道。

　“怪不得，這就對了！如果我猜得沒錯，它的長度應該是八寸一厘七分。”

　老玉匠喃喃自語，仿佛終於解決了心中的疑惑。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老玉匠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掌探入懷中。很快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老玉匠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宣紙緩緩攤開，露出一方古玉的畫像，赫然正是王衝之前畫的那張古玉畫像。

　“王爺的畫已經畫得很形象了，只是還是有些不夠精細，草民想請問王爺，那枚古玉的這處部位，有沒有一些細如蛛絲，仿佛根須一般的紋路。”

　“這……”

　聽到這番話，王衝心中大為意外，顯然老玉匠問的這些問題實在是太細致了，就算是他，之前也壓根沒有想過。古玉的畫像能夠畫出準確的形狀以及主要的花紋雕飾就可以了，又怎麽可能畫出上面那麽細小的紋路。

　而且當時還是晚上，光線昏暗，又只有驚鴻一瞥的時間，哪裡會觀察的那麽細致。

　“不對！”

　王衝正想要說記不清楚了，突然之間，眉頭一皺，依稀間想起了什麽。雖然時間倉促，根本不可能看得那麽仔細，不過作為入微境的強者，最基本的特點就是具備強大的洞察力，能夠感受到天地間各種細微能量的變化。

　而強大的精神力，又使得王衝能夠將這些細小的地方牢牢記住，甚至在腦海中重現。

　鬼王雖然走的匆忙，但王衝分明記得，在他離開的時候，有那麽一刹那，那枚古玉表面隱隱閃過一絲虹光。

　“不是蛛絲一般的根須，是……一些細小的血色紋路！”

　王衝突然開口道。

　聽到王衝的話，老玉匠渾身一顫，就好像被針扎了一樣，陡的抬起頭，看向王衝，神情激動無比:

　“是血色紋路，就是血色紋路！沒有錯！那一定是高昌玉！”

　老者原本枯瘦的臉頰上，這個時候居然湧起一股興奮的通紅，就好像一個人遇到生命中最珍貴，最夢寐以求的東西一樣。

　“八寸一厘七分的高昌玉，想不到老夫年過耄耋，居然還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接觸到這種東西！”

　大殿裡，王衝和張雀面面相覷，老玉匠的反應大大出乎他們的預料，但是不管怎麽樣，看得出來，他應該知道這種東西的來歷。

　“老丈，你說這是一枚高昌玉?這種玉很特別嗎?”

　王衝問道。

　“哈哈， 你看到的那枚表面有著血色紋路的古玉，就是高昌玉，高昌人又稱之為血玉，是玉中極品。京師中的老玉匠一輩子能夠經手一枚高昌玉，那真的是一輩子死而無憾。”

　老玉匠高興道，整個人的神情、氣質和剛才完全不同。

　王衝眉頭微皺，雖然他也沒聽說過什麽高昌玉，但是從老玉匠的反應中看得出來，這應該是一種極品玉石。

　“高昌玉是玉石中的極品，品次極高，在以前，這是專門用來進貢的，是專供皇室所用，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接觸得到的！”

　“嗡！”

　聽到這番話，王衝和張雀心中大為震動。兩人怎麽都沒有想到，那枚古玉居然會是貢品。

　皇室中的貢品，只有聖皇后宮的娘娘、某些得寵的皇子，以及朝廷中極個別的重臣才能接觸得到。

　鬼王腰上居然會佩戴這種東西，這讓整件事情頓時顯得非同尋常，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