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公是公，私是私，不管是大皇子還是其他的皇子繼位，我們恪盡職守，忠於自己的職位，只要沒有犯下什麽大錯，哪怕大皇子也不可能隨便亂來。帝國發展到現在，所有的規章制度、律法典籍都是數百年傳承下來的，這不是大皇子一個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能夠隨意破壞的。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就算是國君也不可能隨心所欲。”

　宋王勸解道。

　雖然聖皇讓大皇子攝政監國讓他也有些出乎意料，但宋王的性格向來是光明正大，坦蕩磊落，只要自己沒有做錯什麽事情，就沒有什麽忌憚的。

　“兩位大人不必擔憂，未來繼承聖皇位置的，絕非大皇子！”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兩人耳邊響起。

　嗡，聽到這句話，宋王、章仇兼瓊以及王亙都是陡然一震，猛地扭頭望向了對面的王衝。

　這個巨大的馬車廂裡，坐了兩位親王，一位兵部尚書，一位從一品重臣，每一個都是聲名赫赫，非同凡響，每一個都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就憑王衝剛剛那番話，如果流傳出去，勢必在整個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

　大皇子也必將視眾人為眼中釘肉中刺，不死不休。

　“衝兒！你在胡說什麽，這種事情也是能隨便談論的嗎！”

　一旁，王亙終於坐不住了，看著端坐在那裡，身軀筆挺的王衝，厲聲斥道。

　“大伯，放心！我知道我在說什麽。”

　王衝擺了擺手，淡然道。

　剛剛自己一席話，聽得馬車廂裡三個人都是心驚肉跳。但王衝知道歷史走向，大皇子無論如何都坐不上皇帝寶座，這一點確鑿無疑。

　“王衝，你怎麽這麽肯定?”

　宋王和章仇兼瓊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面面相覷。王衝做事從不無的放矢，他敢這麽說，必定是有所依仗，絕非信口雌黃。只是兩人怎麽也想不明白，王衝為什麽這麽大的自信。那已經不是猜測了，而是好像篤定大皇子就做不了。

　“呵，聖皇的寶座向來都是德者居之，除了長幼順序，還有心性品德，大皇子隱忍功夫相當不錯，但心性卻差了一點。而且皇帝的位子關系著天下萬民，聖皇向來英明，不可能僅憑一個長幼就決定了繼承者。而且，如果聖皇想要大皇子繼承大統的話，恐怕很早之前，陛下就已經欽點大皇子為儲君了，而不會等到現在還遲遲不決！”

　王衝從容道。

　馬車廂裡，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頓時都說不出話來，王衝說的道理淺顯易懂，其實是所有人都明白的。

　皇宮深處，表面看似平和，但私底下卻是競爭激烈。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聖皇遲遲沒有決定儲君的位子，大皇子雖然名義上是嫡長子，按道理應該繼承大統，但只要聖皇一天還沒有欽點，那這件事情就還懸得很。

　“不說這個了，殿下，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我想和你說。”

　王衝話頭一撇，很快從這件事情上轉開了:

　“殿下，這次朝廷給我封的是一個平章參事的小官，不過也正因為官職不大，所以才有選擇的余地，而且身為大唐的親王，又不是核心處理政務的官員，經過朝廷審議之後，可以豁免參加早朝。如今聖皇不在，朝中又有你可以製約大皇子和宰相李林甫，後面一段時間我就不準備參加早朝了。”

　“嗯，雖然在決策權力上我比不過大皇子和宰相大人，有他們兩人在，我們這邊有什麽決議幾乎不可能通過，不過反過來，如果他們想再進一步削弱兵部的權力，通過一些不利於兵部的決議，我還是可以想辦法阻撓他們的。”

　宋王點了點頭，也沒有細問。聖皇給了宋王一個輔政大權，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鉗製儒家，避免兵家進一步遭到削弱。

　“王衝，你可是有了什麽計劃嗎?”

　章仇兼瓊此時開口道。王衝做事向來極有目的性，很多事情在當時看上去沒什麽，事後卻證明無比的正確。西南那座拯救了十萬安南都護軍的獅子城，王衝在西北烏傷的封地，當時根本沒有人在意，也毫不起眼，但事後卻被證明正確無比，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確實有了一些想法，但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王衝平靜道，腦海中卻想起了李君羨和那個神秘的儒門。

　“嘩！”

　四人正在談論的時候，突然之間，一陣騷動聲從馬車外傳來，伴隨著人群陣陣大叫聲和歡呼聲，四人心中一動，突然撩開了一旁的車簾，只見馬車已經不知不就駛到了整個京師赫赫有名的蒼龍街。

　就在蒼龍街最繁華的地帶，人群聚集，似乎正在談論著什麽。而順著人群聚集的地方看過去，隱隱可見牆壁上貼了幾張榜文。

　“來人，外面到底是什麽情況?！”

　宋王輕輕拍了拍馬車廂，發出咚咚的聲音，突然開口道。

　“是，殿下！”

　馬車外傳來一道恭敬的聲音，只不過片刻的時間，一道身影去而複返，迅速出現在馬車外:

　“王爺，是儒家的人在蒼龍街張貼榜文。榜文上說，現在四海升平，化乾戈為玉帛，正是天下大同的時代，儒家在四方推行教化，也有了很大的進展。東西突厥新建學堂八百座，共有兩萬七千多胡人子弟進入學堂，學習儒家文化和大唐的語言，烏斯藏新建學堂四百座，學生八九千人，連一些成人牧民也在其中接受大唐教化，蒙舍詔兩百座，學生六千多人，高句麗三百座，學生七千多人，大食最多，達到一千座，學員達到七萬多人。*，整個宇內，所有夷狄和敵人都放下成見，被大唐的文明所吸引，長此以往，只要人人堅守仁義禮智信，天下將再不會有戰爭，人民也可以長久的避免戰亂和禍患。”

　“嗡！”

　宋王和章仇兼瓊還沒說什麽，但王衝聽到這番話卻是瞳孔一縮，陡的變了臉色。嗖，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王衝身形一縱，突然從馬車內破空而出。

　“宋王，章仇大人，大伯，我有事先行一步，我們下次再聯系！”

　聲音還在馬車內回響，王衝的身影在儒家的那張榜文前停留了片刻，一個閃爍瞬間消失不見。

　就在王家的府邸中，王衝負手而立，衣襟飄舞，只不過片刻的時間，老鷹、張雀、許科儀、程三元等人全部聚集到了王衝的身邊。

　“大人，已經查過了，蒼龍街、朱雀街、白虎街，京師幾條人流最多，最熱鬧的地方，儒家幾乎都張貼了榜文！”

　程三元氣喘籲籲道。他是第一個趕到的，接到王衝的命令，他就急匆匆的趕去調查，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來匯報。

　“潛龍街、鬼龍巷、春華街、秋雨街，這些世家子弟經常出沒的地方同樣張貼了榜文。”

　許科儀跟著道。

　“收到消息我就已經把人全部派出去了，已經有消息回報，城南、城東、城北、城西，所有區域全部都有儒家榜文！大人，看起來那股人來勢洶洶，正在瘋狂造勢。”

　第三個說話的是老鷹，他的目光盯著王衝，神情凝重無比。

　王衝去醉月樓拜訪那位儒門領袖的時候，老鷹也是跟著一同去的，正因為如此，所以儒家這一次的行動，老鷹立即從中感覺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大人，我有一種感覺，儒家這次有備而來，這一次在城中到處張貼榜文，恐怕還僅僅只是開始，後續恐怕很快就會有其他的動作。”

　“大人，我得到的消息也和師父差不多，不過，和師父有些不一樣的是，我們的人發現現在京師很多的茶樓酒館裡，都有一些老儒在那裡講授‘仁義禮智’，‘和為貴’，‘非戰’的理念，而且他們說書的時候，還借用了大唐和周邊諸國的關系，吸引了不少的觀眾。”

　張雀躬身道。

　“張貼榜文、說書……”

　王衝負著雙手，站在王家的後花園中，微閉著眼睛，腦海中瞬息間閃過無數的念頭。老鷹說的沒錯，儒家，更準確的說是儒門開始造勢了。

　“大人，怎麽辦?儒家這一波來勢洶洶，最後的目的恐怕還是我們。”

　張雀扭過頭，看著王衝，一臉的憂慮。

　一席話，所有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到了王衝身上，儒家不管做什麽，最後肯定是衝著兵家來的，而王衝作為兵家的領袖人物之一， 注定會成為他們的目標。

　“不要輕舉妄動！”

　王衝閉著眼睛沉聲道，他的神情看起來冷靜無比:

　“儒家現在還僅僅只是宣揚他們在邊荒的功績，這一點即便沒有他們，我們也是要做的，現在他們還沒有顯露目的，也還沒有采取任何出格的行動，這個時候我們還不宜采取什麽行動。”

　新建學堂、教授大唐語言，這是王衝一早在呼羅珊就做的，只不過現在換了儒家來做而已。僅僅這一點，雙方其實並沒有什麽衝突，就算王衝也挑不出對方的毛病。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儒家這麽大張旗鼓，必定有所圖謀，不過現在不管他們想做什麽，都暫時還動不了我，他們的目標隻可能在其他方向。——許科儀，給我再寫一封信去給蘇寒山和李嗣業，告訴他們，如果發生意外，無論如何都必須忍住，絕對不能先行挑釁，留下口實！”

　王衝突然睜開眼，一臉認真道。他的腦海中卻是想起了李君羨在醉月樓中提起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