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現在這樣的水準境界，其實已經把絕大多數職業電競選手用一整個職業生涯試圖去走的路、都已經走完了。”

　　“哪怕是所謂的上世代的我們這些老家夥當中，最頂尖而優秀的那幾個人，也只不過在這條路上走到了這裡，或許他們到的比你早一些，但也並沒有比你再往前多走出多遠。”

　　“或許有那麽兩三個，還能多領先多走了小半步吧。”

　　“但以你現在的年紀，以你的天賦和能力，趕上這小半步的差距，也只是時間問題。”

　　網咖的門口，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街道上的一盞盞路燈逐第亮起，映照出人來車往的繁華夜景。

　　以這樣流動而喧囂的夜色作為背景，站在林楓面前的漠河對著他這樣說。

　　說到這裡的時候，這位曾經的國服上世代傳奇、如今的九天俱樂部總負責人像是想到什麽，稍稍頓了頓:

　　“當然——”

　　“這麽多人裡，唯一一個在這條道路上真正往前多走了一大步的，也就是你那個師傅。”

　　林楓沒有什麽正經字面意思上的所謂“師傅”。

　　而此刻漠河所指的對象，自然只有那一位。

　　林楓默然點頭。

　　漠河語氣隨意般地繼續:

　　“雖然當年是老對手，但包括我在內，的確所有人也都不得不服氣。”

　　“新老兩個世代下來，也的確只有他001一個人，在這條職業電競選手的道路上，真正走到了一個從未有人達到過的位置。”

　　“換句話說，就是他定義了現在職業電競選手的境界天花板。”

　　“是他的存在，才讓後面的所有人意識到，職業電競選手的實力，原來還存在著這樣一個原本只有在理論上才能達到的高度。”

　　“但可惜的也在於——”

　　“兩個世代到現在，也僅僅只有他達到了這個高度。”

　　“除他之外，當年的我們這批人裡，李道宰不行，那頭死烏鴉也不行，包括你的三號前輩、還有那個Bullet，也都不行。”

　　“甚至或許連001他自己，都很難把這樣的經驗去做傳授，他自己能做到的，卻無法幫助其他人做到。”

　　“很玄乎的一個東西。”

　　說到這裡，漠河抬起頭對著林楓又笑了笑:

　　“不過，也或許恰恰是這樣，揭露出了一些很關鍵的信息。”

　　“關於只有他才達到的那個全新高度，或許並不是他不能幫，而是當走到那一步的時候，其他任何人的經驗心得，都是沒有參考借鑒的意義的，別人說得太多，只會干擾了自己的腳步。”

　　“走到那一步的時候，你的身邊再沒有其他的助力可供依靠。”

　　“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林楓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隱約間，他其實也感受到了這一點。

　　或許在四皇的這道境界門檻上，倘若有經驗豐富者存在，那麽分享經驗、提供幫助，的確能夠起到一定的輔助成效;可當自己已經真正邁入四皇以後，其實從操作、意識到各方面，都已經真正做到了幾乎完美無懈可擊的圓融成熟程度，已經有了自己一套完整的章法和體系。

　　這種情況下，旁人的指點，幾乎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作用。

　　只有自己才清楚了解自身的所有，甚至其他人看似正確的建議指點，其實是因為對你的了解不足而草率做出的判斷，可能會最終起到反效果。

　　但隨即林楓也像是想到什麽，臉上露出幾分遲疑猶豫的神色。

　　將林楓的神情看在眼裡，漠河笑笑:

　　“怎麽，是覺得如果你師傅也清楚這一點，為什麽還要讓你來找我是嗎?”

　　林楓有些尷尬地，但還是老老實實點了點頭。

　　而漠河卻輕輕搖頭:

　　“別想多了。”

　　“001那個家夥的想法大概很簡單，無非就是想著讓你過來碰碰運氣而已。”

　　“如果不成，那也好歹讓我這個老家夥幫著給你們決勝戰隊指點了三天，穩賺不賠;如果成了，那就是意外之喜。”

　　“你這個師傅其實向來都是這樣，表面看起來風輕雲淡，實際上習慣性地總想把所有的可能都盡量算計進來，把一切的機會都盡量把握住，來達到一個他期望的最理想效果。”

　　漠河微微頷首，語氣歸於平淡地做出自己的評價:

　　“當年大多數人都覺得，輪到計算，輪到得失心，他是我們這些人裡最輕松隨意的一個，但其實恰恰相反，他想要的太多，想要照顧的太多，得失心……其實也最重。”

　　“但人力有時窮。”

　　“哪怕是他——”

　　“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算無遺策。”

　　面前的大前輩對自家師傅做出的評價論斷，作為一個晚輩自然很難去做看法表達，林楓也只能聽得撓撓頭:

　　“啊……這些我都不太懂。”

　　多說多錯。

　　無論是幫著前輩一號辯解，還是讚同這位漠河前輩的評價，此刻他站在那一邊立場都不太合適。

　　漠河笑起來，伸手在林楓肩膀上拍了拍:

　　“也沒什麽。”

　　“不懂也沒必要去懂。”

　　“你已經走到了我們這些老家夥當年千辛萬苦才走到的地方。”

　　“接下來——”

　　“繼續拚盡全力，往前衝就是了。”

　　……

　　告別離開之後的這個夜晚，漠河並沒有選擇直接回到九天俱樂部的訓練基地，在網咖前打車離開時，讓司機師傅轉道去了幾公裡外的一家酒吧。

　　依舊是清吧。

　　幽靜舒緩的店內氛圍，悠揚柔和的音樂。

　　半包的沙發卡座，已經有兩位老朋友在等待。

　　六道與飛鳥。

　　TO和魅藍兩家俱樂部的負責人。

　　漠河走到卡座邊，在沙發上坐下，而坐在他對面的兩人已經抬眼將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怎麽樣?”

　　“三天的客串教練啊……001那家夥可真不得了，把你都給請動了。”

　　“給人當三天教練，不能乾白工啊，有什麽研究發現?”

　　老三家隊伍的三位總負責， 昔日的交情關系便極深，像是此次九天和決勝的訓練約戰，還有漠河作為臨時教練的這筆交易，另外的兩人也都一早就知道得無比清楚。

　　同樣，他們也知道，此次漠河能夠爽快答應接下這筆“交易”，除了是為自家九天戰隊換來個陪練之外，也抱著觀察研究決勝戰隊這支隊伍的心思。

　　也是他們兩人的心思。

　　漠河抬頭看向對面兩位老友:

　　“反正也乾系不到你們TO和魅藍頭上，你們這麽關心做什麽?”

　　六道連連搖頭:

　　“話不是這麽說，我們這問的可不是為了我們自己隊伍的利益，是站在整個國服立場上關心一句。”

　　飛鳥點頭讚同:

　　“沒錯。”

　　“TO和魅藍的俱樂部負責人沒立場關心提問。”

　　“但好歹也作為國服上一代的兩個老家夥，關心關心接下來一年咱們國服最有希望、擔子最重的後輩，總不過分吧?”

　　兩人都坐直身子，目光熠熠看向漠河。

　　漠河嘴角勾了勾，仿佛想起過去三天在網咖裡的那些畫面，揚起淡淡的笑意弧度:

　　“放心吧。”

　　“001這次選中的這支隊伍……”

　　“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