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旱災(下)

　　雖然知道乾旱已經過去了一半，但剩下的日子也更難過了。

　　春天，巨魔商隊沒有來，村子裡沒有積攢下什麽貨物，冒著雨雪獵到的食物本來就很少，初春的時候又把附近的野草野菜都挖了個遍，能夠找到的食物更是稀少。

　　小河已經徹底乾枯了，連貝祖村那邊的大河也只剩一條細細的水流，甚至有一段時間，河水徹底斷流，只剩大大小小的積水潭，附近村子的人都來爭奪水源，差一點打起來。

　　後來，每個村子都派出了長老來商量，按人口分配那些渾濁的積水。

　　於是，這一年，我們度過了一個勉強吃飽，勉強喝足的夏天。

　　那些本來可以當水喝的麥酒，被爸爸埋了起來。

　　村裡唯一活得好的，卻是那些科多獸。

　　它們並不挑剔食物，乾枯的野草和細小的樹枝也吃得下去，渾濁的只剩下泥漿的水也喝得下去，於是就成了村裡唯一能吃飽喝足的。

　　不過，它們當中的一小半，也被殺掉，做成了食物。

　　因為事先經過佔卜，我們都知道乾旱即將過去，所以，村裡人還在堅持著，並沒有出現大恐慌。

　　據說，遠一些的村子已經出現了逃荒的人，他們吃光了所有的糧食，帶著家裡僅剩的之前的衣服和武器，向北邊逃去了。

　　夏天最熱的時候，村子裡出現了第一次斷糧，完完全全沒有吃的。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在狩獵隊開會的時候問爸爸:“為什麽我們不去森林那邊找點吃的?”

　　哥哥當即就奇怪地說:那邊是半人馬的地盤，為什麽要去?我們又不是強盜！”

　　我說:“可是，我們已經沒有食物了！他們沒有食物可以入侵我們的領地，我們為什麽不能?”

　　哥哥說:“那我們和強盜有什麽分別?”

　　爸爸同意了我的想法，卻問我:“我們沒有食物，難道他們有嗎?乾旱不止發生在草原上吧?那邊的樹林，也都枯萎了，我們恐怕找不到食物，而且，我們自己也都很久沒有吃飽過了，戰鬥力大不如以前，遇上了半人馬，恐怕……”

　　我看著爸爸瘦了一圈的身板，想了一下，說:“我們沒吃飽，他們也可能沒吃飽，所以，不用怕他們！再說了，我會佔卜，至少能夠事先知道會不會碰上他們……”

　　爸爸有些猶豫，狩獵隊的其他人都說:“村長，小比洪，你們拿主意，我們聽你們的！”

　　桑吉大叔說:“還是問一下塔爾長老吧……”

　　有人馬上反駁:“問塔爾長老和問隊長不都一樣嗎?他會同意的！”

　　很快的，他們叫來了爺爺，爺爺猶豫了一下，說:“可以先試一下……”

　　說著，他帶著我回家，做了一次卜筮。

　　他把一塊吃剩下的羊骨投進火堆裡，我和帕圖表第、伊恩在旁邊等著。

　　說起來也奇怪，盡管大家都在餓肚子，但我和伊恩本卻沒怎麽變瘦。

　　爸爸、哥哥、爺爺，還有媽媽、姐姐和帕圖表弟，都瘦了一些，還有可憐的弟弟艾倫，也經常喝不到足夠的奶水，只能喝一點麥面糊糊。

　　伊恩專注的看著火苗，似乎在認真的記住佔卜的每一個動作。

　　他已經覺醒了元素視覺，但過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更多的進步。帕圖表弟還只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元素能量的濃度變化。

　　火堆裡燒的柴禾也不多，火苗不是很旺。

　　爺爺房裡的火堆是常年不熄的，

每天都煮著點什麽湯藥，燒著點什麽骨頭、石頭，現在，連給帕圖和伊恩喝的湯藥都已經斷了。　　燒了很久，羊骨終於裂開了。

　　我迫不及待的拿出了羊骨，扔在地上，細細打量上面的裂紋。

　　裂紋顯示，去森林那邊，沒有危險。

　　爺爺看著裂紋，說了一句:“這一回，連著全村一起勝算上。”

　　我說:“已經算上了。”

　　爺爺說:“去吧！”

　　我點點頭，走了出去。

　　來到祭壇前的曬場，我對等在那裡的狩獵隊說:“佔卜預示，不會有危險！”

　　所有人都興奮起來。

　　大家紛紛開始準備，爸爸突然說:“還是留一半的人保護村子！”

　　桑吉大叔說:“不用這麽多，留三分之一夠了吧?”

　　這時候，帕圖表弟又跑了過來，說:“魯克舅舅！外公讓你們留下一半的人！”

　　大家都看著桑吉大叔。

　　我們出發的時候，桑吉大叔帶著凱特和剩下的狩獵隊，站在圍牆上面看著我們離開。

　　這一趟，我們什麽都沒帶。

　　在半路上，我們就遇到了一窩躲在樹洞裡的樹鼠。

　　樹鼠在樹乾裡打洞做窩，平時最愛吃的是樹葉、青草和土裡的蟲子，乾旱使得樹林和草地連片枯萎，它們只能啃食樹心，結過，整棵樹都被吃空，我們路過的時候，那棵比胳膊稍微粗一點的枯樹突然就“哢嚓”一聲倒下了。

　　離得最近的大叔被嚇了一跳，然後，我們就看見了從樹洞裡面滾落下來的肉嘟嘟的樹鼠。

　　十個獵人，圍著四隻拳頭大小的樹鼠，大眼瞪小眼。

　　爸爸看了一眼，吞了吞口水，說:“還能怎麽辦?先吃了，才有力氣趕路！”

　　於是，我們點著了剩下的枯樹乾，把四隻樹鼠烤熟了，每人吃了半隻不到的烤肉。

　　熱乎乎的食物下肚，盡管天氣燥熱，我們還是有了些力氣，繼續前進。

　　慢慢的，我們靠近了草原邊上的森林。

　　就像爸爸說的一樣，森林這邊也沒能躲過乾旱的肆虐，以前遠看見過的，像一堵厚厚的綠色圍牆的森林，已經成了一大片乾枯的枝枝叉叉，像是原先長在荒草地上的荊棘刺叢，只不過，這些刺叢連成了一片望不到頭的圍牆。

　　我們小心的靠近森林，確實沒有遇到任何一回半人馬或者野豬人。

　　就算遇到，我們也能在很遠的地方看到他們的蹤影，所以並不需要擔心。

　　在森林裡，我們終於發現了一些能吃的東西。

　　一些非常耐旱的藤蔓和帶刺的樹木。

　　這些樹木的下半截有被啃食的痕跡，那是野豬人乾的。

　　半人馬不會吃這些東西，野豬人餓極了什麽都吃，不過他們長得實在太矮，夠不著高處的樹皮。

　　我們趕緊行動起來，把上面還算鮮嫩的樹皮和剩下不多的樹葉都收了起來——這也可以算作我們的食物。

　　接下來，我們在森林裡又遇上了不少愛打洞的蟲子、老鼠和小鳥勉勉強強算是湊夠了夠吃個半飽的食物。

　　我們沒有深入，而是趁著時間還早，回到了村子。

　　一回村子，卻發現村子被圍住了。

　　圍住村子的是瓦那村和兩一個更遠一些的村子的人。

　　桑吉大叔他們死死地守著進村的大門，不讓他們靠近。

　　圍村的人大叫著:“你們不能這樣， 大家都是牛頭人！你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把那頭野豬分我們一半！”“快點！分一半！”“大舅舅，讓我們進去吧！”

　　他們他們吵得熱鬧，也沒有看見我們回來。

　　桑吉大叔卻看得見，他高興的大喊:“隊長，你們終於回來了！”

　　圍村的人一聽這話，嚇得趕緊分開。

　　接著，他們就看見了我身上帶著的食物，大叫起來:“他們找到食物了！”

　　馬上，就有人喊著:“魯克村長，救救我們吧！”

　　還有人說:“魯克村長，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更有的說:“魯克村長，快把食物分給我們！不然我們衝去了！”

　　爸爸大叫一聲:“都別吵！”

　　那些人都嚇得退開了幾步。

　　他們當中也有人握著武器。

　　不過，他們加起來也不到五十人，就算要硬闖，也是不可能的。

　　我們跟在爸爸身後，從他們身邊繞了過去。

　　桑吉大叔小心的讓開，我們走了進去。

　　他們看著我們身上背著的東西，都瞪大眼睛看著，黑溜溜的眼珠子，都快變成綠色的了。

　　我和爸爸、哥哥走在最後，等他們都進去了才進去。

　　最後，爸爸才說:“我們也沒有了，剛剛這些，是今天弄到的，但是，總得讓我們的老人和小孩吃飽吧?”

　　立刻就有人大喊:“我們也有老人和小孩！”

　　爸爸看著他，說:“我們不會見死不救，但前提是，我們自己必須先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