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求助(下)

我回頭，看著黑斯廷。

慌張和迷茫，已經爬滿了他的臉。

“不會，這麽倒霉吧?”他說。

“我見過好幾個這樣的人了，”我繼續往前走，“這幾天的新聞看了沒有，月影之兔?”

“那些底層遊民?”他趕緊跟上。

“還有比他們更慘的，連戶籍都已經被銷毀了，就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我說。

他不說話了。

“你碰觸到了社會的邊緣，”我說，“你要是學過一些社會學的基礎，大概就能理解現在的社會結構，可惜，你更關心古時候發生的事情。”

“所以我就要承擔這份風險嗎?”他有些不甘。

“就像昨天市政廳門前的事故，你要是在現場，受了傷，還能得到社會福利體系的保護，”我說，“現在的問題是，你碰到的意外，已經超出了這個范圍。”

“你知道這些，為什麽還幫我?”他似乎系那個從我這裡得到一絲希望。

我說:“一來，我對這事感興趣，二來，我不會看著你被他們抓走，因為大概率你會死去，當然，我也知道，你們這些讀書人總有些放不下的東西，不過，我理解不了，我當初也算村裡唯一會讀書寫字的小孩，差點進入官場，後來當過兵，也被驅逐過，我沒有那些負擔，高官的府邸我住過，各地的圖書館我也去過，荒郊野外也睡過，死人堆裡爬過，最近沒事逛一逛大街，高檔消費場所，偶爾也鑽鑽小巷，現在正在臭氣熏天的下水道裡走迷宮，所以我覺得，活著，就有活下去的理由，不同的環境有不同的活法，這才是人生的意義。”

“你在開導我?你還學過心理學?”他忍不住笑了。

“都學了點皮毛，”我說，“很多人，學了很多道理也過不好一生，很多人遭遇了數之不盡的挫折，斷了手斷了腳瞎了眼，還是要揚帆起航探索大海。”

“行了，別說了，我沒有這麽悲觀。”他說。

“沒有，我也是說給自己聽，我曾經，也迷茫過的，後來讀了不少書才緩過來。”我說。

“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他說。

“這是你的事，”我說，“我幫你想想辦法，最後還是看你自己怎麽把握。”

“我怎麽感覺，你這些話，有一股心靈肉湯的味道?”他忽然察覺了什麽。

“嗯?是嗎?”我故作不知，“只是一些小小的感悟，大概是從什麽書上看來的，好像是，人類那邊的把?”

“據說有些人類國家管這種文體叫心靈雞湯，”他說，“因為那邊不太適合大型畜牧，只能養雞……精靈管這個叫心靈甘露……”

我笑了:“看來你也關心除了歷史之外的東西。”

“好歹我的通識課過了考試的。”他說，“你以為歷史專業不學別的嗎?”

“很好，”我說，“我以為你被這點小事嚇住了。”

“確實有點害怕，”他說，“不過，怕又有什麽用?”

我說:“好了，不說這個，你能把郵件裡爹東西傳給我嗎?”

他也不含湖:“面對面的紅外傳輸就可以啊，很快的，我只是一些網際帳號被鎖定了，不過，你要是傳出去，恐怕你的網際帳號也廢了，雖然我知道你是個不把社會規則放在眼裡的家夥，但這種事情……”

我打斷他:“我認識一個隱客。”

他馬上驚喜地叫起來:“對啊，你這麽特殊的人，肯定也認識很多特殊的人……”

“事情沒這麽簡單，”我說，“當然，接下來就沒你的事了。”

“什麽?”他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交給我，”我說，“我保證你的安全，不過，你需要躲一陣子。”

“也，可以，”他說，“你自己要小心，雖然影視劇裡有這樣的故事，不過，現實裡要是真有這樣的東西，還是很危險的。”

我說:“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對了，我，我想知道，你之前在哪裡當傭兵的?是海上，還是……西部邊境那邊?”

他說話有點喘，顯然是體力已經不太夠了。

“省點力氣吧，”我說，“這些事情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你，說說唄，”他說，“反正我也不會說出去，搞不好我就會從這個社會裡蒸發……”

“那還不如不說，”我說，“反正知道了也沒用。”

“不，知道了能滿足好奇心，”他說，“滿足了，好奇心，死了也值……”

“這倒是挺有讀書人的味道，”我說，“早晨明白了世間的真理，傍晚死去也心滿意足了。”

“呵呵，你讀的書還真不少……”他說，“不過，這裡的味道，真不怎麽樣……”

“有時候，那些邊緣人就躲在陰暗潮濕肮髒的角落，”我說，“至於讀書麽，我曾經天真的以為我能把所有的書讀完，可後來才發覺，書是永遠讀不完的。”

“有些書不用，呵……不用讀的，”他說，“知識是無窮的，但沒有足夠的智慧來整理這些知識，知識就像沒有規章胡亂堆放的磚頭，沒什麽用……用智慧把知識砌成一幢宏偉的堡壘，才是正確的求知方式……”他越來越喘，卻越說越起勁。

“這話也算是心靈肉湯吧。”我說。

“比那個……更高級一點……呃……”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行了，你緩口氣，”我說，“都淪落到逃命的地步了還這麽愛說。”

“沒辦法，除了羅傑，就是，就是你聊起來投機。”他說。

既然他停不下嘴，我繼續說:“那麽，羅傑是個怎麽樣的人?”

“他呀……不太愛說話，但是，挺有自己的見解。”他說。

“明白了，”我說，“單純就是你說他聽。”

“不是，聊到他感興趣的話題，他會聊很多的，”他說，“比如生物科學領域。”

“觀察能力也比較強，感知很敏銳。”我說。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也對，你也是個偵探……羅傑也是業余偵探，”黑斯廷又來了興致，“他還協助警備隊偵破過兩次和動物有關的桉件，一次是寵物傷人，一次是寵物盜竊桉……”

我說:“所以，他告訴你，我不是普通人。”

“他是，叫我小心點，別上了你的當……”他越來越喘，“沒想到，你是唯一能救我的人。”

“社會有完整的運行規則體系，絕大部分的人都遵守規則，但也必須有人超脫於規則之外，只是，絕大多數人也遇不到這些人。”我說。

“聽著像是從課本上摘抄的筆記……”他說，“不過，你本來就是規則之外的人，跟我這個規則之內的人有著完全不同的感受。”

“你馬上就能感受了，”我說，“再確認一下，來找你那些人，不是軍方，也不是官方的，是嗎?”

“肯定不是軍方，但是，我不確定是不是官方，”他說，“你也說了，如果是官方，我的爪機早就被鎖定了……還，還有啊，我本來只是想把信息交給你，讓你把息傳出去，能不能找到和救回羅傑，我其實不抱希望的。”

“這個先不急，”我說，“我也不保證他沒事，說不定他現在已經被……”

“唉，你，你不要這麽說啊……”他說，“好歹還有，還有一絲希望的……”

“但願母神艾歐保佑他吧。”我說。

“老實說，現在除了向神祈禱，還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說。

“對了，你對宗教和神學的歷史有研究嗎?”我繼續問。

問到他說不動為止……

“研究過一些，畢竟，尹恩和比洪都是神廟出身的，那時候神權壓倒王族和貴族，”說到自己擅長的領域，他又提起了精神，都沒那麽喘了，“咱們獸人和精靈……差不都是統一神系，不像人類那麽複雜，這是米諾陶斯時代統一草原之後做出的偉大變革之一，也方便了尹恩的神權改革，如果像人類一樣的話，獸人根本沒有辦法發展文明與科技……”

一口氣說了一大段，他才停下來，狠狠喘了幾口氣。

我說:“如果，神明真的存在過呢?比如，遠古時代，神明其實就是更強大的生物，或者，外星生物……”

“你這是哪裡看的路邊攤小說劇本?”他又來了興致，“都過時啦！”

“是啊，不過是些過時的看法，”我說，“前兩天還有人說，月影之兔逃脫了聯邦調查局的抓捕，是因為有異能者……”

“外星人我不知道，異能者倒是有人研究，”他又來勁了，“比如這些搞生化研究的，一直都有， 最早是幾百年，有瘋狂的研究者提取野獸的血液，和普通獸人結合，試圖激發出獸人的野性，提升戰鬥力什麽的，當然沒有成功，卻促進了醫學的發展。”

題外話

今日一章到！

我也算是個文學圈的邊緣小角色吧，所以，聊聊最近關於文學的那點事兒。

具體的我就不說什麽，招惹是非，反正就是關於文學是不是只能揭露黑暗，不該唱讚歌啥的。

我一直秉持的寫作理念叫做文以載道，所以對我而言，批判和讚美都是實現文以載道這個核心思想的工具，用中二的話說就是:“我有兩把劍，一把叫批判，一把叫歌頌。”我想批判就批判，我想歌頌就歌頌，只要符合我的道。

而且，我的道，也不是恆久不變的，正所謂，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所秉持的是不斷吸收，不斷進步的終身學習，所以我也曾直截了當的說，如果將來我發現或者學到了新的東西，推翻了我之前堅持的東西，那我就寫一個關於打臉的小作文，嘲笑曾經的自己。

我也曾直言不諱的說過，學生時代我也是個搞不清狀況的小憤青，對於曾經的輕信盲從，自認為獨立思考而感到羞愧，化解羞愧的方式就是直面自己的錯誤，改正自己的錯誤。

我甚至嘗試直面童年時代的自己直視自己成長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問題，試圖與自己和解，而不是用輕飄飄的“那時候不懂事兒”遮掩過去，彷佛童年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不是同一個人。

這也算是我能堅持寫作的動力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