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五十八章:散心(下)

　我當然也不會提出反對意見。

　四個姑娘兩個小夥，就在周圍略有些奇怪的眼光之中，走向影院背面的舞廳。

　這個時代的舞廳，和一千年前或者地球上李奧的時代大差不差，除了幾乎是免費的，而且沒有什麽危險品，其實都是年輕人發泄精力的地方。

　舞廳的隔音效果做的非常好，外面根本就聽不到裡面的聲音，大門和舞廳之間還有一個過度房間，只要兩扇門不是同時打開，基本聽不見裡面的動靜。

　舞廳的燈光是根據需要調節的，倒也沒有李奧的時代那麽暗，音樂也更加有藝術性。

　進去之後，設計師和文學老師很是熟絡地鑽進舞池，跟著裡面的人一起舞動，醫生和虎女倒是沒那麽激動，找了一組沙發坐下。

　我和艾倫自然是跟著她們坐下，接著喝酒精含量更高的飲料。

　這種舞蹈跟牛查和米洛娃一起跳的那種“上層社會交際舞”不同，更多的是獨舞，糅合了各種傳統舞蹈和新潮舞蹈，什麽街頭舞蹈、風情舞蹈、機械舞步都有一些要素在裡面，還有些人，純粹就是觸電似的抽搐，根本沒有任何舞蹈的意味。

　不過麽，都挺開心的。

　“你們兩個，怎麽不去?”虎女又喝了幾杯，似乎有一點點上頭，眼神也有些迷離，說話也有點含湖。

　舞廳本來就嘈雜，我能聽清她的話，艾倫是聽不清楚了，於是，她又重複了一遍。

　艾倫笑著搖頭:“我笨手笨腳，就不去了……”

　“你還真是……”虎女有些不屑，“就這樣還出來玩?你呢?”

　她轉向我。

　“我第一次來……”我說。

　“那更應該去了！”她站起來，“走，我教你！”

　我笑著，微微搖頭，她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拉過去，輕聲說:“給他們兩個一點空間……”

　說是輕聲，其實也不小……

　我只能被她拉近了舞池。

　回頭一看，艾倫在不算昏暗的燈光裡衝我笑了一下。

　見到我也過來，設計師和文學老師也大笑著圍住了我。

　我確實有些不大習慣這樣的舞蹈，不過，學習模彷她們的動作其實不難，很快地，也跟她們隨意地搖擺起來。

　虎女湊過去跟她們耳語，說我沒進過這樣的場所，兩女都有些好笑，不過，文學老師很快就發覺了我的動作，說:“假的吧?還挺熟練的……這個家夥，看著挺老實，也不是那麽老實嘛……”

　她們的悄悄話，我是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也假裝聽不見，繼續舞動。

　舞池裡還有不少陌生男女，似乎有人認識幾個姑娘，有人靠了過來，三個姑娘也被幾個男的包圍……

　這時候，一個動作豪放的鹿人女性也扭動著腰肢貼近了我，雙手在我的胸口若即若離地撫摸了幾下，又順著脖子一路向上劃過臉頰，最後摸了摸斷掉的左角，口中帶著絲絲酒氣，含湖地說:“新來的嗎?身體真結實……很有個性的斷角，不是切斷的，是，砸斷的嗎?”

　我點了點頭，想拉開一點距離，她又貼了上來:“怎麽，害羞了?”

　說著，手又往下滑，順著臉頰來到脖子，接著，便發現了脖子上的項鏈和緊急狀況處理器，有些奇怪地說:“這是什麽，醫療區的保護裝置?我好像見過，你是個病人……”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的手又摸向了太陰石和空間道具。

　我一把捏住她的手，說:“看來，你是醫療區的工作人員，我怎麽沒見過你?”

　“哎幼！”她似乎被我捏疼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嗔怪地縮回手，“力氣真大，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啊……”

　我笑了一下:“出來放松一下，有助於恢復……”

　“嘿，你在這裡！”一個豹人男性從側面穿插過來，拉住鹿女的手，“我才離開了一分鍾，你就去找別的舞伴啦?”

　鹿女也不抗拒，順勢就跟著豹男跳起來雙人舞，一邊跳一遍抱怨:“我還以為你走了呢……那個斷角的牛頭，新來的，看這樣子是個還沒痊愈的病人呢……”

　“那你不給他護理一下……”豹男笑著說。

　“又不是我負責的，我都不知道他什麽病情……”鹿女都囔著，“繞過去，別理他。”

　他們繞遠了，我身邊又有人填不進來，卻是被擠過來的虎女。

　“你學得挺快！”她也不“戳破”我。

　“我是戰鬥人員，這些動作不難學。”我說。

　“哈哈，戰鬥和跳舞，能一樣嗎?”她笑了，也是一股酒氣。

　我一本正經地說:“上古時候，舞蹈是祭司和巫師用來向神明祈禱的儀式，是神聖的，也是從戰鬥姿態中演變過來的。”

　“是嗎?”她顯然是半信不信。

　這時候，音樂忽然換了。

　台邊的調音師，地球上叫做“滴接”的，介紹了一下曲名。

　“這是來自死亡機械音樂大師班卓桑卡的最新作，千年祈禱，今晚來到這裡的朋友們，你們是有幸的，你們，是第一批欣賞到這首傑作的人！”

　接著，舞廳裡人聲鼎沸。

　“嗚——”

　“班卓桑卡！”

　“大師！”

　場中男男女女盡皆歡呼起來。

　接著，調音師也不等歡呼聲停下，直接開始播放。

　“哇喔，還真有意思，”虎女看看調音台，“新歌發布，我還是第一次……”

　話音未落，幾聲鼓點就從藏在天花板折角的音響裡傳出來。

　霎時，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嘹亮蒼茫的號角聲響起。

　我也一時之間有些恍忽，仿佛，看到了當年的祭祀情形——薩滿祭司站在祭壇中央，高舉手中的木杖和圖騰，帶領著台下的眾民高聲祈禱。

　祈禱完畢，祭壇邊上的戰士擂響獸皮巨鼓，遠處的高台或者瞭望塔上，士兵吹響號角……

　號角綿長，鼓聲漸漸變得狂野燥熱起來，就有了新的樂器加入。

　這些樂清明顯不屬於我的時代，甚至不屬於獸人，不過這不要緊，要緊的是，那種氣氛，和當年祭祀之後村民們載歌載舞的情形，是一樣的。

　場中的人現實不太習慣，但隨著帶有明顯類似於地球上的搖滾樂的旋律，舞池裡的男男女女很快就找到了節奏，根據自己的習慣，自由發揮，隨意搖擺，口中還跟著大呼小叫……

　而我，也跟著，舞動起來。

　我跳的，是薩滿祭司的舞蹈，和他們相比，多了一股子原始粗獷的味道——這是獸人的祭祀舞蹈，當初我跟爺爺學做薩滿，是有這一項，比不過爺爺老胳膊老腿，不是很方便，我們那邊也不太流行，祭祀麽，心誠就行，而到了雷霆城，我才真正見識到祭司的的舞蹈，不過，也隻大型的場合會有出現。

　我的動作足夠奇特，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或者說，嘲諷。

　“幹什麽?”

　“這家夥，跳的什麽舞?”

　“看起來，像電影裡的古代原始人舞蹈啊！”

　“哈，這家夥，還真會玩！”

　“有點意思……是專門研究舞蹈的嗎?”

　“啊哈哈，我也會！”

　最後說話的是個巨魔，也學著我的樣子，搖搖擺擺，晃晃悠悠地湊了過來。

　很快，舞池中央就被我倆佔據，周圍的人也乾脆都停了下來，看著我倆。

　那邊，艾倫他們的也是驚奇不已，女醫生說:“哇，沒想到，他還會這種古老的舞蹈?他在主位面的生活，應該也很精彩吧?”

　“應該是某種儀式傳統儀式……我聽他講過，是住在鄉村的時候學到的。”艾倫說。

　我沉浸在這種古老蒼涼的音律之中，漸漸地不再關注周圍的一切，自顧自地跳著、舞著……

　恍忽之間，周圍的人，仿佛變成了複蘇節祭祀典禮之後的維爾村村民，大家歡聲笑語，齊聲唱和……人群中，仿佛有我的家人，有尚未去世的爺爺，甚至，有雷霆城神廟守護戰士團的夥伴們，還有泰雅……

　而我，成了祭壇上主持的薩滿。

　我不曾在村民面前展示過我的祭祀舞蹈，這一次，似乎是為了彌補這個缺憾，給他們看看，大城市的薩滿祭司，是怎麽主持祭祀大典的……

　慢慢的， 我心裡又不禁想到:“結束了祭祀，我要回到家人身邊，回到泰雅身邊，回到爺爺身邊，回到夥伴們身邊，再也不離開……”

　不過，心裡又隱隱有個聲音告訴我:“你要清醒一點……”

　倏地，音樂聲戛然而止。

　號角聲斷，鼓點停歇，一切，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舞池中央，只有我和巨魔，保持著舞蹈最後的動作，周圍的人，臉色各異，但統一的都是笑容……

　巨魔似乎也很興奮，看著我，似有話說。

　“喔，太精彩了！沒想到，這裡不光有大師的新作，還有深藏不露的舞者！”調音師說，“實在太難得了！大家，把掌聲送給班卓桑卡大師，和這兩位舞者！”

　“嘩……”

　場中，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