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言商(1)
寂靜的山嶺下,聳動著一個個人影,還有搖曳著的火把,無聲,連空氣都凝住了,只有暗夜無邊……
最後的敵人已經聚集在眼前這座嶺上,無處可逃,只等徐清下令進攻了。
可徐清卻下令,在嶺下駐扎休息,因為他已經累了,士兵也累了,馬也累了。雖然憑著人數上的優勢在,山上的敵人是不堪一擊的,可徐清不想因此付出更大的犧牲。誰的命不是命呢?
徐清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才蒙蒙亮的時候,徐清下令,放火燒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放火燒了暗營,徐清不玩玩火攻?那可就輸了氣勢。況且,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證實了對方應該是一營死士,留不下一個活口,與其讓自己手下的士兵像螞蟻一樣進攻,不如一把火燒他個精光。
火勢蔓延的很快,比初生的太陽更紅……
簡單的說吧,山上的人忍不住火勢蔓延,置之死地而後生,發動過幾次突圍,可還是都被徐清指揮用箭射了回去。最後對方首領想和徐清魚死網破,帶著本來就不多的人衝擊徐清所在的中帳,可惜只是不自量力。
戰鬥,贏得毫無懸念,只是徐清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快意恩仇,執掌生殺奪予,實際上是要背負很大的壓力的。還有一個東西讓徐清高興不起來,那頭領人物死之前,遠遠地給徐清留下了話:
“你敢用官軍對付我們,壞了大規矩!等著上面的人,暴怒吧!”
徐清很鬱悶啊,到底得罪誰了?動用官軍,又怎麽壞了規矩?
從上次黃家鹽鋪的那個謀殺案,到現在為暗河報仇,徐清面對的是一個對手,可是,徐清連對手到底是誰都搞不清楚。拍了一地的蒼蠅,卻不見背後的猛虎,關鍵是蒼蠅還一個接著一個的來……
早知道,就不管黃家那勞什子事情了……
暗河回來之後,帶回來一個確切消息,徐清得罪的人,來自長安,但卻沒有更具體的消息了。又是一個斷了的線索,徐清心裡撓癢一般,也沒無可奈何。
暗河大受損失,急需補充血液,徐清就直接把他們安排進了軍隊,讓他們暗中去搜集可以培養的人手。另一邊,徐清也“老實”了不少,沒有再四處亂竄。重新打造了一批火槍,給荀雪兒她們三女裝備好,以防萬一。
暗營那一戰,應該是給了對方大大的損傷,日子似乎平靜了下來……
一個月過後,田裡的糧食開始收割,金燦燦的田野一點點被鐮刀蠶食,留下一個個的秸稈堆和黑色肥沃的土地。秸稈放在田裡曬一曬,可以拿回家補房頂,墊床鋪,還能做柴火。
洛南有人過來了,帶過來許多徐清田裡的出產,還有幾十頭大白豬。這可把徐清樂壞了又有半年多沒吃豬肉了,外面的那些吃shi長大的豬,哪裡敢吃?
豐收的季節,家家都有余產,可家家也有不足,就要用多余的,去換不足的。所以一到收獲的季節,商人就開始活動了。用工業產品,從農民手中換回來農產品,又轉手買給手工業者,要是運到缺糧的地方一倒,馬上就是幾倍的利潤。
徐清抽的稅非常低,基本只夠徐清上交國庫和發工資的。盜匪沒了,不用交保護費,加上今年收獲還算不錯,百姓家裡終於能過一個安詳幸福的年了,連豬肉也變得緊俏起來了。從隋末,到今年徐清來滄州,滄州百姓算得上過第一個肥年了,百姓為了感謝徐清,這一年秋天出生的孩子,都被冠以徐姓。
流民也有糧食獲得,肚裡不缺食,就會想其他改善生活的事。流民們自發的組織起來蓋房子,鋪橋修路,最重要的是,蓋了一座廟——徐刺史廟。
徐清聽了這件事,他樂呵呵的換了平民衣服去徐刺史廟看看他自己的神像。卻只看見一個大腹便便,長須剛目的猥瑣中年男人像,合著百姓心中的好官都長這副模樣?
這種個人崇拜是要不得的,不實惠啊……徐清不客氣的在神壇上拿了一個大蘋果大吃起來,結果被廟祝那掃帚追了出來,這還不算完,出了徐刺史廟,廟祝招呼過路之人一起追徐清,要不是徐清跑得快進了滄州城,不然還真得被憤怒的“信徒”給削平了。
在徐清和世家商業戰的那幾天,徐清發布了一個政令:滄州境內免過路稅。可在商業戰結束,甚至世家滅絕之後,徐清一直“忘記”把政令收回。這導致滄州城內的商隊與日俱增,好有一副摩肩接踵的繁榮跡象。
徐清站在城牆上看著一隊隊的貨物運進滄州城,又一隊隊運出去,口水那個流啊……
如此多的商人啊,那一天的流水帳該有多少?稍微抽一點點,那又會有多少錢?雖然抽的稅是進了公家的帳上,可整個滄州不都是在徐清手上麽,想拿多少拿多少。
實物稅徐清是不會重新收的,那個東西收益少又讓商人望而卻步,一旦開征,滄州城繁榮的景象就會如泡沫一般快速消失。徐清要收的,是增值稅……
以前的稅收制度是,一鬥米運過來,不管你賣多少錢,反正進城就抽十分之一。十分之一是給朝廷的,還有
有稅吏的辛苦費另算,去茶水,腳路費,耗損,蟲鼠費各種明目。這種稅收制度對商人來說是很不合理的,賺了錢還好,可以補上稅收那一塊的損失,可假若沒賺到錢,就那抽的這幾次稅,就得讓商隊虧到吐血。所以以前的商人,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輕易不肯出手貨物。
而徐清要征收的增值稅則不同,舉同樣的例子,一鬥米成本十文錢,二十文賣出去,那就收一文錢稅。也就是說,如果一趟跑商沒賺到錢,好歹還能原原本本收回來貨物,不用抽掉十分之一。這一來,商人的風險就大大降低了,凡是手裡有貨,不都來滄州先看看?
可是,怎麽收稅?誰來收稅?
這一個制度需要兩個方面能配合自如。一方面是商人要配合,如果他們將帳目弄虛作假,明明利潤十文錢,他硬說一文錢,這稅就收不上來。當然,徐清可以官方查帳,可那挨不住許多的商人聯合起來對抗啊,最終,又會走到官商對立一條老路上去。
另一方面,就是稅吏的素質了。閻王易過,小鬼難纏,稅吏就是小鬼,如果他們陽奉陰違,對下巧立名目,對上隱瞞私報,照樣的又會一如從前。
制度未定,人才先行,先辦一個招聘會吧!
一張大紅紙貼在菜市口的布告牌上,紅紙兩邊站立了兩個威武雄壯的士兵。過路的人一看,咦?是紅紙,是喜事!難道又要減稅了?趕緊湊了過來……華夏自古愛從眾,不一會兒,布告牌下面就人頭攢動,密不透風了,哪怕在場的人沒幾個看得懂布告牌上的東西。
“擠擠……擠擠……讓我先看看……”一名瘦插縫兒夥計擠進來,拍拍胸脯,站到前面自豪地看著道:“我認字,給大家讀一讀……”
“哎呦,看不出啊,你還識字?”一個人帶著疑問地道。
“我這叫真人不露相……”瘦夥計念道:“招……長一人,二人,乾……五十人,一百人!”
“就,就這個?我看那好些個字呢……”
瘦夥計黃臉騰的就紅了,他曾經幫著掌櫃管過幾天帳,他一看布告牌上挺多數字,馬上跳了出來,可布告牌上的字他隻認得數字啊,其他那些字他哪裡認得,隻得灰溜溜下來了。
又見圍觀群眾混亂了一番,人群裡有人道:“張書生來了,他識字,讓他看看……”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人拿著紙扇悠然自得,閉目養神。眾人心裡暗罵一聲,你要我們讓路,說一句話不就完了嗎,裝什麽高深?只不過眾人還是湊出了一條空道,讓那書生趾高氣昂的到了布告牌下。那書生搖了一搖頭, 看著布告牌念:
“招聘:刺史府新建商稅司,招司長一人,副司二人,乾事五十人,巡街一百人。即日起,有意者十日內到刺史府面試,擇優錄取。特,無人不可……”
眾人聽了砸舌,一個進城售米的老農開口道:
“這,這刺史府招長工?”
如今田裡糧食收了,他正想乾點零活兒貼補家用呢。另一個老農聽了,也是眼睛一亮:
“聽說這新刺史是個大好人,連流民乾活也給大白米飯吃,要是他招長工,那工錢該不會短的!”
一個屠夫大笑一聲:“哈哈哈,你這兩個糊塗老倌,刺史大人是招稅吏呢……”
那書生聽了,做模做樣點點頭:“然也……”
“嘿嘿……而且啊,好像還沒有條件,你這兩個老倌去當當官?”
“不敢不敢……”那兩個老農連忙搖頭。他們口說不敢,其他人心裡卻暗自計較,哪怕是當個小巡街那不也是鐵飯碗,吃皇糧?光宗耀祖啊!這次一次招一百人,我難道比別人差?
那書生卻一臉不屑:“呔,稅吏罷了,哪裡能算官員?但稅吏好歹也是朝廷中人,怎可誰都能去,這刺史糊塗啊,有辱斯文!”
書生說完,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