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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查倉(2)
滄州城東邊常平巷裡,常平倉外,擠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但是,他們都只能站在巷裡遠遠看,卻沒法靠近常平倉,因為倉庫大門口,站滿了兵丁護衛。
門口掛著三面紅色大旗,一旗寫山東道副總管,一旗假節巡撫使,另一面旗寫按察使,監察道。三面旗外,還有還有一面不起眼的小旗,寫了滄縣縣令的字。
三大官員同至,都是緋服加冠,縣令老爺也在旁邊陪笑,老百姓那見過這麽多大官,知道肯定有熱鬧看了,竟都放下手頭的活計,賣蔥兜蒜的都一心一意的圍觀起來。
讓百姓驚奇的是, 三位大官外加縣令,那是天大的組合了,可現在卻好像在等一個人似的。是誰敢讓這三大紅衣官一起等待?
自然是徐大刺史了。
“秦縣令,這徐刺史怎麽還不來?莫不是糧庫中出了問題?”一名官員不耐煩的問道。
秦時趕緊賠罪:“大人莫怪,徐刺史已經在路上了,可能遇到了什麽妨礙,應該馬上就到。”
秦時心裡一面罵那三名高官,他們等了一盞茶功夫不到就催催催了。一面不住歎息:唉,我那個老師啊,學識,品性,本事,什麽都好,都強,可就是這早上起不來床。有點瑕疵。
“這都什麽時候了,災民後腳就到了,當地主管卻不見人影!”說話的人姓孫,是山東道副總管,在徐清這種刺史面前,自然有面子,有官威。
長安來的那個巡禦史張了張嘴巴,卻沒說出話來。還一個監察道的官,見禦史不說話,便也眼觀鼻,鼻觀心了。
其實,秦時這一次冤枉徐清了的。他早就來了!
只不過在路上的時候,看見山東道的那一對人馬。他們在滄州城內敲鑼打鼓,還拉著大旗,十分囂張。再看那騎著高頭大馬的孫副總管,更是不得了,一身緋服官威無邊,那一個金冠,鑲著金、佩著玉。
徐清再看看自己身上,除了三十個響當當的銅板,在沒有其他金屬。關鍵是他的官服已經顯得四分陳舊了,騎的馬也是一匹老馬,歪著嘴,瘸著腿。
再看旁邊,別人有巡攔,打鼓的,敲鑼的,拿牌的,舉旗的,若是抬個箱子,說不定比人家結婚熱鬧呢!而徐清身邊,五個護衛兵丁,老實巴交的,也不威武也不帥,墨鏡都沒有一副。
這行頭,這排場,太寒磣了。掉面子的事不乾,徐清馬頭一轉,回去了。翻箱倒櫃,發現自己還有一身行頭沒穿過——洛南縣伯!
換了衣服,叫了一大批隨從,一來二去,於是就晚了時間。
孫副總管又等了會兒,來回踱步幾次,看那些個百姓伸著頭看,覺得面子有失,便又會秦時道:“秦縣令,麻煩你再去催一催。時間緊迫啊……”
巡禦史也道:“大災之時,糧食比黃金還重要,還請秦縣令擔待一番。”
“是……”秦時暗暗苦笑,我不答應又能怎樣?抬腳便往外走要去找徐清,卻在這時,百姓後面一陣敲鑼打鼓,又有人高喊道:“洛南縣伯,滄州刺史徐大人到~”
“什麽?滄州刺史竟然是縣伯爺?!”兩個個紅衣官心中大驚,這爵位可不比官位,不是有大背景大功勞,誰能得到?什麽叫大功勞?就是讓皇帝也稱讚的功勞!只有長安來的巡禦史卻不驚訝,心中甚至暗喜,果然是他!
大唐文宗,徐清!
徐清踏著官步下了馬,站定往常平倉門口一打量,見三位大官,馬上急步走來笑道:“三位大人而來,下官未能遠迎,
實在罪過。”看徐清的服飾,果然是爵爺,三人忙道:“情況緊急,來不及通知爵爺,倒是我們唐突了。”
徐清也道:“哪裡哪裡”。
“我等奉皇上之命,至各州縣巡察賑災準備情況。滄州是接收災民的,故而來看看準備得如何就。”巡禦史道笑道:“還請徐爵爺配合。”
徐清說:“一定一定”。
“閑言少敘,”山東道孫副總管卻冷言冷語:“我們還要去別處。”
“不如請三位到府裡歇息,下官也好匯報情況。”徐清殷切一下。“不必了。”孫副總管冷聲道:“常平倉近在眼前,徑直前往裡頭驗庫!”其余兩個紅衣官對徐清使使眼色,意思是與我們無關。
常平倉內,劉騰之子,劉宿打開鎖頭,兩名民壯將沉重的艙門推開。
便見裡頭一摞摞糧袋碼放的整整齊齊、巍然如山,到處纖塵不染,井井有條。用鼻子一聞,絲毫沒有霉氣,潮氣,全是糧食散發出來的清香。
巡禦史和監察官互看一眼,點點頭,劉宿躬身讓到一邊,幾位大人探頭進去,跟在身後的督糧屬吏捧著帳冊,一邊唱著存糧數,一邊點著倉存米袋,讓三位紅衣官過目。
孫副總管命人從庫裡隨便抽取了三四十袋米,然後全都打開,倒在地上。白花花的稻米傾瀉而下,不摻任何雜質,亦沒有陳腐之糧。取了一捧在手裡端詳,潤滑反光,送一粒到嘴裡細細咀嚼,新鮮!
巡禦史是長安那邊特選出來的,於糧食這方面可是行家,他隨即檢查了五個倉庫,個個都是這樣,便知道滄州這倉庫的狀況出奇的好。
好到令人難以想象……
讚許的望一眼身材有些瘦削徐清,心道:這個年輕爵爺確實有本事啊。
監察道的紅衣官問道:“爵爺是怎樣做到的?”
“下官只是照章辦事。”徐清恭聲道:“並沒有特別的地方。”他雖然語氣淡淡的,但心裡爽得不能自已。就是這種裝逼的感覺,試過才知道……
“本官是說……”監察官解釋道:“一些糧倉裡常見的陋規,在你這兒沒看見。”
“既然是陋規,自然沒有再存在的必要。”徐清繼續裝逼道,卻沒想到氣得山東道副總管七竅生煙,卻偏偏挑不出毛病來。
半天時間,他已經清點了一半的糧庫,發現裡頭的存糧,比規定數還多的多,應對兩次災民都綽綽有余!
讓人怎麽找麻煩?
“很好,徐刺史少年老成,可謂能吏。”巡禦史看看另兩位道,“我對滄州情況很滿意。”
“本官也一樣看法。”那監察官也點頭道:“一般州縣對常平倉的態度是保倉。其實能把保倉做好,就已是很不錯的了。但徐刺史追求的卻是盈倉,可見徐刺史之實心任事。”
“不錯。”巡禦史點頭道:“只有常平倉充盈起來,一旦這樣的逢上災年,方可確保賑災之急用。”
齊副總管卻悶聲道:“災民們住的地方都準備好了麽?”
徐清道:“已經準備好了。”
於是有吏員走上前來,帶三位大人出去。
這時,劉宿悄悄走上前來,誠心誠意道:“徐大人,之前家父的事我都知道了,如今看來,是徐大人救了我一家啊!”
“徐大人,今後有用得著小人的,小人必然為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用你赴湯蹈火。”徐清平淡地道:“我只要你把這倉守好了,不要有老鼠就好……”
“小人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走家父老路了……”劉宿話裡,似乎還有什麽沒說盡的。
徐清道:“還有事?還有事說就行了。”
“大人,這常平倉,和應急倉清理出兩千石陳糧,還好得很……”劉宿說完,看著徐清。
“哦,你小子……”徐清笑了笑:“你想販糧,拿去吧,得了錢和官府怎麽分,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劉宿趕緊應承道:“是是是……”
出了庫門,三個大官讓徐清帶去看安排災民的住宿區,卻只見徐清搖搖頭,拿著一本登記簿來道:“本州安排災民,與尋常不同……”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徐清將滄州分散災民的辦法說了一遍,然後把登記簿給他們看。
三人拿起來翻看,見登記簿上寫:“留田灣莫大家,空房一間, 租期二月,定金三十斤米,官府給定。余款百斤。”
徐清道:“還有好幾十本,未能一一帶來。”
“哼,簡直胡鬧!”孫副總管哼了一聲:“徐刺史是打算趁我山東遭災,大發你滄州的財?”
徐清不爽,針鋒相對道:“胡說!什麽你的山東,我的滄州,我們都是為皇上做事,為百姓某福!”
“呃……”孫副總管一時語噎,又道:“那,徐刺史用我山東之民,服你滄州之役,豈能有理?”
“吃我滄州之飯,為我滄州出力,有何不可?”
“山東遭難,自當大方接濟,何以想盡辦法用我民力,實在不仁!”
“哼!若是孫副總管眼紅,那我滄州不接受災民入境就是!”
巡禦史出來勸道:“二位大人消消火……災民之事,向來是安民為重,只要徐刺史能安撫百姓,不管他是以工代賑,還是免費周濟,都行嘛……”
“哼!”孫副總管轉身不理會徐清,徐清也不再嚷嚷。那巡禦史把徐清拉到一旁,輕聲對徐清道:“爵爺,我一路走來,看過許多州縣,只有爵爺的糧食最多最好。想必爵爺用了非常之法,既然如此,住宿之事,爵爺能有非常之法,也是可行的。望大人不要在意孫總管的話,本官回京在皇上面前為大人請首功。”
“多謝大人,我不在意的……”徐清回道:“不知災民何日就該入境了?”
“馬上就來,最多明天晚上。”巡禦史道。
送了三人離開,徐清叫劉宿運著二千石陳糧去山東,囑咐只在周圍售賣,不可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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