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老員工帶你
吩咐掌櫃把那老頭扶一扶,出了興廣樓,徐清一行和荀小二走在街上。
先是久別重逢,互相問好,荀小二問荀雪兒如何如何,荀夜羽怎樣怎樣,一切都安好。聊著,卻聊到了荀小二的功課上。
之前在滄州,荀小二是化名徐行川奪了季考前三,徐清答應他一個願望。他這才許願,說要回家看望父母的。別的不說,隻說在滄州之時,荀小二的功課是做的很好的。
荀小二緩緩道:“從滄州一路回來,走得並不快,看了許多山,許多水,這世界原來如此之大,我想學問也是無窮的。又看見了許多事,許多人,原來天下的奇人怪事如此多,我想人外有人啊。”
徐清點點頭,他一路走來,也覺得天下英雄多甚,不能自持太過。
荀小二不說中間之事,直接道:“到了紅山鎮,我與楊管家見了面,他待我很好,向本地士紳買了許多藏書把與我看。又帶我去了糖廠、農地感受了許多事情,最後他讓我在這酒樓裡讀書,也看來來往往人的臉色。他說,出門觀天色,入門看臉色。”
徐清笑著道:“看來楊文還是挺欣賞你的嘛,”
荀小二嘿嘿一笑,不過他的喜悅之情又轉瞬即逝,眉眼之間仿佛又陰雲難消。他沉吟一下道:“徐大哥,可我還有許多事不明白……”
徐清哦了一聲道,荀小二繼續道:“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然今日,一老者滾在地上,竟無一人敢伸張正義。”
“陶朱公有言,凡行商者,義在利前,薄利多銷,散財集福。然今日所觀之商人,唯有爾虞我詐,其所自傲者,唯有誰能宰客也!”
“書上所說,我目所見,竟有如此大的差別。書中有大同世界,可我生於這目見之陋世,當如何?不知讀書有何用?”
徐清聽了不由心道,原來是荀小二看到書中所說,和現實所見有些矛盾。這種矛盾,一般人有三種選擇。
第一種,棄書不讀,恨世嫉俗。第二種,也還讀書,但不入世,整日多於五尺之室,苟活白日夢類。第三種,也是讀書,不過,他不僅聖人言語為書,還以天地為書,以人生百態為書,以百工百業為書,以花草蟲魚為書。一通書讀下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情練達,萬事通曉,如此,便知書上所說,與世間所見其實一樣,古人誠不我欺!
此話,換作王國維先生的話,就是讀書有三重境界。小二之症,乃是卡在了第二重“似是而非”的境界,徐清所要提醒的,不過是讓他堅持讀書,在勸他把眼界放開罷了。
徐清沉思一下道:“小二,讀書之用,並非讀一書曉一事,而是讀萬卷書曉萬件事。汝今日所惑,實屬正常。”
說著,徐清看了看小二,卻見他眉頭仍然鎖著,忽然,他心裡一動——小二並非是讀書出了問題!
昨日與荀伯父見面之時,徐清已是知道了小二與荀伯父的隔閡。如今看來,小二心中也已生了悔意。一方面,在自己被拐賣到滄州時,是母親卻死於人手,父親作為一方大家的掌權人,竟然沒有出手援助。哪怕荀伯父也是知道得晚了,來不及了,可在荀小二眼裡,那就是拖遝了,不積極應事所致。
而另一方面,荀伯父畢竟是荀小二的老父親,說要從此斷絕關系?哪裡狠得下心呢!如今,荀小二的至親,只有遠在長安的荀方,和眼前的荀伯父了。加上荀雪兒等人,也只有那麽幾個了。糾結啊,
想到著,徐清試著道:“小二,若是兩件事拿不定主意,不妨想一想十年二十年後的情況。”
荀小二不笨,徐清這麽一點撥,他試著去想象一下。如果他如今不在與荀伯父斷絕,十年後,如果忽然接到一紙報喪書信。再見時,至親之人只剩下枯骨一副,該是如何悲傷?他心中一堆亂石,好似被撬動了其中最關鍵一顆。嘩啦啦,亂石堆瞬間崩塌,化作一陣石雨奔走。
“哈哈哈……”荀小二忽然大笑起來,深深地向徐清拱手一下。徐清拍拍他的背道:“起來吧,伯父挺想你的……”
荀小二不露顏色,對徐清幾人道:“我帶你們逛逛著紅山鎮吧!”
徐清點點頭,心裡道,荀小二這城府,假以時日修煉,不會太淺。
荀小二朝前一指,就是徐清進來那裡,然後道:“那邊是東,從那裡到那兒……”荀小二再指這徐清身後的十字路口道:“這裡叫做東街。紅山鎮共有四條街,乃是東南西北四街,東街多客棧,主要供給往來客商。這靠北一排房子,是給掌櫃們住的。南邊一排,是給力夫們食宿的。”
荀小二帶著徐清走到十字路口,只見路口正中央還立著一塊丈許高的石塊,就是一塊素淨的石塊,無其他裝飾。
荀小二指著北街道:“這條街,兩邊都是雜貨鋪,乃是本地人做生意的。有修車的,鉚釘的,刷漆的,漿衣的,油鹽醬醋茶都在這裡有。”
“這南街嘛,左邊是倉庫,一倉倉的原料,如原木,炭,乾草。右邊是圈庫,有活物去騾馬,羊,雞鴨,這都是大哥你的。”
“還有西街,就是楊管事辦的廠子了。五個大廠,都是做糖的,還有些*仙人釀的門面。”荀小二說著,帶徐清往西街走,然後道:“今日我待徐大哥去西街走走,那些廠子我都去過,他們都有自食堂,飯菜不錯,我們可以進去混一頓。”
“自食堂?”徐清聞言問道:“不是廠子裡的人,我們也能吃嗎?”
荀小二眨眨眼睛道:“徐大哥,你別忘了,我可是在廠子裡做過事的,老員工哩,放心吧,不過吃頓飯罷了,我帶著你。”
楊文,此時正在西街的糖廠裡。糖廠裡,擺著熬糖用的大鍋,炒米用的小鍋,人影攢動。一車車乾柴運了進來,一車車柴灰拉了出去。
火熱朝天,有人熬糖,有人炒米,有人添柴,有人打糖,我人製盒。雖然如此忙碌,但不見地上有一個灰腳印,即便是角落裡,也不見邋遢。
不時,楊文走到任一崗位,看一看,聞一聞,有時也嘗一嘗,有時親自上前做一下。
一共三個糖廠,都是像這般,楊文要半天視察三遍。日複一日,楊文感覺到糖廠的事壓力太大,像仙人釀的代售,不過是叫出價去,然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用一盞茶功夫,錢貨兩訖。可這“徐記”炒米糖,卻是他為徐清家裡打造的自有品牌。而且,這種炒米糖,如冰糖葫蘆一樣,百姓是可以山寨出來的,一旦品質下降了,就要喪失大批忠實顧客。
糖廠一天之出就此成品,楊文半天檢查三次,幾乎是次次親自看著出貨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楊文深感疲憊,難以承擔這麽多事情。故而,他把一些較為簡單的事情,交給了自己選拔出來的管事。
如糖貨的出售,徐清家宅的管理,還有什麽魚塘,私地,他一一推給了別人。在他眼裡,保證出產的質量,才是最為重要的。這也是近半年來,紅山鎮沒有再增加其他項目的原因。
上午最後一次貨出完,楊文終於長籲一口氣,揉揉疲憊的眼睛,酸痛的腰。廠子那邊,一聲囉響,原來是廠裡的自食堂吃飯了。
眾乾活的村民嘩啦啦去吃飯,只剩下幾個人把鍋底的糖回收起來,還有燒柴時會有一種燒成一半的木頭,叫做“火齒”,那些是屬於余燼的,他們把火齒敲下來,那壇子密封起來,等火滅了,就成了木炭。
楊文點點頭,剛想去吃飯,一個人埋著頭進來了。楊文定睛一看,這是他選拔的一個管事,前兩年從紅山私塾肄業,看著機靈,留在了身邊。此人也就是被徐清趕出來的那個,他叫魯釗。
“魯釗,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楊管家,是這樣的……”魯釗說話聲陡然變小,用只有楊文聽得到的聲音,把方才酒樓的事情說了一遍。說的自然是荀方不尊重他這老員工,隨意說完辭退他,幫外人之類的事情嘍。
楊文聽了,眉頭一皺,不過他還是沒有立即表示什麽,只是對魯釗道:“此事先放著,該你做的事,還是你做。你還沒吃飯吧?來,正好前面開餐了。”
接著,楊文就到自食堂吃飯。早上中午,楊文都在這裡就餐,晚上他才回家裡陪家裡人吃飯。
依照楊文的習慣,是先要把普通工人的菜都嘗過一遍,他才開始吃飯。若是他覺得員工所吃的不好,便會責後廚再炒,那時,員工的福利餐就到了。當然,他也隻嘗一嘗,真正吃的時候還是不一樣的。只是在唐朝時代,能有這麽一個嘗一嘗的舉動,也是能讓人感動不已的,畢竟森嚴的階級體系在那裡。
魯釗跟在楊文的身後, 也是對身旁那些做事的員工頻頻招手致意,仿佛在說,看見沒,“總經理”帶著我來視察你們了。
楊文轉了一圈,做到了自己的桌上。他的桌上有他最喜歡吃的幾樣菜,他招呼魯釗坐下,然後也不端“總經理”架子,盛了一碗給魯釗。
魯釗受寵若驚,趕緊接下,也不夾菜,先吞了三口白飯,還未咽下,直道好吃。楊文被這個馬匹拍樂了,笑著道,好吃多吃點。
魯釗嘿嘿一笑,無意中瞥向旁邊,卻見到了一張特熟悉的臉——徐清!當然,他是不知道徐清是徐清的,不過他看見,徐清也圍著一個桌子,和員工們在一起吃飯,還有說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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