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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歸燕》第174章 逄梟的部署
鄭培的擔心並非全無道理,周帝雖然與逄梟兄弟相稱,但對他手握重兵也十分忌憚,逄梟在外打仗時,周帝就曾數次將逄梟的母親、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接進宮裡照顧。

 面上說的冠冕堂皇,是代兄弟盡孝,可實質上卻是對逄梟的一種威脅,如果逄梟膽敢謀反,或不肯聽話,那麽老人就很有可能在宮裡“病故”。

 為此,逄梟沒少動怒,更沒少忍耐。

 如今這般憤怒,想來是皇上又做這等事了。

 逄梟冷著臉不言語。

 虎子覷逄梟神色,將那張字條撿起來看了看,驚詫的大叫:“不要臉的尉遲老狗!竟要將四小姐的心髒挖出來,連同骨頭和肉都搗碎了給曹家的賤人吃,說是為了駐顏!這簡直是豬狗不如!”

 鄭培接過虎子手中的字條仔細看過,眉頭便擰了起來。

 “王爺,您如今在意的應當是後方之事,留了一個護衛給秦四小姐也就罷了,怎麽還時常關注起大燕了?若是叫人抓住把柄,您就不怕有心人給您安上一個叛國通敵的罪名?何況那秦小姐是什麽人?她父親可是秦蒙!是你殺父仇人之女!你怎麽能這樣做?你這樣做,對得起你父親嗎!”

 鄭培是逄中正身邊的幕僚,當初逄中正自覺要壞事,便提前做了一些安排。

 他逃過一死,一心復仇,先是幾經周折下藥絕了秦槐遠的後,又將他唯一的女兒換走,為的就是看他將來有朝一日知道真相而痛苦。

 而找到逄梟,完全是憑他記憶中的一件小事。

 當初逄夫人將姚氏趕走他恰好撞見,逄中正一家死後,他找到姚氏下落,也隻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姚氏真的隻是被幸了一次就有了身孕。

 後來李啟天揭竿而起時,也是鄭培隨李啟天找到了姚家,將十四歲的逄梟帶入軍中培養的。

 鄭培自覺對得起“忠孝仁義”這四個字,又是逄梟父親身邊的老人,且逄梟還不是嫡出,甚至連庶出都算不上,又看過逄梟最初連殺人都不敢的青澀模樣。

 是以,就算現在的逄梟再厲害,再令人聞風喪膽,在鄭培眼中依舊又幾分輕視,發現他做的不得當,依舊會張口就教訓。

 從前的逄梟對鄭培禮敬有加。

 今日他卻並未回答,隻是安靜的端坐在首位之上,銳利的眉峰透出淡淡的冷意,在沙場上淬煉出的冷厲眼神落在鄭培身上,將鄭培看的心頭一凜。

 “小王爺?”鄭培的聲音有些乾澀。

 逄梟輕笑了一聲,道:“鄭先生,我想有一點你一定是還沒弄明白。”

 鄭培拱手道:“還請小王爺指教。”

 逄梟站起身,負手一步步踱向鄭培,氣勢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壓迫的鄭培不自禁退後兩步低垂下頭。

 “鄭先生不要忘了,本王是主,你是仆。”

 鄭培聞言倏然睜圓了眼,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逄梟,面色一下漲紅,氣的胡須顫抖的道:“王爺這話是何意思?”

 “顯然,鄭先生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還是您覺得,本王還是當日那個可以任憑人擺布的毛頭小子?”

 任憑擺布?

 他竟然這樣想?!

 鄭培面色越發紫漲起來,“小王爺這話是何意思?擺布二字老夫可擔待不起!您也別忘了若不是老夫與皇上提起,您如今……”

 “若不是鄭先生當初與皇上提起,我如今還叫姚逍遙,還在小城孝順母親和外公、外婆,還可以簡單的經營個小飯館,高興了就炒幾盤菜,鬱悶了就叫幾個好友去吃酒遊玩,即便不能位極人臣,不能大富大貴,可也會快快樂樂、衣食無憂的終老。我不會小小年紀就被扔進滿是殘肢和鮮血的戰場,不用頂著猜度和壓力在夾縫裡求存!更不會被一個下人當做孫子來呵斥!”

 逄梟一番話,說的虎子虎目含淚,說的鄭培面色也白了。

 “你跟隨本王,卻擺不正身份,還當本王是當年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少年嗎?既然你已經將本王拉進了這個圈子,本王也靠自己的努力爬上了這個高度,那麽一切就由不得你們擺布了!”

 “不要說什麽殺父之仇,本王從來就沒見過父親,也沒有那種善妒惡毒的嫡母,本王對逄家沒有絲毫的感情,本王甚至一開始就姓姚!是你們為了扯逄中正的大旗,硬要本王改了名字!”

 “你……”

 “難道本王說的不是?你們利用夠了本王,沒想到本王會脫出掌控吧?你也可以在給聖上的密報裡就這樣寫,將本王今日的話都告訴聖上!”

 鄭培雙眼倏然瞪圓,嘴唇發抖,身上也抖了起來。

 他知道了!想不到他都知道了!

 虎子不敢置信的望著鄭培,喃喃道:“鄭先生,您……您怎麽會……”他心目中一直忠心耿耿一心為了王爺的人,竟然會是皇上安排在小王爺身邊的奸細?

 逄梟冷哼一聲坐回原位,氣勢凜然的道:“鄭先生,本王留你性命,是看在父親面上。到底你也算對父親忠心耿耿了一輩子。但是本王警告你,不要再動秦四的主意!也不準在本王面前對她不敬!手伸得太長,仔細被剁!”

 鄭培多少年來就是備受關注的人,身份在軍中也是超然。想不到逄梟竟會如此毫不留情的對他申飭。

 他面子上掛不住,氣的語如濺珠一般:“小王爺懷疑我不忠誠,我也無話可說,可小王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和仇人之女……”

 “當年父親功高震主,早就被昏君忌憚,否則一個有跡可查的小小離間計,怎會要了父親性命?你明知道昏君隻是借了個引子罷了,真正的仇人從來不是秦蒙,而是昏君!如你這般遷怒秦蒙一家的行為,根本就是恩怨不明的無能表現!”

 “父仇,本王早就報了!本王滅了北冀,殺了昏君,當年攛掇昏君的奸臣本王都抓來一個個千刀萬剮!殺的北冀舊臣直到現在還恨本王,背後罵本王是煞胚魔鬼。若是本王這麽做都不算報復仇,那什麽才算?難道像鄭先生這樣恩怨不分去遷怒一個繈褓中的女嬰就算嗎?若說本王不忠不孝,那鄭先生這般在本王與聖上之間搖擺不定,就算忠孝了?”

 一句句詰問將鄭培說的面色慘白。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原本還滿心都是道理的鄭培,在逄梟說出他與聖上一直秘密有書信往來時底氣便已不足了,此時分辨不清為何會血液奔騰,他隻恨不能遠離逄梟身邊,不再看他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鄭培抿著唇,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這一次,虎子沒有立即追出去,而是擔憂的看著逄梟。

 “主子,鄭先生萬一將今日之事告訴了聖上,那聖上對您怕會更忌憚了。”

 “聖上對本王的忌憚從不會少!本王伏低做小,他也照樣忌憚本王的兵權;就算本王交出兵權,他還忌憚本王在軍中的威望;就算本王沒有軍中的威望,他還會忌憚天命。”

 逄梟冷哼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下敲打圈椅的扶手,“鄭先生的心思本王早就知道。今日說穿,也免得他自視甚高,做出一些令本王不得不殺他的事。到底他對父親的忠誠也是真的。”

 虎子點了點頭。想起方才逄梟的一番話,仔細回想這些年來逄梟的經歷,心裡就是一陣難過,王爺會走到現在這一步,會承受如今這般巨大的壓力,還不都是被逼無奈!

 見逄梟依舊冷著臉,虎子眼珠一轉,將話題引到了秦宜寧的身上。

 “尉遲老狗那般惡毒,也不知道四小姐現在怎麽樣了。王爺要不要想法子去幫幫四小姐?”

 果然,一提起秦宜寧,逄梟冷峻的表情便有所收斂,唇角也彎起一個溫暖的弧度。

 “你不用擔心,寄雲不是說他們一行正往仙姑觀去嗎?宜姐兒定是想到了對策,你看著吧,不出明日,就會有後續的消息過來。”

 虎子挑眉道:“王爺對四小姐真是有信心。”

 “那是自然,本王瞧上的人,哪裡會這麽一點事都處置不好。”

 虎子聞言心裡暗自腹誹,面上狗腿的附和。

 果然,次日就有大燕那邊的消息傳了過來。

 逄梟看著字條上的內容,不免噗嗤笑了出來,越笑越是爽朗,最後竟是將字條丟給虎子,自個兒哈哈大笑起來。

 虎子接過字條,好奇的仔細看了一遍,不禁佩服的道:“也虧得四小姐能想出這個辦法來。如此一來,可不就是將尉遲老狗的嘴巴堵死了?隻是,您說四小姐去了仙姑觀,會不會是知道了劉仙姑就是天機子?否則她怎敢用天機子的名頭來傳謠言?”

 “不會。 她應該不知道的。”逄梟仔細想想,又笑了:“她必然是拿了銀子去求劉仙姑假扮天機子的。那禿歪剌,還不收錢收的手軟?”

 思及此,逄梟忽然面色一整,道:“你吩咐人,立即暗中盯緊了仙姑觀,仔細注意天機子的動向。”

 虎子聞言一怔:“為何?王爺是怕天機子跑了?”

 逄梟隻是笑著,轉而道:“你再給‘木頭’下個帖子,就說本王后日要去造訪。”

 虎子更驚訝了:“王爺,您打算讓穆公子履行賭約了?”

 “父債子償,天機子是他師父,他師父要是跑了,找他還債不也正常麽。你說是不是?”

 什麽是不是……

 穆公子也是個老實人,被天機子連累多少次了,也太可憐了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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