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寧王府。
寧王看著拔步床上臉色煞白的王妃,擔憂的擰緊眉頭,“王妃,你可好了一些?”
“王爺,不必擔心,妾身感覺,還,還好……”
寧王妃滿額頭的冷汗,雙手捂著肚子,感覺到腸子又是一陣翻攪,面色就是一變:“不行了,妾身,還是要出恭。”
說著就慌亂的下了地。
薔薇、白薇、紫薇三個貼身服侍的宮女急忙扶著寧王妃往後頭的淨房去。
寧王氣的面色鐵青,狠狠的一拳捶在了鼓腿束腰的桐木方幾上:“真是太猖狂了!薔薇,你過來給本王說一說,到底今日是怎麽回事!”
在淨室中的薔薇身上一抖,強自鎮定下來,到了臥房撲通一聲就跪下來,叩頭道:“王爺息怒。”
寧王坐在圈椅上,捶著方幾道:“還不說!”
“是,今日奴婢隨著王妃照例入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就說她那裡新製的杏仁茶不錯,特地要賞賜王妃一碗,王妃不敢推辭,就當面吃了。結果回來路上就開始鬧肚子……”
薔薇的手心冒汗,面上慘白,強迫自己一定要鎮定,鎮定。因為這一次若是失敗,恐怕不只是她,就是李文瀚的命也保不住了。
寧王卻是絲毫不懷疑,抓起桌上的茶壺狠狠的擲在地上。
尖銳的瓷器破碎之聲尤為刺耳,唬的滿屋人內侍都跪下來叩頭,“王爺息怒!”
“好個皇后!好個曹家!未免也太不將本王放在眼裡了!”
寧王暴起,氣的滿地亂轉,大罵道:“不過是生意上一點小摩擦,本王被那老匹夫蹬鼻子上臉還沒怎樣,姓曹的賤人就敢趁機來害本王的王妃!當本王是死人不成!”
王妃這會子扶著宮女的手,弓著腰抖著腿走了出來。
地上跪著的薔薇見王爺沒有遷怒和懷疑自己的意思,就忙起身去扶王妃重新躺下。
王妃已是拉的臉色發青,虛弱至極。
從宮裡出來到現在不過兩個時辰,她少說也跑肚十來回了,什麽人也受不住這麽折騰啊!
王妃養尊處優,從來身子也健康的很,少有病痛折磨,自然受不得這麽大的苦,這突然而來的折騰,鬧的她臉都要綠了,委屈的抽噎起來:
“王爺息怒,別為了妾身與皇后娘娘起了衝突,妾身委屈一點不算什麽。”
“怎麽就不算什麽?你是本王的王妃,皇后這般對你,要將本王置於何地?要將咱們寧王府置於何地?”
寧王煩躁的叉著腰,喘著粗氣強忍著怒火道:
“曹家跋扈張狂也不是一兩天了!那秦蒙是何等樣驚才絕豔的人物,家裡都快被姓曹的當成自家後院了,說闖人家後宅就闖後宅,說翻箱倒櫃就翻箱倒櫃。曹匹夫是在秦蒙家裡得了便宜,可他要是將本王也當成軟柿子,那就是錯了主意!”
回頭怒瞪著門口的內侍,“太醫呢!太醫怎麽還沒來!”
小內侍被吼的渾身一抖,哭喪著臉道:“回王爺的話,奴婢們已經去請了,隻是曹國丈說是近兩日身子不爽,當值的太醫都被曹國丈請家裡去瞧病了,奴婢還要尋沒有在職的太醫過來。”
寧王一聽,氣的火冒三丈,一腳踹翻了一把椅子:“姓曹的,我操你姥姥!”
屋內的宮人嚇的大氣不敢喘,都跪下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王妃臉色一變,又顫抖著起身:“不行不行,還得去……”
眼瞧著王妃又被扶著去了淨房,寧王怒發衝冠的道:“沒有太醫,就請大夫,你們都是死人啊!這些還要本王來教?世子呢?其他人呢,他們母妃病了,他們不知道侍疾?這都是什麽規矩!”
“是是,奴婢這就去!”
王爺雷霆暴怒,宮女和內侍們嚇得無頭蒼蠅一般亂轉,飛奔著去叫人來。
寧王膝下三子一女,嫡長子當年過繼給了皇帝,但後來皇帝有了太子就將這位送回來了,所以世子的身份實際很是尷尬。
不過世子到底是王妃親生的,王妃病了,世子很是擔憂,得了消息連忙叫了世子妃趕來。二爺、三爺,以及尚未出閣的嘉蘭郡主也一同趕了過來。在王妃床榻前噓寒問暖的服侍起來。
寧王陰沉著臉坐在外間生悶氣。
不多時,大夫也來了,給王妃診過脈後,竟然覺得全無頭緒,當即就唬的面色慘白的給王爺叩頭:“這,這,王妃得的恐怕是急症,這種病症老朽從未見過,不敢貿然下方子,王爺還是快些去請醫術高明一些的太醫來會診吧。”
“急症?急症你姥姥!”寧王氣的差點一腳將大夫踹飛,“王妃是被人下了藥!”
大夫唬的臉色煞白,顫抖著胡須道:“王爺息怒,老朽從未見過這種凶猛的藥……”
言下之意,就是不會治,也不敢治,請王爺另尋高明。
寧王雖在外風流,暴虐好色之名遠揚天下,可對待王妃也稱的上敬重。至少王妃的位置多年來一直牢不可撼,何況寧王妃是他寧王的人,誰要是敢欺負王妃,那分明就是不將他放在眼裡。
而今天皇后竟然敢在寧王妃進宮時找機會下藥,寧王的暴脾氣忍耐到現在便已是極限了, 更何況他要請的大夫,還都被曹國丈給請到了家裡去!
說話的時間,王妃已經又出恭兩次,人都要虛脫了。
寧王見這樣情況著實不好,想了想就道:“來人,備馬!”
“是!”下人不敢多問,急忙就跑去給寧王備馬。
也隻有寧王世子大著膽子問了一句:“王爺要去何處?”
他現在又是世子,又是過繼過的皇子,是以對寧王的稱呼隻能是王爺。
寧王沉聲道:“去一趟秦家。”
寧王世子驚訝的道:“父王,您……”
寧王看了一眼臉色白裡發青像是隨時會斷氣的王妃,隻扔下一句:“你們照顧好王妃,本王立即就尋大夫回來。”便出了府,快馬加鞭的飛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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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寧此時正在房裡抱著二白斜靠在貴妃榻上看一本閑書,二白毛茸茸的小爪踩在秦宜寧的肚皮上,沒多少重量,卻有一些癢。秦宜寧就禁不住一面看書,一面去摸二白圓滾滾的小身子。
冰糖、松蘭、寄雲和秋露四個都圍在八仙桌旁做針線閑聊。臥房內一片祥和溫馨的氣息。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小丫頭子的回話聲。
“四姑娘,四姑娘!”
秦宜寧聞聲抬眸,往半敞開的窗外看去,問樓下的丫頭子:“怎麽了?”
“寧王來了,沒有進府裡來,這會子就在府門前,說是要見姑娘和冰糖姑娘!”
來了!
秦宜寧倏然站起身。
被她不小心遺忘的二白一臉蒙圈的滑到了地上,摔了個屁股蹲。
秦宜寧忙將小兔子抱了起來,確定二白沒問題,這才放下心,將二白交給了秋露,回頭吩咐冰糖:“你隨我出去看看。”
“是。”
“姑娘,我也隨你去。”寄雲道。
“好。”
三人下了出了臥房門,見隔壁幾位姑娘以及他們身邊的人都在探頭探腦,顯然是也聽見了方才小丫頭子的話,對寧王為何來找秦宜寧很是好奇。
而這邊的消息,也有人飛速的去傳給了正在魚塘旁邊垂釣的秦槐遠。
秦宜寧帶著冰糖和寄雲到了府門前。
寧王手上拿著馬鞭,正擰著眉頭沉著臉站在一匹棗紅馬旁不知道在想什麽。
秦宜寧行了禮:“見過王爺。不知王爺找小女子有何事?”
寧王看到秦宜寧身邊的冰糖,就道:“實不相瞞,王妃身子抱恙,又請不到太醫,是以本王是特地來求唐姑娘幫忙救人的!”
秦宜寧面上驚訝,明知故問:“怎麽會請不到太醫?王妃身子怎麽了?”
一提起這些寧王就有氣,怒道:“狗娘養的曹炳忠,說是自己病了,竟將所有太醫都請走了!本王看他分明幾就是故意的!”
說到此處,寧王看向秦宜寧,低聲道:“今日王妃入宮給皇后問安,結果被下了藥。本王找大夫看過,說是無解。偏生醫術高明的太醫又請不來,這不,本王就來找唐姑娘了。”
秦宜寧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曹國丈竟然會……好好,冰糖,你快回去拿著你的藥箱,寄雲,趕緊去叫人牽馬來。救人如救火,咱們也顧不上乘車了,就騎馬去一趟,還能快一些。”
“是!”
寄雲和冰糖聽命,都飛奔進府裡去。
寧王對秦宜寧這般識趣很是滿意,加之秦家今日來被姓曹的騷擾的不成樣子,竟生出一些同命相連之感,忍不住的罵道:
“曹匹夫也太猖狂了,吩咐皇后給本王的王妃下藥,又借口將所有太醫都請了去,這分明就是要置王妃於死地!”
秦宜寧疑惑的問:“可是這到底是為了什麽?曹國丈到底有什麽理由去與您過不去,您可是王爺。”
“王爺?曹匹夫根本就沒將本王放在眼裡!前些日不過是生意上出了一些小摩擦,他竟然使出這麽狠毒的手腕來,利用皇后的權勢來壓人!”
寧王越想越氣,恨不能直接提著刀殺到曹家去。
秦宜寧抿著唇,一副進退兩難不好多評價的模樣。
寧王也沒有期待秦宜寧能說出什麽,也不與她計較這些,就隻自顧自的生悶氣。
不多時,寄雲和冰糖先後來了。
三人就翻身上馬,跟著寧王快馬加鞭的直奔寧王府而去。
一路上秦宜寧小心的控制著銀白色的愛駒,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了一半。
她的布局,原本還要等一些日子,逮住一個曹家的破綻再實行,想利用王妃的事引起寧王與曹家的矛盾,給曹家來個雙重打擊。
沒想到的是曹國丈竟然病了,將當值的太醫都叫去了曹家。
秦宜寧吩咐過鍾大掌櫃近些日要注意曹家的動靜,一得知曹國丈病了,將太醫都調走的消息,就立即將計劃提前了。
妖後賞賜的杏仁茶裡的瀉藥,是她安排薔薇下的。
而今日就算寧王找得到太醫,那種冰糖特製的瀉藥,也是沒誰能解開,因為其中要配合唐家獨門手法的針灸,到最後寧王死馬當活馬醫,還是要求到他們家來。
這樣一來,她的當頭第一腳就算已經踢出去了。
她要的,不是自己去跪下哭求。而是要利用此事,讓曹家與寧王產生隔閡,讓寧王自主的求到冰糖跟前,也讓寧王與曹家的矛盾再也無法調和,讓寧王自動站隊。
或許她這樣做太過卑鄙了。
秦宜寧的心裡也不是沒有愧疚的。
可是情非得已,她也隻能讓寧王妃受一點苦,幸而那藥隻是讓人拉肚子,不至於要人的命。
回到王府,秦宜寧自然是帶著寄雲和冰糖跟在寧王的身後一直到了臥房。
此時的寧王妃都已拉的快昏過去了。
秦宜寧到了床榻前,給寧王妃行了禮便退後到一旁,與寧王的兒子、媳婦和嘉蘭郡主站在一起。
冰糖則是快步上前去,放下了行醫箱,給寧王妃診脈。
寧王世子妃是個二十出頭的美婦,見秦宜寧一行十分的好奇。但因為她是寧王帶回來的人,且還有個看似十來歲出頭的小姑娘在給王妃看病,世子妃就更摸不清來人的身份了。
嘉蘭郡主與秦宜寧有過一面之緣,看著冰糖,好奇的道:“秦小姐身邊這位婢女還懂得醫術?”
嘉蘭郡主的話,讓眾人都知道了秦宜寧的身份。
秦宜寧就低聲道:“唐姑娘女承父業,醫術很好。”
聽了“唐姑娘”這三個字,也沒有人不明白冰糖的身份了。畢竟秦宜寧當初收下唐太醫家的遺孤在身邊的事,勳貴人家沒有人不知道的。
眾人安靜下來,都期盼的看著冰糖。
冰糖仔細的看過脈象, 查看過王妃的面色和舌苔之後,就取了針出來,先麻利的給王妃扎了幾針。
寧王見她下針,便問:“萌姐兒,你可看出王妃中的是什麽毒了?”
冰糖點點頭,道:“王爺,王妃中的也不算是什麽毒,就是宮裡改良之後的一種瀉藥,雖不至於要人命,卻是能讓人難受好幾天的。也並非是不能解的,待到吃一副方子,配上我的針,也就好了。”
寧王聞言,這才長籲了一口氣。
寧王妃扎了針後就覺得肚子不疼了,也沒那麽想出恭了,臉色好了不少,對面前給自己施針的小姑娘感激的笑了笑。
冰糖有些內疚,畢竟這個藥是她配製的,是以也對王妃乖巧的笑,回頭去寫了房子吩咐內侍去煎藥來。
誰知就在此時,王府的管家快步進來,焦急的道:“王爺,皇后娘娘聽聞王妃身子抱恙,特地親自前來探望,這會子鑾駕已經進了府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