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這廂還不知秦槐遠與太子幾句話之間就將自己的未來給定了出去,她陪著孫氏在內間裡做針線,氣氛正是溫馨和緩之時,卻聽見孫氏歎息了一聲。
“母親怎麽了?可是身子不爽利?”秦宜寧忙放下繡繃,起身為孫氏輕輕捶背。
孫氏這段日子早已習慣了秦宜寧在身旁服侍,總體上對這個女兒是很滿意的,隻是她畢竟與秦慧寧有十四年的感情,比對秦宜寧的感情要深得多。
她看得出秦慧寧與秦宜寧不和,有時候秦慧寧來了,見秦宜寧在便隻行了禮就走,倒像是在躲避著秦宜寧。而秦宜寧不在時,秦慧寧來了卻總用那種哀怨的眼神看著人,叫她心裡很是難受。
都是她的女兒,怎麽就不能和睦相處了?為什麽別人家能享的天倫之樂,自己卻不能享?
“宜姐兒,我知道你不喜歡慧姐兒,慧姐兒有些時候做的也不對,但是咱們到底是一家人,長房就隻你和慧姐兒兩個孩子,你們兩個不和睦,我看著心裡也不喜歡。”
秦宜寧聽到孫氏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慧姐兒”那一句,心裡就已經開始不爽。但她歷來會忍耐,也知道孫氏素來便是這個脾氣,便也不與她計較,隻是乖巧的點頭。
“是,我都聽您的,隻要慧寧姑娘不主動挑釁欺負,我是絕不會主動針對她的。”暗指每次都是秦慧寧尋釁,並非她去害人。
金媽媽笑著拿來了美人錘,接手了秦宜寧方才的工作,溫聲細語的道:“夫人也別為難四小姐,這些日子的事,原本也都不能怪四小姐的。咱們四小姐主動示好,慧寧姑娘卻不領情,四小姐也是難辦。”
金媽媽是孫氏的乳母,說起話來分量自是不一般,況且她語氣溫和,大有循循善誘之意。
孫氏自然也是知道這些情況的,歎息道:“都是一家人,好些事能過去就過去吧,宜姐兒既然是嫡女,就要有嫡女的風范才是。”
秦宜寧笑著點頭:“是,女兒知道了。”
金媽媽也微笑道:“老奴說一句僭越的話,咱們四姑娘的為人敦厚寬和,瞧瞧她對身邊伺候的人便知道了,要老奴說,四姑娘為人的風范,是緊隨著夫人您的,您自來善待我們這些服侍您的下人,四姑娘不也是如此麽。連仆婢四姑娘都不會傷害,又怎麽會主動尋釁害人?夫人,這世上歷來也沒有被欺負了還不許人還手的道理呢。”
金媽媽如今對秦慧寧恨得牙癢癢。
秦慧寧的乳母蔡媽媽是金媽媽的外甥女,平日裡關系是不大近,可蔡媽媽為了秦慧寧被打了四十板子攆出府去,秦慧寧竟看一眼都不曾,一文錢的慰問都沒給,好像蔡媽媽根本不是她的乳母,他們根本不曾相識一般。
這樣做法,著實是讓人心寒。
乳母不同於尋常的仆婦,那是為秦慧寧哺乳,陪伴她長大,比生母相處的時間還要多的人啊,如此冷心冷肺的作法,金媽媽是對秦慧寧再無好印象了。
反觀如今在府中地位超然的瑞蘭,雖然現在改了個名字叫松蘭,但誰不知道她的過往?偏偏知道她就是瑞蘭卻沒人能將她如何,更不會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從前那件偷竊的事,因為人家松蘭是被冤枉的,她主子給她翻案了!
同樣是犯錯被打板子攆出去,可松蘭的主子卻不忘她的好,下了血本將她救活,還給她更大的榮耀讓她回來,讓誰都不敢欺負了她去。
相似的事,放在二人身上已是高下立現了。
可以說,從前金媽媽對秦宜寧有多少輕慢,現在就有多少尊重。
孫氏聽了金媽媽的話,也知道她們說的都對。問題主要還是出在秦慧寧的身上。
“宜姐兒,待會兒你替我去一趟雪梨院,將狐狸皮子給慧姐兒送去,就當是替我去看看她,至於她的過錯,我回頭會好生教導的。”
秦宜寧乖巧的點頭:“是。”
見她如此聽話,孫氏難得的心中溫暖,拉過秦宜寧的手來拍了拍。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往後我也一樣疼你。我也是希望咱們長房和睦一些,別叫外人看了咱們的笑話去。你是嫡女,又懂事,就多擔待著。人都說吃虧是福,你讓著她一點,也是你的福不是?”
“母親說的是。”秦宜寧縱然滿心的委屈,卻也不想忤逆了孫氏的意思。
若換另一個人,她早就會反聲質問――憑什麽懂事的人就要多擔待?難道懂事的不應該被多疼愛一些嗎?既然吃虧是福為何你自己卻不肯吃虧?
可是面對孫氏,她知道道理說不清,反而會惹得母親更混亂,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母女感情,她不想因為這些事而鬧僵。
秦宜寧面對孫氏的態度,總結起來就十二個字:心要寬,皮要厚,人要乖,嘴要甜。
“母親放心吧,我待會兒就帶著狐狸皮子去看慧寧姑娘,才剛咱們吃的那個糯米豆沙餡兒的點心味道也不錯,金媽媽,小廚房裡可還有嗎?我給慧寧姑娘也帶去一些。”
金媽媽暗想這才叫會做人的呢,笑吟吟道:“還有呢,老奴這就吩咐下去。多帶幾樣兒您給慧寧姑娘帶去。”
“有勞金媽媽了。”秦宜寧又接過美人錘,改而為孫氏捶腿。
金媽媽便去外頭和采橘一同去預備食盒。
二人才剛預備妥當要進屋去回話,就見秦宜寧身邊的松蘭和冰糖帶著手爐和一件厚實的毛領子大袖披風還有兩把傘找了來。
“金媽媽,采橘姐姐。”松蘭笑吟吟的行禮。
冰糖便也跟著行禮。
“哎呦,不敢當。”金媽媽和采橘都知道冰糖的來歷,哪裡敢受她的禮?忙側身避開,轉而為這位行禮。
客氣了一番,冰糖笑道:“才剛看天色就覺得不大好,像是要有一場雨夾雪,我們擔心姑娘冷著,就帶了東西等著姑娘來。”
金媽媽和采橘下意識看天,雖不至於萬裡無雲,也隻是多了幾片雲罷了,哪裡像是會下什麽雨夾雪的樣子?就隻當做是二人為了來接秦宜寧找的由頭。
“冰糖姑娘有心了。快屋裡暖暖。”金媽媽引著二人進屋,在外間烤火,自己則是拎著食盒進了裡間。
秦宜寧正在與孫氏商議著自己的那張狐狸皮子要怎麽用。
“……不如我的那張也不鑲嵌在披風上,隻做成個圍脖好了,這樣不論穿什麽隻要想戴都可以戴。”
“這樣好。你外祖母還給了我一張紫貂的皮子,不如咱們就一起找人去做成圍脖,剩下的邊角可以做成臥兔兒,戴著既暖和又好看。”
秦宜寧連連點頭,笑著道:“還是母親懂得多,這樣更好了。不知道慧寧姑娘的那張皮子想怎麽用。不然咱們問問她?”
“你待會兒去的時候問問她便是了。”孫氏一心想讓兩個女兒和睦,官府還不打送禮的人呢,秦宜寧帶著皮子和點心去,兩人自然就好了。
秦宜寧見孫氏不肯松口,就隻能笑著應下。
與孫氏告辭,到了外間,松蘭和冰糖立即上前來幫她披上了淺綠色的大毛領子大袖披風。又將黃銅暖手爐塞進精巧的錦袋裡,給秦宜寧捧著。
松蘭一面為秦宜寧系披風領口的帶子,一面笑著道:“奴婢瞧著天兒還好,可冰糖說與劉仙姑學過,非說不出一會兒就要有一場雪,怕您冷著,我們就趕忙給您送衣裳來。”
冰糖哼了一聲道:“你可別忘了,咱倆還賭了彩頭呢。”
秦宜寧好奇的問:“你們倆賭什麽彩頭了??”
“要是不下雪,我就輸給她一盒潤手膏子,要是下雪,她就輸給我一雙鞋。”
秦宜寧噗嗤笑了:“你們倒是會尋樂子。”
三人說笑著出門,那場面和睦的不像是主子和下人,倒像是親姐妹,看的興寧園的婢女們都是一陣羨慕。
莫說他們,如今整個秦府的下人,又有誰不羨慕在碩人齋伺候的?
三人說笑著往雪梨院走去,秦宜寧道:“咱們待會兒將東西放下就走。”
松蘭點頭:“若是呆著久了,保不齊就惹一肚子的氣。”
“最要緊的是容易趕上雨夾雪。”冰糖搖頭,神態認真。
她本就生了圓圓的蘋果臉,可愛的很,又做出這樣的表情來,看著極為可愛。逗的秦宜寧和松蘭都是一陣笑。
到了雪梨院,應門的小丫頭一看是秦宜寧來,連忙往裡頭去喚人。
葛家的曾在宗祠伺候過秦宜寧幾日,此時見了秦宜寧覺得熟悉,又見秦宜寧一身打扮高貴明豔,身邊的兩個婢女都穿著明藍的錦繡棉鬥篷,做工和材質都出色,若出去也比得上尋常小富人家的小姐了,她心裡對秦宜寧就更敬佩了,態度也更顯恭順。
“原來是四姑娘,我們姑娘在屋裡呢,您請進來。”
秦宜寧笑著道:“勞煩葛媽媽給慧寧姑娘說一聲兒,看看她是否得閑,母親吩咐我來給慧寧姑娘送點心和狐狸皮子的。”
“是,勞姑娘先稍作休息。”葛家的引著秦宜寧在前廳落座,“奴婢這就去回我們姑娘。”
秦宜寧笑著點頭,眼角余光其實已經瞥見裡間秦慧寧的身影了。隻聽見她壓抑的道:“……東西也不要,讓她滾出去!”
大丫鬟富貴端著茶盤進來,聽到這一句,面色就是一僵,忐忑的看了秦宜寧一眼,見她並無異樣,才擠出笑容來,高聲道:“四姑娘,您請用茶。”
朋友們,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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