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宜寧停下腳步,面露沉思,秦嬤嬤頓覺欣慰,看來秦宜寧並不是遇事衝動莽撞的性子,秦嬤嬤從前對秦宜寧的印象就很好,如今感覺更好了,即便隻有一分幫襯之心,如今也變成了十分。
“姑娘。”秦嬤嬤快步走近秦宜寧身邊,道:“姑娘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麽做才最合適。現在姑娘自身難保,您若是不聽相爺的吩咐非要強衝出去,不但救不了瑞蘭姑娘,恐怕自己也會徹底失去相爺的喜愛,姑娘想想將來的路還怎麽走?”
秦宜寧知道秦嬤嬤說的對。
瑞蘭被抓了個人贓並獲,她又沒有證據證明瑞蘭的無辜,她去救人也隻能是求老太君開恩罷了。
可是秦宜寧也知道,自己在老太君處,恐怕根本沒有多少面子。
但她能見死不救嗎?
瑞蘭就算犯過錯,也已經改過了,並且對她一直貼心照顧。
這一刻,秦宜寧面色緊繃,前所未有的厭惡秦慧寧!
自她回家之後,秦慧寧已經鬧出多少么蛾子來了?
她原本心存體諒,覺得秦慧寧當年被換來也是無辜的,有危機感也可以理解。
可是再有危機感,也不該為了自己一時爽快就罔顧無辜的人的性命!
瑞蘭並沒有害過秦慧寧,也沒有做出損害秦慧寧利益的事,秦慧寧還能如此害她性命,簡直比野獸還可怕!
野獸吃人是為了果腹,若不吃可能就會餓死。
可秦慧寧若不害人,自己又會損失什麽呢?
想要寵愛,可以去孝順祖母和母親,可以展現才華,可以正面去競爭!秦慧寧自己不肯付出真心,又想要別人的真心對待,得不到就心生怨懟,比不過旁人就妒恨欲狂,以藐視他人性命的方式逞一時痛快!
秦宜寧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若是有人害她,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反擊。可她絕不會憑身份之便去害死無辜的人。
“多謝秦嬤嬤勸告。可是瑞蘭到底服侍了我一場,她此番受過,也是被我牽累了,如今我已十分的內疚。我身為主子,若盡了力也救不了她,那是我的無能,可是為了自己的太平就不管她了,卻是我的無德。”
說到此處,秦宜寧頓覺身心俱疲。但她的脆弱隻是一瞬,再抬眸,眼神已十分堅定。
“秦嬤嬤,我寧可做個無能之人,也不能無德。”說罷了便要往外走。
秦嬤嬤心內對秦宜寧的讚賞已快化作泉水噴薄而出,她本身就是奴婢,與老太君風雨同舟了大半輩子,一同經歷度過的苦難數不勝數,與老太君自然也有這種情誼在。如今聽秦宜寧的話,無異於觸碰了她心裡最柔軟的所在。
秦嬤嬤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秦宜寧的手。
“姑娘,請聽我一言。”秦嬤嬤湊在秦宜寧耳邊,以隻有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姑娘這麽去了,著實百害而無一利。我可以保證瑞蘭姑娘不死,其余事情隻要姑娘通過老爺的考較離開宗祠,要做什麽都可以從長計議。姑娘想想奴婢說的,您現在還要出去嗎?”
秦宜寧聞言愣住了。
秦嬤嬤若能保證瑞蘭不死,可不是比她出去還要有用?
畢竟她出去,也隻是去求老太君饒了瑞蘭性命,至於洗脫罪名也要日後找到證據再說。
秦嬤嬤做了這樣的承諾,等於代她做了她要做的事!
上一次她與秦慧寧一同罰抄寫,是秦嬤嬤在老太君跟前提了醒,老太君才想起點一點抄寫的數量。
這一次她被關宗祠,本來下人會捧高踩低短少她的吃穿用度,也是秦嬤嬤親自來囑咐了一番才有她這七天舒坦日子。
“嬤嬤,您……”秦宜寧一時語塞,愣了片刻才道:“嬤嬤為何要這樣幫我?”
秦嬤嬤給秦宜寧行了一禮,笑容滿面的道:“姑娘是老太君的孫女,就是奴婢的主子,對主子盡力是奴婢的本分。何況奴婢是老太君的人,奴婢做什麽,也都是老太君的意思。姑娘請回去吧,今日之事就當做沒發生過,姑娘安心背書從未聽見外頭的動靜。”
秦宜寧立即明白了秦嬤嬤話中之意。
秦嬤嬤此番來,完全是出於對老太君的忠心,一則幫老太君結下善緣,二則也是為老太君製衡手下,不讓東風壓倒了西風。
要知道,身為一個大家長,手下任何人獨大都不是好事,於朝堂上如此,於小家中也是如此。
看來以老太君的性子,能夠屹立秦家不倒還熬成了老封君,秦嬤嬤的智慧、沉穩、忠誠都功不可沒。
秦宜寧笑著給秦嬤嬤行了禮:“多謝嬤嬤,我都明白了。”
“姑娘切勿如此,奴婢不敢當。”秦嬤嬤避開了秦宜寧的禮,轉而看向秋露。
“念在你一片赤誠,今日之事就不計較了。你也回去好生反思,做下人的,要學會壓著事兒,可不是給自己主子找麻煩,你可知道了?”
秋露連連點頭,面上已經愧悔的發紅。上次救唐小姐就是她多嘴,這一次又是如此。她知道自己貿然闖了來是給姑娘惹麻煩了,好在秦嬤嬤仁厚。
“奴婢知道了,多謝秦嬤嬤教誨。”
秦嬤嬤點頭,道:“四姑娘放心回去念書吧。”
秦宜寧知道瑞蘭不會為此而死,秋露也不會受罰,目前為止就夠了,其余的,也要等她出去了再動作。
秦慧寧要對付她,那也要看看她願意不願意!
她從前是不想害人,可人都欺負到自己頭上,她沒有不還手的道理!
外頭縱然風雲變幻,宗祠裡的日子依舊清靜。
次日清早,來宗祠給秦宜寧送食盒的人換成了一位年約六旬的老媽媽。
秦宜寧覺得有些奇怪。
這位老媽媽穿的是一身簇新的墨綠色的細棉布襖子,款式材質都是最新的樣式,頭上插著一根金簪子,腕子上還戴著一對兒絞絲金鐲子,看穿著打扮卻是一位體面人物,絕不是需要給人送食盒的地位。
見了秦宜寧,老媽媽恭敬的行了禮:“四姑娘安好,奴婢夫家姓景,特地來給姑娘送飯的。”
“景媽媽快請起。”秦宜寧笑著攙扶。
景媽媽便笑著將食盒交給了葛家的和小玲。
趁著二人去擺飯的功夫,低聲對秦宜寧道:“四姑娘,奴婢在外院廚房做管事的,今日是聽了鍾大掌櫃的吩咐,特地來給姑娘傳句話,如今瑞蘭姑娘已經被接到了昭韻司旗下的踏雲客棧,身上受的傷不重,且都是皮外傷,擦幾天金瘡藥就好了,四姑娘放心便是了。”
秦宜寧驚訝的道:“景媽媽是昭韻司的人?”
“回四姑娘的話,奴婢的兒子如今在鍾大掌櫃手下做個三掌櫃,奴婢全家都靠鍾大掌櫃提拔,姑娘如今是昭韻司的東家,往後奴婢一家還要多多仰仗姑娘呢,奴婢隻來傳個話兒,也不礙事的,何況奴婢年紀大了,也打算回家榮養了。”
秦宜寧了解的道:“原來如此,無論如何,此番多勞景媽媽走一趟了。”
“姑娘太客氣了,能來見見姑娘是奴婢的榮幸。”看了看左右,景媽媽笑容滿面的壓低聲音:
“鍾大掌櫃還讓奴婢來給姑娘捎帶個消息,寧王殿下幾日前當殿彈劾了曹太師,從前也不是沒有人彈劾,可大多數人都保持中立,這一次寧王一挑頭兒,卻有好多從前中立的人都支持寧王,皇上當殿申飭了曹太師,已經褫奪了他太子太師的職務,勒令回家頤養天年了。”
什麽!曹太師那個老家夥居然就這麽倒了!
不用說,原來中立的人突然倒向了寧王,必然是看定國公和秦槐遠與寧王交好的緣故。
這些人是與寧王商議好的?還是看風向才選擇支持寧王的?
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寧王參奏的成功,都離不開她成功救出唐萌的那件事。
秦宜寧怎麽也想不到, 自己竟然會成為曹太師倒台的一個*!
曹太師罪有應得,可是曹太師的女兒依舊是皇后,她又會怎麽應對父親的倒台?怎麽對付導致她父親倒台的罪魁們?
還有,太子太師一職如今空缺,皇帝隻有太子一個傳承,必定會尋找合適的人教導太子,那麽,新的太子太師又會由誰擔當?這個人選,絕對關乎到朝堂的風向和大燕朝的命脈!
秦宜寧早飯都沒吃下多少。
景媽媽帶來的消息震驚了她。
而且景媽媽本身的到來,也讓秦宜寧第一次真切的意識到昭韻司人脈之廣,能力之大。
且不論朝堂上如何變幻,她手中的昭韻司卻不單單是個銀庫,恐怕還能開發出更多的用處來。
一想到這些,秦宜寧便覺得熱血沸騰,信心滿滿。
如此過了晌午,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拍門聲。
葛家的去開了門,就見老太君身邊的大丫鬟吉祥笑容滿面的道:“老爺榮登太子太師之位,這會子已經到家了,快讓四姑娘大妝準備一番,稍後老爺要帶著全家人來宗祠上香,敬告祖宗如此大喜!”
葛家的和小玲一聽,當場就笑開了,連聲道:“大喜!大喜!老爺果真洪福齊天,四姑娘,奴婢這就去給您預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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