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橘聞言應是,腳步卻不快。
“夫人。”金媽媽為孫氏系了領口的帶子,溫柔的勸說道:“如四小姐說的,如今定國公夫人的心情必然不好,想必也沒有心思與人說笑,不如您隻帶著四小姐便是了,定國公夫人素來是喜歡四小姐的,四小姐又會開導人,必定能為定國公夫人開解一二。”
金媽媽說的已經很含蓄了,秦慧寧要是跟著一同去,還不夠給定國公夫人添堵的呢,哪裡又能安慰人了。
孫氏搖了搖頭:“也不在乎多了她一個,咱們一同出門不帶著慧姐兒,回頭慧姐兒要傷心的。”擺擺手吩咐采橘:“還不快去。”
采橘這才小跑著去傳話。
秦宜寧這廂也由冰糖和松蘭伺候著披上了淺綠色的披風,戴上了才做好的白狐圍脖和鑲一顆紅寶石的臥兔兒。她穿戴的素雅,雪白的毛皮將她本就細致白皙的臉頰映襯的吹彈可破。
孫氏瞧著她的臉,就能想起青年時期秦槐遠風華絕代的模樣。
這些年秦槐遠年紀漸大了,蓄了胡須,多出一些飄逸之感,但再也沒有了年輕時那令人移不開眼的俊俏,如今看著秦宜寧卻仿佛回到當年最美好的歲月似的。
孫氏便笑著為秦宜寧整了整臥兔兒:“細看看,宜姐兒容貌雖然與你爹相似,可是臉型和鼻子還是很像我的。”
秦宜寧聞言隻是乖巧的微笑。
金媽媽則是笑著道:“那是自然,四小姐是您與太師爺的女兒,自然是隨了您們二人的。依著奴婢看,四小姐氣質上也與夫人年輕時十分相似,還有笑起來時臉頰上的酒窩。”
孫氏聞言點了點頭,還輕輕地點了下秦宜寧的鼻尖兒。
秦慧寧帶著富貴跟隨采橘進門來,正看到了他們如此溫馨的一幕。
看著他們都戴著款式一樣的圍脖和臥兔兒,親昵的拉著手的模樣,秦慧寧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外人,永遠都融不到這個家裡去。
“慧寧姑娘來啦。”金媽媽笑著行禮,見秦慧寧隻披著一件淺粉色的錦繡棉鬥篷,便笑著問:“奴婢記著那狐狸毛的圍脖和臥兔兒都給姑娘送去了,怎麽姑娘不戴著?”
秦慧寧輕輕咳嗽了兩聲,才道:“原想著這麽好的東西,定要留到過年時候用的,想不到母親和宜寧姑娘都在用了。”
孫氏笑道:“有什麽值得留的?有了就戴著,過年時還怕沒有新的可以用嗎?”
秦宜寧笑著走到秦慧寧跟前,眉眼含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隨後將自己的暖手爐塞給了秦慧寧,溫和的道:“富貴也是的,這麽冷的天兒,怎麽出門也不想著給你們姑娘帶上個手爐?還有這鬥篷,我記得還有個配套的觀音兜呢,怎麽也沒戴上?萬一感冒了風寒,母親又要心疼了。”
孫氏便蹙眉道:“天冷了,怎麽自己又不注意添衣裳?難道采橘去找你來,沒有說咱們要去國公府嗎?叫你外祖母家的人瞧見,倒像是我在苛待你。”
說著話,便回身吩咐了金媽媽:“你去將我那個顏色相近的兜帽拿來給慧姐兒。”
“是。”金媽媽含笑退下,轉身前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秦慧寧。
秦慧寧捧著秦宜寧的手爐,雖然溫暖傳入了手心,可身上卻依舊是冷的,隻有心裡仿佛有一團火苗在燒。
秦宜寧絕對是故意的!
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秦宜寧是個如此會挑撥離間的人!一句看似關心的話,便讓人覺得她是在裝可憐!偏偏誰聽了都不會覺得秦宜寧不好!
秦慧寧僵硬的擠出一個笑來:“多謝母親。”
她現在學乖了,知道秦宜寧是個什麽事都做得出的主兒,也不敢在孫氏面前與她鬧出齟齬。
金媽媽來伺候秦慧寧戴上觀音兜,恰好小丫頭也來回說馬車預備得了,便去給老太君回了一聲,一同去了定國公府。
定國公府果真如秦宜寧所想的一樣,有些愁雲慘淡之感。
大舅母和二舅母雖然在笑,可是眉目中難掩焦慮。定國公夫人面色上卻看不出端倪,隻是眉心的“川”字紋顯得更加明顯了。
“難為你想著回來看我。”定國公夫人笑的很是滿意。
“是宜姐兒說這兩日擔心外祖母把惦念都憋悶在心裡,她提起來我才想到的。”孫氏是個直腸子,自然是有什麽說什麽。
定國公夫人莞爾,衝著秦宜寧招了招手。
秦宜寧正將披風遞給冰糖,見狀便上前來行禮:“外祖母。”
定國公夫人笑著上下打量她,道:“不錯,這白狐皮子正襯年輕姑娘的膚色,我怎麽瞧著你氣色比從前好了,皮膚也細膩了?”
“還不多虧了冰糖為我調理的,最近吃的好住得好,我腰都粗了一圈兒。”秦宜寧將臉伸給定國公夫人:“您看,我臉都圓了。”
定國公夫人被她這般模樣逗的噗呲笑了。
大舅母笑道:“哪裡有你說的那麽誇張,隻是臉上略微有了點肉,小孩子家的,這樣我還覺得瘦了些呢。”
二舅母也點頭:“是啊,宜姐兒多吃多睡多調養,什麽時候養成慧姐兒這般就好了。”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垂手而立的秦慧寧。
她穿了水綠色的小襖,下頭是洋紅色的八幅裙,並不覺得胖,但也是珠圓玉潤,秦宜寧和她站在一起,就顯得單薄的多了。
秦慧寧僵硬的陪著笑臉,心裡卻在暗罵二舅母多事為何要扯上她,說的她好像多胖似的!這不是在變著法的提醒所有人,她將屬於秦宜寧的福*了十幾年麽!
秦宜寧笑道:“二舅母說的是,我努力吃。”
一句話逗的長輩又笑起來。
秦慧寧卻氣的險些將牙齦咬出血。
什麽意思!難道她很能吃嗎!
包媽媽這會兒正端著點心進門來,聽了這話笑道:“表小姐既這麽說,這綠豆糕和桂糖糕你可要多用一些。”
“對,你娘說你喜歡吃桂糖糕,你快多吃點。”定國公夫人撚起一塊淡黃透亮的糕點喂給秦宜寧。
秦宜寧也不做作,咬了一大口,看的眾人都笑,就連愁眉不展了幾天的孫氏這會兒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想著:金媽媽說的對,到底還是宜姐兒會開解人。
正當屋內氣氛輕快之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老夫人。”回話的是定國公夫人身邊的小丫頭小遙,“國公爺和大爺回來了。聽說姑奶奶和表小姐們來了,已吩咐了廚房預備飯,說是待會兒要一同用午膳。這會子國公爺和大爺都去了書房。”
定國公夫人聞言頷首,想了想道:“國公爺和大爺臉色如何?”
小遙頭垂的更低了,聲音有些顫抖的道:“回老夫人,奴婢遠遠地在二門前瞧著,國公爺和大爺都不太高興。”快速的抬眼看了定國公夫人一眼。
定國公夫人便知道有些話,小遙不敢回。
她也不想為難一個小丫頭,便道:“你去叫了跟著鳴哥兒的長隨來,叫他立即過來,我有話問他。”
“是。”小遙暗自松了口氣,忙跑了出去。
不多時,一名穿了深藍色棉襖頭戴六合帽的青年進了門,隻跪在了外間,隔著屏風行禮:“小人給老夫人請安。”
“六安,你起來回話。”
“謝老夫人。”六安站起身來,依舊躬身低頭。
定國公夫人便問:“今日可聽聞鳴哥兒說了什麽不曾?你家國公爺和你們大爺為何不高興?”
六安道:“具體的事,小人也不大清楚,隻是在馬車外頭依稀聽見國公爺和大爺說,大周朝的皇太后得了頭風病,整日頭疼的不能睡,說是要吃人腦子才能治好,小人還聽大爺說,皇上好像想尋神醫獻給大周,為大周的皇太后治病。”
定國公夫人聞言點頭,道:“你下去吧。”
“是。”六安行禮退了下去。
屋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半晌,大舅母才從齒縫裡擠出了一句:“大周果真是蠻夷之族,要說吃人腦子能治頭風, 那瘸子吃人腿還能不瘸了?”
二舅母難忍擔憂的道:“也不知道他們在奚華城與那群蠻夷對戰,情況如何了。早知這會子牽腸掛肚的,當初咱們真不該放老二和老四一家子都去……”
秦宜寧的大舅與二舅鎮守奚華城,就連二表哥和四表哥都帶著家眷在奚華城常住。
二表哥是二舅母的嫡長子,四表哥是二舅母的庶子,二表哥和四表哥又各有一個兒子,如今也都在奚華城。細算算,二房在前線的人遠比長房要多,大舅母隻惦記大舅就夠了,二舅母卻是惦記過夫君惦記兒子,惦記過兒子又擔心孫子,整日不得安生。
定國公夫人自然知道小兒媳心裡的苦,便拉過她的手拍了拍:“安心吧,咱們家從未做過損陰德的事,祖上積德,咱們的子孫也定能夠得老天庇佑,必定能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
二舅母點了點頭,笑道:“母親說的是。您瞧我,我擔心他們,您比我還擔心呢,我卻惹您不痛快,真是兒媳的不是了。”
“慈母之心,何錯之有啊。”定國公夫人笑著吩咐包媽媽:“叫廚房去預備下,待會兒國公爺他們就回來了,叫上女孩子們也都來,一起用飯。”
包媽媽笑吟吟的應是,去吩咐了小丫頭去各房跑腿,將姑娘小爺們都叫到春熙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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