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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寧不由多看了那女子兩眼。
她的穿著打扮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可做事的殷勤態度卻像個婢女,讓人一時間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個什麽身份。
不過那的確是個極為水靈的姑娘,美目含情,朱唇帶笑,眼波柔軟又眷戀的落在逄梟的身上,愛慕毫不掩飾,相信是個男人被這樣一個妍麗的美人那般仰慕的注視著,百煉鋼都要化成繞指柔的。
秦宜寧玩味的挑起唇角,抬頭看了逄梟一眼,便自顧自先往前走。
逄梟的臉色黑如鍋底,大步追上拉住了秦宜寧的手,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宜姐兒,回頭我告訴你是怎麽一回事。”
秦宜寧挑眉,剛要開口,那女子卻是嫋嫋婷婷的走到近前,仰著頭看向逄梟,柔情萬種的道:“王爺辦差辛苦了。瞧您風塵仆仆的,我已經預備了熱水,王爺待會兒好生沐浴也好解乏。”
竟然完全將秦宜寧的無視了,且那做派,仿佛她才是這裡的女主人。
秦宜寧再度放開逄梟的手,繞過那美人兒走向台階。
逄梟的手心空蕩蕩,心裡也跟著空蕩蕩,不由怒道:“客院都住不下你?那你就回家去吧。”
那女子一瞬蒼白了臉色,美眸裡噙著淚水:“王爺息怒,是老夫人允許我出來走動的,我也沒有其他的意思。王爺若是怕王妃不喜歡,我盡量不出現在王妃面前就是了,今日也是老夫人吩咐我來,我才來的。”
逄梟聽的火冒三丈。
才剛還在想著不能讓受委屈的人一直委屈,眨眼間他的親娘就又給鬧出這麽個么蛾子來。宜姐兒心情才剛好一些,進了家門就看見這麽個東西在眼前亂晃,什麽意思!
逄梟繞開那女子,兩步就追上了秦宜寧,這次直接將人攬進懷裡,霸道的圈著她的肩膀,讓她想甩開他都不能。
秦宜寧扭了扭身子,低聲道:“別鬧,要進屋請安了。”
逄梟沉著臉道:“又沒說不請安。”
一手摟著秦宜寧,抬下巴示意婢女撩起門簾。
那模樣就像個正鬧脾氣的孩子。
門前的婢女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打起墨綠色的門簾。
進了屋,入目便先是一座八仙過海的屏風,牆角處骨腿束腰的小幾上美人花觚裡插著盛開的新鮮花卉,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馨香,其中似乎還夾雜著薄荷熏香清爽的味道。
有婢女繞過屏風去通傳,隨即到跟前來做請的手勢。
秦宜寧舉步走向內室。
逄梟卻快了她一步,大長腿邁開,很快就到了屋裡,秦宜寧還沒等走進去 ,就挺聽逄梟沉著聲音質問:“外面那個女人怎麽回事?我不是說過將她放在客院暫時安置不用理會嗎!”
“你這是怎麽說話呢!”姚氏的聲音滿是不悅。
秦宜寧想不到逄梟竟然會對著姚氏直接發火,一時間進去也不是,站在原地不動也不是。
進門去,姚氏會說她是去看笑話的。
不進去,姚氏又會說她不講禮數,回來了也不知道去行禮。
秦宜寧無奈的聳了下肩,反正在討厭她的人眼中,她就連呼吸都是錯誤,隻做好本分就足夠了,也不能要求其他。
思及此處,秦宜寧走進了裡間。
姚氏和姚成谷坐在首位,伺候吃果子的婢女端著果盤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馬氏不在。
“給老太爺,老夫人請安。”秦宜寧走到地當中,恭敬的行禮。
姚氏手上攥著吃水果的小銀叉,見秦宜寧進門來,手上攥的更緊了。
她可沒忘記自己臉種了那麽久都是因為誰!
“就知道是你。”姚氏冷哼,“一遇上你,大福就對我這個做娘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也是做娘的人,你還生了兩個兒子,將來你兒子娶了媳婦就對你這個模樣兒,你就知道是什麽滋味兒了!”
秦宜寧垂頭挨訓,懶得與姚氏鬥嘴。
逄梟卻是怒不可遏,斥道:“娘,你說的是什麽話!”
到底是帶兵的人,真正怒吼起來嗓門大的很,就連承塵都被震的落了灰。
姚氏被嚇的心裡砰砰直跳,指著逄梟怒道:“你,你這是對親娘說話的態度嗎!”
逄梟道:“你們安生過日子的時候,宜姐兒在前頭頂著磨難,你們被安全送回來的時候,宜姐兒差點被殺死在半路上。她沒做過任何對不起逄家的事,反倒是我一直在帶累她,娘,你既然知道你自己是我的親娘,為何不能對我喜愛的人多一些包容?你做出的事,難道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回想起來都不臉紅嗎?”
姚氏被訓的臉通紅,顫抖手指著逄梟:“不孝子!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將你盼了回來,可你進門都做了什麽?對著你娘大吼大叫,為了這麽一個犯了七出的女人正面與生母作對,你就不怕傳出去讓人嗤笑!”
“犯了七出?你倒是說說,宜姐兒犯了什麽七出了!”
“她背後搬弄口舌是非,離間咱們母子,離間我與你外婆的關系!她還善妒,不許你納妾納通房,潘姑娘不過在她眼前說句話,她都能挑撥你來與我大吼大叫,難道她不是犯了善妒之罪!這樣的亂家婦,就該送回她娘家去!”
逄梟被氣的渾身發抖,雙手骨節捏出哢哢的響聲,他還是第一次直面姚氏如此不講道理的一面。一想到在他不在家時,秦宜寧當時還不知秦槐遠還活著的消息,一心以為父親已經不在了,還要被婆母這般磋磨,甚至將他們一家都趕出了王府,逄梟就心疼的想殺人!
“娘,你……”
“老夫人說的是。”秦宜寧笑了笑,站直了身子。
她的聲音平和,溫婉之中又含著笑意,緩緩道:“依著七出三不去的規矩,的確是該休了我的。老夫人說我背後搬弄口舌是非,這個我不認,我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
“但是若說我善妒,我是認的。我不能容忍我的夫君擁有其他的女人,更別說看著我的夫君與別的女人恩愛生子,還要幫別的女人養孩子,讓那些搶走我丈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叫我母親!
“我以前曾經想過,若王爺想納妾納通房,那便隨他去,不過是一百分真心和一分真心的區別罷了。可現在,我要說,我的眼裡的確不揉沙子,我善妒,我承認。”
秦宜寧轉而看向逄梟,平靜的道:“倘若你介意我善妒,那便罷了,我不是那種離開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善妒這一點我也不會改!我有自己的家業,我有能力養活我的孩子,你隻要給我一紙休書,我立刻帶著孩子走,你大可以去迎娶一個對你的仕途有助力的名門閨秀,與她再生孩子便是了。
“如今秦家是落寞了。我也知道老夫人是為了你著想,你也不該如此暴怒,也該理解老夫人的想法才是。滿朝廷裡去找,是個閨秀家族都比我家的情況好,你要續弦也容易。”
“宜姐兒!你說這話就是誅我的心!”
秦宜寧冷靜的一笑,“我不是要誅你的心。我隻是讓你看清楚。不是我不想與你好好的在一起,如這等誅心之事,我經歷了太多。我是個自小就做野人的人,雖出身名門,卻沒有受過大家閨秀的教導,既不能讓婆母滿意,也無容人之量,我自己的缺點在哪裡我都知道。”
秦宜寧轉而望向一直不說話的姚成谷,“老太爺,裝槍給人使和裝煙絲給自己抽,對您自身的危害都不小,還請您愛惜自己才是。”
秦宜寧禮數周全了一番,就保持著端莊的姿態走出了上房。
到了門口,恰好看到了探頭探腦的潘姑娘。
她目不斜視的走過那女子身邊,隨意在門口叫了個婆子引路,就回了她和逄梟的院落。
春暉堂裡,場面一片凝重。
逄梟看著姚成谷,又看看氣的滿臉漲紅的姚氏,轉身在圈椅坐下了。
“第一,我就這麽一個娘,就這麽一個外公,不孝順你們我做不到。所以往後你們的衣食住行大事小情我依舊會照顧到。
“第二,我不會休棄宜姐兒,她善妒,我慣的,我就喜歡她善妒。她委屈,我心疼,誰讓她委屈,我就讓誰委屈。
“第三,趁人之危、袖手旁觀、搬弄是非、趨炎附勢、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這樣的人,我看不上。
“第四, 我想怎麽過日子,任何人都管不著,我納妾不納妾,我想要幾個孩子,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誰也管不著!”
“你!你!!”姚氏被氣的快哭出來了,“你怎麽就不知道好歹!難道為娘為的不是你嗎!你怎麽就不能納妾,怎麽就被那個狐媚子給迷惑住了!你看看別的男人,誰功成名就了不是三妻四妾的,她憑什麽就不許你納妾了!”
逄梟站起身道:“我再說一次。我的日子我自己過,誰也別想將我當成提線木偶!我言盡於此。咱們各自過各自的吧。”
逄梟拱了拱手,轉身就大步離開。
姚氏緊緊攥著拳頭,一時間連罵人都罵不出來了。
姚成谷搖著頭:“不中用,不中用,人都被迷惑住了。要改過來難了。”
“爹,那怎麽辦?憑什麽大福就要受苦!您看看那狐媚子剛才說的都叫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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