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天的好心情持續了一整天。待到夜晚扎營時,還心情不錯的吃了四張烤餅夾肉,又與熊金水說起當年帶兵打仗時,連口熱水都沒得喝的日子,聽的熊金水連連動容的感歎聖上開國不易。
隻是當他半夜被一陣炙熱驚醒時,好心情便蕩然無存了。
帳篷外一片橘紅的火光,已將雪白帳篷的一角點燃,空氣中彌漫著燃燒時的焦氣。李啟天一個打滾翻身坐起,抓了馬鞭和寶劍就往張噴外衝。
“走水啦!快救駕啊!”帳門前,熊金水根本沒發現聖上已經起來,還在扯著嗓子呼救,尖銳的聲音都喊的沙啞了。
李啟天一腳踹在熊金水屁股上:“別鬼叫了。跟朕出去。”隨即提拎著熊金水的領子,將人直接給帶了出去。
到底是馬上打江山的開國皇帝,比之那些穩坐江山多年的文弱皇帝自然不同,小小失火根本就不能驚他分毫。
帳篷外的空氣並未新鮮多少,連片的身帳篷都燒了起來,火光驚了戰馬,馬兒都被拴住,逃跑不成,一匹匹戰馬都在瘋狂嘶叫。
兵士們有的急著去救自己的戰馬,也有人慌亂的去取水救火。
而李啟天的營帳前,逄梟一瘸一拐的帶著人指揮救火,他背對著李啟天,自然看不到人已經闖了出來,接過,馬呈端來的一銅盆涼水就往頭上澆,轉身就想著帳裡衝,結果與李啟天撞了個當面,險些將人給撞進帳篷去。
李啟天被逄梟一頭撞在胸口,一瞬間氣都喘不上來,眼前一陣發黑,若不是熊金水在背後頂了一下,他差點直接躺下。
逄梟一抬頭,濕淋淋的頭髮還在滴著水,乍看到李啟天無恙,當即歡喜的叫道:“大哥!你沒事吧!”
情急之下,竟是聖上都不會叫了,直接叫了大哥。
看著逄梟還穿著白色的寢衣,渾身濕淋淋的,如此狼狽,可卻是為了衝進去救他,他心裡一陣迷茫,自己到底是不是多想了,逄梟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造反之心?尤其是他的那聲“大哥”,勾起了多少當年的往事,他們兄弟相互扶持,相互保命才有了今日的榮華富貴,那麽多艱難都支撐過去了,怎麽現在就不能同享富貴了?
李啟天感慨著,在熊金水和逄梟的攙扶下站直了身子。
“朕沒事。”
“太好了!”馬呈歡呼,隨即道:“才剛火勢忽然就燃了起來,王爺的帳篷燒了,衝出來就來救駕,好在聖上吉人天相,有上天庇佑。隻是這場大火來的實在是蹊蹺。”
營地裡一片混亂,兵士們急著去救馬匹的,也有人去溪邊取水救火的,甚至有人脫下外袍抬著水來撲火。家夥事不夠,也隻能這樣將就。
李啟天攥著寶劍和馬鞭,左右又有人護持,心裡安定了不少。
想到金港的什麽火龍之說,又看如今大片營地都被籠罩在火海和濃煙之中,心裡便是一陣膈應。
他是天子,受上天庇佑,這場大火自然不會是因他而起,什麽上天示警,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必定是有人縱火!”李啟天陰沉的開口,“給朕差!”
“是!”馬呈抱拳應是。
湯秀則是拿了個外袍給逄梟披:“王爺,您傷還沒好呢,路上還在發燒,您可仔細身子啊。”
逄梟渾身濕透,冷的哆嗦,卻要面子的強撐著:“沒事。”
李啟天想起當年的情分,心裡一軟,“之曦,你先去換個衣裳。”
“聖上,臣沒事。臣身強體壯,身子無恙。”
李啟天皺眉,“你若病倒了,誰來護駕?朕的旨意你也不聽?”
逄梟梗著脖子還想爭辯,到底還是不服氣的閉了嘴,轉而去跟著湯秀找衣裳換。
李啟天難免又想到當天逄梟在自己跟前蹦著高的和自己吵,那時候他就是這樣目無尊尚,看起來可憎不已,今日他還是有抗旨的嫌疑,卻讓他生不起氣來。
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
仔細想想,都是因為那個什麽天機子的一句批算,才讓他心生芥蒂,漸漸疏遠了逄梟。
可是,想到民間對逄梟的評價,想到密報之中說的那些百姓們對逄梟的愛戴和尊重,最要緊的是想到朝廷軍中多少漢子對逄梟的敬佩。李啟天就覺得如坐針氈。
如果逄梟有反叛之心,他調派兵馬根本就用不上虎符,人往大營前一站,吆喝一聲便是一呼百應。從前隻有個虎賁軍如此,如今平南軍也被他給給收拾的服服帖帖。
這樣一個能力強大又有眾望的人,呼聲甚至高過於自己。
不論他有沒有反心,隻要這個人存在,對他的皇位就始終是一種威脅。
思及此處,李啟天剛被營救後動容幾分的心又堅硬起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不過是為了保全皇位,忌憚結拜弟兄罷了,又不似前朝那些兄弟手足相互殘殺的,他有什麽錯?
沉思之時,李啟天已被護著到了溪邊寬敞安靜之處。
逄梟也換了一身衣裳來,隻不過因為火勢太急,他帶來的行李都被燒成灰燼了,此時穿的是隨意從個兵士那裡借來的粗布短褐。
逄梟身邊隨從和侍衛都牽著馬站在了遠處,受了驚嚇的馬兒還隱有狂躁之勢。
李啟天看了看逄梟的模樣,轉而有在周圍尋找陸衡的身影。
“忠義伯呢?”
逄梟被問的一愣, “聖上,臣沒看見忠義伯。”
“回聖上,奴婢一直也沒看到忠義伯。”熊金水和逄梟異口同聲。
李啟天皺眉。
馬呈立即道:“會不會是……忠義伯和夫人沒逃出來?”
這下子馬呈慌了。立即就帶著人往陸衡的帳篷衝去。
然而帳篷此時已經燒成灰燼,裡頭卻沒看到任何人的屍首,人群中也沒看到忠義伯和家眷的身影。
馬呈臉色一下就黑了,轉而將此事稟告了李啟天。
李啟天心頭火起,沉聲道:“去看忠義伯的車馬可還在!”
馬呈聽命行事,隨即就發現,忠義伯的馬車還在,但是拉車的馬已經不在了,且忠義伯的隨同和家眷,都已經不在此地。
李啟天咬牙切齒,冷笑出聲:“好個陸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