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妃,高典史今日去拜訪了楊知府。咱們的人仔細探查過,是楊知府命人去尋了高典史,並非高典史主動去拜訪。”驚蟄安排人一直暗中觀察高典史,如今得了消息立即就來回話。
秦宜寧秀眉微蹙,抿唇沉吟道:“楊知府一直閉門不出,想來是個不願意與人打交道的,更是個不願意攙和到舊都現如今紛雜局面中的。高典史如今眼瞧著觸了眾怒,又被卷進了麻煩裡,楊知府這個時候找他去,難免有違他的處世之道。”
“王妃所言極是,楊知府一直保持中立,王爺來時他沒有出面接風洗塵,鎮南王那邊,楊知府也從未曾表露過親近之意。”
秦宜寧起身想了片刻,就也釋然了,“現在城中看起來風平康靜,實則百姓們和達官貴人們對高典史都很不滿。楊知府既是個躲避紛爭的人,便絕不想看到手下的人給他惹麻煩。叫高典史過去,說不定是吩咐他接下來怎麽做呢。”
“是這個道理。”驚蟄頷首,嘲諷的道:“高典史抓了老夫人去,想不到卻給自己惹火燒身,兒子出了大事不說,現如今還犯了眾怒,也不知他現在回想起來,會不會後悔拿了老夫人去。”
秦宜寧搖頭失笑:“他不過是奉命行事。而且母后主事之人必定是希望南方不和之人,再篤定一些說,這件事八成就是鎮南王一方吩咐的。高典史以為自己站對了隊,未免就錯了注意,若說他不後悔那是假的。”
“正是如此。我若是他,便會有一些自知之明,不再瞎折騰了,自己倒霉不算,還要帶累身邊的人和老百姓受罪。”驚蟄嘲諷之意更甚。
他雖然是銀面暗探出身,可對於大燕皇室絲毫提不起半點喜歡,對昏君鄙夷,對懦弱的亡國之君沒什麽好印象。
如今尉遲燕想著匡複大燕,為的到底是自己的皇帝夢,還是為了尋常百姓的福祉,這已經是一目了然。自從大燕歸順大周,大周也沒有將燕地的百姓們區分對待,反而日子還安穩了一些,難得稍微穩定,如果他是尋常百姓,一定希望上位者不要再瞎折騰了。
想了想,驚蟄又道:“還有一事。咱們的人在楊府門前看到楊府有一位特殊的訪客。”
“特殊?”
“是啊。楊知府帶著家眷,親自迎了出來,還開了正門迎人進去。”
秦宜寧驚訝不已。
一般大戶人家的正門是不會打開的。更合論是楊知府還是帶著幾家眷親自打開正門迎接。如此隆重,放在秦家也就是當年尉遲燕還是太子的時候造訪秦府,他們家曾這樣歡迎過。
“可看到是個什麽樣的客人了?”
“看到了。說是個穿男裝的絕色女子。因為距離較遠,對方話音又不大,是以隻大約聽到了那女子叫楊知府叔父。”
秦宜寧緩緩的點頭,“要過年了,親戚來串門也是有的。”
隻是奇怪的是,楊知府那隆重的態度。
當今世上,女子身份本就輕於男子。
以楊知府的身份,若此女子不是身份高貴或是特殊,他又如何會大開正門帶領家眷相迎?說是叔侄關系,秦宜寧卻是不信的。
不過如今她有要緊的事做,反倒對楊知府的隱私之事並不關注。
午後,鍾大掌櫃、趙一諾和陸德含都回來了。
“王妃,咱們的行動明天開始嗎?”
“明天開始吧。”秦宜寧有些愧疚的道,“明天過年,那樣做有些殘忍。隻不過過年的時候計劃才最容易成功。”
鍾大掌櫃不以為然的道,“王妃就是心太善,您能幫助大家度過這個嚴冬已經是仁至義盡,您又不欠他們什麽,也沒有養活他們的義務,更不會傷害他們性命,隻餓一天也死不了人的,等到救出老夫人,您在繼續施粥,對他們的恩情又如何不能抵消一天的饑餓?”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有些內疚的,畢竟我幫助他們雖是真心的,但也利用了他們的怒氣。”
鍾大掌櫃笑著搖了搖頭,秦宜寧畢竟還是年輕,心思太過柔軟了。
既定了計策,眾人便紛紛下去準備起來。
到了次日,百姓們再去廣場領粥的時候,粥棚下卻不見冒著熱氣的大鍋,也聞不見是濃鬱的米香氣了。
“昨兒還好好的,陸大善人還帶著掌櫃來施粥呢,怎麽今兒不來了?”
“莫不是今天陸大善人回家過年去了?”
“不會,陸大善人不會丟下我們的。昨天還說了今日照常施粥的!”
“該不會是被高典史給抓了吧!高典史專門抓做好事的善心人!”
……
也不知是誰這麽說了一句,很快,高典史將再度給了百姓們生存希望的的陸大善人也給抓了的消息,就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流言已變成言之鑿鑿。
“高典史未免太過分了!先前有一位要做好事的老夫人,只因為孝敬他的銀子不夠多,就被關進了大牢。後來又當著咱們的面抓了錢大善人,現在又抓了陸大善人,這是存心要門死啊!”
“操他奶奶的高典史!自己吃香喝辣,養出個兒子追雞攆狗他都不管,卻偏偏要欺負咱們窮人!連一碗薄粥都不給咱們吃,這是逼著咱們一頭碰死在他家門前!”
“死什麽死!老子要死也先把那龜孫子揍死!”
幾個難民忍無可忍,破口大罵,眾人的憤怒情緒被那糙話激的又升了一層。
他們的心裡早就憋著氣,眼看著錢大善人被打被抓,他們為了吃飽飯也為了自己的性命做了縮頭烏龜,心裡早已愧疚的很,如今又聽說陸大善人也被抓了,他們上哪再找一個善心人來給他們白吃白喝?
“既然高典史不給咱們活路,咱們寧可拉著他做墊背!”
“兄弟們,咱們去抄了他家,把做好事的大善人都救出來!”
“對,讓高典史把大善人都放出來!”
救出大善人, 他們就有飯吃了,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他們人多勢眾,就不怕高典史不答應!
饑寒交迫的難民們怒吼著,擠擠挨挨的就往高家方向衝去。
因施粥的時間很長,舊都附近知道了這個消息的難民都用了過來,是以現在難民的隊伍已不是初時的百余人,而是幾斤千人。
且除了那些家中實在沒有壯丁的老幼婦孺,在嚴寒之中,穿著單薄的衣衫排隊領粥的,大多都是一家之中的男丁。
就算饑餓熬憋了他們的肚皮,熬光了他們的肉,讓他們瘦的像蘆柴,可心裡那股屬於男人的尊嚴和怒氣,到底在百般壓抑之下爆發了。
是以這近千人且大半是男丁的難民隊伍一湧到高府門前,直就將門子嚇的將門閂閂上了。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外面來了好多難民!”門子連滾帶爬,屁滾尿流的往裡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