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號此舉,著實仁義!不但幫著軍隊解決了最大的難題,還間接的讓咱們舊都的安全得到了保障,讓大家夥至少能夠不必擔心會被外敵侵擾,可以放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逄梟說到此處,已是頗為動容的模樣:“如今這個世道,像四通號這般仁義的買賣人已經不多了!要是擱個別人,做了好事還不得去嚷嚷個天下皆知?可四通號不一樣,他們行好事又低調,不肯自己宣揚開來,隻默默的為大家夥兒做力所能及之事。這種精神,著實是讓本王感動。”
逄梟一面搖頭歎息,一面感慨,話說的聲情並茂,周圍的百姓們見了,也都不由跟著感慨。
“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般行好事的商家。”
“是啊,只可惜我們都是一群窮光蛋,若不然,要買什麽一定要買四通號的。”
“你不知道吧?四通號什麽都有,就是咱們去乘船,船槳上都刻四通號的大名呢!”
“你又吹牛,你不識字,怎麽認出是四通號的大名?”
“我聽人說的,不會有錯!”
……
眾人議論紛紛,對於四通號如此行好事不張揚的做法,沒有不挑大拇指的。
逄梟見大家都如此讚譽,給足了眾人議論的時間,這才朗聲又道:“四通號做事仁義,心裡有家國百姓,可是咱平南軍欠了四通號的銀子,難道就不還了?”
一句話,將眾人的注意力又引到了他的身上。
逄梟中氣十足的道:“人家再仁義,也不能讓人家白拿銀子出來。三百萬兩白銀不是小數目,四通號的柳掌櫃前兒去與本王哭訴,他們今年過年都險些過不去,用了人家三百萬兩銀子這麽久都沒還,雖然本王是剛來任職元帥,可心裡還是很過意不去。
“今天,本王就將話撂在這兒!這個錢一定要還上,絕不會虧了四通號這樣的良心買賣人!若是還不上,那便是做官的無能!”
此話一出,百姓們都歡呼起來,對逄梟這種有擔當的行為紛紛讚譽。
因為他的話中已經說明,這筆銀子不是他逄之曦去借的,是他上任之前前一任欠下的,這事兒本來就與他沒有關系。
可是他上任之後,還是義無反顧的將這個責任扛了起來,給了四通號一個承諾。
如此光明磊落有擔當的做法,將逄梟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又拔高了幾分。尤其是那些親眼見到逄梟懲治高典史的難民們,此時他們心中,戰神王爺的名號已經是根深蒂固了。
百姓們歡呼著,紛紛讚許逄梟的作為。
而各個包廂中的各路人,這時都是一副面色驚愕仿若雷擊的模樣。
尉遲燕的拳頭緊緊握著。面色因驚愕和氣憤而漲的通紅。
想不到,逄梟竟會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正常人是會明知道眼前有陷阱,還義無反顧的一腳踩進去的嗎?
那銀子明明不是逄梟去借的,如今卻要他來還,且三百萬兩的大數目又不是三文兩文,他哪裡來的底氣能當著所有人的面兒發下這種豪言?
他難道就不怕,以後一旦拿不出來這筆錢來,就會被人想起今日所說的話,被戳脊梁骨?
還是說,逄梟現在手中已經有了三百萬兩銀子,如今嚷開來也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博得個名聲?
可是,就算手裡有銀子,三百萬兩難道是隨便就能掏出來去給別人填坑的嗎?
尉遲燕不懂逄梟的做法,真真不懂!
心中的鬱氣積壓著無從發泄,尉遲燕忍不住低聲罵了出來:“真是有病!”
顧世雄聞聲看向尉遲燕,搖了搖頭,心中不由得歎息。
若是尉遲燕能有逄梟的半分手腕和政治頭腦,他何至於一大把年紀都快入土了,還要為了這些朝務而煩心。
“王爺,這恰恰是忠順親王的高明之處啊。”顧世雄歎息著道:“他若是將事情完全推開,難道不怕四通號會在外宣揚平南軍主帥欠債不還的消息?”
尉遲燕被問的語塞,仔細想想,也的確是這麽一回事。就算自己虧損一點,能夠不背罵名,對逄梟這樣的人來說也是劃算的。
隻不過能夠一口氣拿出三百萬兩銀子,足以證明逄梟的財力和魄力。
顧世雄看著尉遲燕的面色變化,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岔了,無奈的道:“王爺,您該不會是以為逄之曦會自己掏腰包來還債吧?”
“難道不是嗎?”尉遲燕驚訝又疑惑的問。
顧世雄有一種扶額的衝動,聲音都變的有些有氣無力起來。
“他一定是事先想好了其他的來錢辦法,要麽是能夠弄來這筆巨款,要麽就是有辦法讓四通號無法再要錢。總之,逄之曦是絕不會自己拿出那麽一筆錢來堵窟窿的。
“他是平南軍的主帥,如果這一次著了道,無奈之下自己掏腰包,那往後的日子再遇上這種事,還會有人讓他自己吃虧。時間久了,豈不是多少銀子都不夠? 1
“人都是自私的,說不定到時候他不肯出錢,還會被人說成不肯為家國做貢獻,到李啟天哪裡去參他一本呢。”
顧世雄說這一席話,聲音十分溫和,已經是用上了最大的耐心。
他都已經這個年紀了。若是臨終前不能將尉遲燕教導好,他這輩子最後的夢想終歸算不上圓滿。
可尉遲燕卻不大理解。至少現在他還沒有想透。
果然,就在尉遲燕和顧世雄說話的時間,逄梟已經又朗聲道:
“楊知府來了吧?”目光直接就望向了酒樓二層的窗口。
尉遲燕這裡角度,看到的就是逄梟向著他的這個方向看過來。
就在尉遲燕驚訝之時,所有百姓都已經順著逄梟的視線看過來。
尉遲燕隔壁的包間裡,秋飛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楊知府,道:“你還是露個面吧,若是這會子執意不出現,說必定外頭立即就會說你為了逃避責任,做了縮頭烏龜。”
楊知府的額頭一陣抽痛。
這種明知道是圈套,還要一腳踩進去的感覺著實是不怎麽美妙。
可是正如秋飛珊說的,他能做“縮頭烏龜”嗎?若真那麽做了,以後在舊都行事他還如何能立威?
楊知府咬著牙,隻得站起身,走到一個外面無法看到秋飛珊的角度,將格扇窗推開了。
外頭的百姓們一下子就看到了楊知府的身影。
因為上一次楊知府答應了百姓們的條件,大家的心裡都當楊知府是個非常為民辦事的好官,是以這時眾人看著他的眼神都充滿了期待和崇拜。
楊知府見狀,隻好擠出個笑容拱手道:“王爺怎會知道本府在此?”
逄梟還禮,隔著人群高聲喊道:“楊知府心系百姓,何況知道本王要與百姓說話的消息您一定知道了,楊知府怎麽會不來?”
不給楊知府反應的時間,逄梟又道:“鄉親們!今天楊知府在這裡,本王就當著大家夥兒的給個說法。”
直視著楊知府的方向命令道:“楊知府,本王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將那三百萬兩銀子還給四通號。如果還不上,你的知府就不要做了。”
楊知府差點被氣的的一個倒仰。
一開始聽逄梟說的那些話,還當他要自個兒出這筆錢呢,他就只等著看熱鬧,想看看逄梟最後怎麽圓上這個謊話。
誰料想,這個不要臉的家夥居然是讓他來還錢!
楊知府差點當場就罵人。
可樓下一雙雙的眼睛都在期盼的望著自己,楊知府現在等於被綁縛在道德的高台上凌遲,隻要他還想要名聲,想在這裡繼續安安穩穩的做個官兒,他現在就不能搖頭。
因為軍隊素來都是打仗的兵刃利器,是不事生產的。聖上吩咐軍餉自籌,本來就是要地方來出這筆錢。這是合情合法,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舊都沒有稅收啊!
“王爺……”楊知府開口,喉嚨的聲音非常乾澀。
但下一瞬逄梟的動作,就將楊知府氣的鼻子都歪了。
逄梟竟然對著百姓們拱拱手,就帶著手下們離開了!
這家夥,將這麽個大黑鍋甩給他,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楊知府的牙齒咬的咯吱咯吱作響,一時間都不明白,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竟然還能自稱一聲英雄!他竟推辭的機會都沒有給他留!
楊知府對著滿目崇拜的百姓們拱拱手,強迫自己露出溫和的笑容來,安撫著眾人。
秦宜寧在馬車上看了全程,回府的路上嘴角的笑意就一直都沒有退去。
她幫逄梟出了個主意,卻沒有想到逄梟竟然會這麽有趣,將事情辦的如此漂亮,讓她這個知情者笑了一路。
一想到楊知府那張被欺負狠了還要強作微笑的臉, 秦宜寧就忍不住又噗嗤一聲笑出來。
到了秦府門前,逄梟早已經等了秦宜寧多時。
見她回來,逄梟上前來代替了冰糖和寄雲的位置,扶著秦宜寧下車。
“怎麽笑成這樣?有那麽好笑嗎?”逄梟輕點了一下秦宜寧的額頭。
秦宜寧點頭,“你是沒有看到楊知府那張臉,我隻要一想到他曾算計你,如今卻被你用陽謀坑的毫無還手之力,我就想笑。”
陰謀固然要緊,可是能讓人覺得有趣的還是陽謀。明擺著告訴對方,卻用實力來碾壓,這樣贏了才有成就感。
二人進了府,逄梟的大手牽著秦宜寧細白的小手,笑道:“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想來不一會兒就要找來了。”
果不其然,逄梟話音方落,身後的下人就小跑著上前來回話:“王爺,楊知府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