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梟心中對秦槐遠非常的佩服。
他是個處變不驚,且何時何地都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的人。面對這麽大的變故也沒有被打擊到,而是尋找最好方法來讓自己和家人過上好日子。
而且秦槐遠提出搬去王府,也是為了家人考慮。
秦家除了秦槐遠,隻有個二老爺秦修遠在朝任職,但也是個掛職的小官,並沒有實權。可以說秦家但凡做什麽大事,李啟天肯定要找到秦槐遠的頭上,就算有人暗殺尋仇,也是衝著秦槐遠來,親家的其余人存在感都太低了。
所以秦槐遠在這個時間搬走,嘴上雖然說是為了自己,實際上卻是怕給家裡人引來災禍帶累了他們。
另一方面,與逄梟住在王府,正好也方便王府裡保護,至少秦宜寧和逄梟不用提心吊膽的,還要分散精力。
隻不過,秦槐遠心裡必定也是惦念著家人的。就算搬去王府,可他難免會擔心仇人上門找不到他轉而去迫害秦家的其他人,秦槐遠是逄梟的嶽父,又不好直接說帶著一大家子都住在王府。
逄梟聞音知雅,立即就道:“嶽父與嶽母一定要賞光,而且王府裡頭空落的院子多著呢,若是二叔、三叔肯賞光同住,那就最好不過了。”
聽逄梟這麽說,二老爺、三老爺、秦寒、秦宇等人都很驚訝,隨即又有點感動和受寵若驚。
逄梟是什麽身份地位?素來隻有別人捧著他追崇他的,極少有聽說他去捧著誰的,想不到他竟如此重感情,連帶著他們也都一同叫上。
他們的反應雖然不如逄梟那麽快,可是仔細一想也明白了秦槐遠的意圖,不免都有些感動。
秦槐遠這是為了一家子的安全,委婉的與姑爺提了個要求。
二老爺有些猶豫:“王爺的提議固然好,我們也很感激,隻是一同搬去住,會不會太打擾府上了?”
“是啊。”秦寒有點怕給秦宜寧添麻煩。
老太君是個不省心的,去了王府住,怕不是要將王府的日子也攪合的雞犬不寧?秦宜寧也是有婆婆、太公和太婆婆的,若是因此害的秦宜寧被長輩不喜,那就是他們的過錯了。
秦寒考慮的,三老爺和秦宇也都想到了,人家一片好意,他們也不能太自私,便都表示了婉拒。
秦宜寧卻笑著道:“王府的確空著好幾處院子。二叔、三叔和哥哥們就不要客氣了。”回頭又問逄梟“到時候將雪梅院整理一番,讓我們家裡人住?”
逄梟笑著點頭:“自然使得,”隨即解釋道:“雪梅院在王府西側,是個單獨的三進的院落,單獨開了側門,若是想出府不想繞個彎兒去正門,將側門單獨打開也使得。”
秦宜寧道:“雪梅院包含在王府中,但是也可以關掉走道,開了側門單獨過自己的日子,這樣咱們一家子住的近一些,也方便王爺命人保護。想走動時,打開走道上的門就可以在往府裡隨意串門,自由度也高。”
秦槐遠聽女兒和女婿的安排,覺得很滿意,轉而詢問身邊的二老爺和三老爺:“二弟,三弟,你們覺得呢?”
二老爺和三老爺其實已經心動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即道:“要不咱們與老太君商量一下?”
秦槐遠點點頭,道:“我就不進去了,二弟去與母親說一說吧?”
二老爺點點頭,歎息道:“也好。”猶豫了一下,又勸說道,“母親上了春秋,難免有些糊塗了,平日裡像個老小孩,大哥不要傷心母親其實心裡還是最疼你的。”
秦槐遠笑道:“我自然知道,咱們都這把年紀了,哪裡還會與老母親計較。”
二老爺和三老爺見秦槐遠笑容寧靜淡然,知道他是豁達之人,當真不會計較這些,便放下心來進去勸說。
老太君一開始聽說秦槐遠要搬家,當場就罵秦槐遠是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
可又聽說逄梟邀請他們一家人都搬去王府,她也有些心動了。
王府是什麽地方?若是拒絕了,這輩子怕都沒有機會享受王府裡的生活了!
再說以她的身份,去了王府也是輩分最老的一個,到時候大家不都得供著她?
老太君破涕為笑,有些得意的道:“算他們還知道孝順。”
隨即又有些擔憂的問:“現在外頭的局勢如何了?搬去了咱們會不會也跟著一同攤上什麽事?我總覺得,這一次你大哥被聖上罷免了官職,與宜姐兒和他女婿有關。”
老太君這麽說,讓二老爺、二夫人都一陣膩味。幸好長房的人沒在,否則人家一片好意付出真心,還遇上這麽個自私自利的,還不知道怎麽傷心呢。
二老爺就正色道:“母親,往後這話你切不可以再說。我們在朝中做官,本就是要看天威,天威難測,福禍都不是可以自己控制的。如今這件事,誰都不怪,要怪也是我們命裡應該有這一段,宜姐兒是孝順的孩子,大哥更是豁達,對母親您也是真心孝順,您再不要說這樣的話讓人傷心了,要不我們聽著都覺得心寒。”
二夫人也笑著二點頭道:“母親,您別跟我們小輩一般見識,老爺他說話直白,可都是一片好意,您是最體恤兒女,最為大度的人,俗話說‘宰相肚裡能撐船’,還有一句話說‘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母親是長輩,我們還要您給我們坐鎮呢,要不日子都沒主心骨。”
二老爺和二夫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將老太君說的沒了脾氣,心裡又因為兒媳的話有些熨帖,便點點頭道:“好吧,那咱們一家子就暫且去住著,若是有什麽情況,咱們立馬搬出來。這一處的宅子咱們就命人看著,到時候臨時要搬回來,也來了就能住。”
二夫人點著頭,心裡卻翻了個大白眼,她很想說這宅子也是人家宜姐兒的,秦家的家當來時候都被山匪給搶光了,哪裡還有自己的宅子?老太君吃住人家宜姐兒的,卻不知道感恩,就連她這個二嬸看著都牙磣。
二老爺便出去與秦槐遠、逄梟等人商議搬家之事。
事情一旦定下來收拾起來也方便,王府最不缺少的就是下人,逄梟手下的府兵和精虎衛打起仗來一個個小老虎似的,搬起家來也是一個頂倆。
王府裡家私被褥都一應齊全,秦家人隻要帶著隨身的衣物和用品便是。是以很快就整理妥當了。
預備了十幾輛馬車,留下了人看著宅院,其余人帶上貼身服侍的仆婢,便一路往王府而去。
雪梅院這裡一直有人看著院子,逄梟回來隻命王府的掌事去安排。
老太君跟著二房和三房,就自行進駐了雪梅院,逄梟又命掌事帶著人去幫忙,至於其他等安頓下來再說。
秦槐遠和孫氏,秦宜寧則將他們安排在了先前她在王府小住時居住的溯雪園。
這裡環境清幽雅致,雖然沒有單獨通往府外的大門,卻在府裡重要的位置,距離外院書房很近,又能與內宅隔開,方便避嫌――畢竟秦宜寧還有一個獨身的婆母呢。
至於八小姐,自然是跟著老太君同住。
秦慧寧是秦槐遠的養女,王府也隻能接納她。孫氏怕秦慧寧弄出什麽么蛾子,需要放在眼前看著就主動道:“慧姐兒就跟著我這裡住,老太君那裡你每天請安時候過去就是。”
秦慧寧早就已經被王府偌大的宅院和優雅華貴的景致迷了眼,心中對秦宜寧的羨慕嫉妒已經快要突破天際。見孫氏防賊一樣的防范她,她心裡越發的委屈,但是她也想與秦槐遠和孫氏修複關系,便乖巧的點頭應下了。
孫氏就先讓婢女服侍秦慧寧去廂房休息。
這時已是天色暗淡,屋內掌了燈,照的亮如白晝。
秦槐遠見秦宜寧已有疲態,便道:“你們也累了,快些去歇息吧。其余的等明日再說。”又對逄梟道,“我已經安排人護送親家一家回來。相信明後天就能到了。”
逄梟一聽,便笑著道:“是,多謝嶽父,我不在這段時間您頂著聖上的監視幫我照看我母親和我外公外婆,一定廢了很多心。回頭咱爺倆好好喝一杯。”
聽他們這麽說,孫氏很驚訝,因為這些事她都不知道。&bsp;&bsp;逄梟便帶著秦宜寧離開了溯雪園。
天已經全黑了。有婢女在前頭掌燈。
秦宜寧有些腰酸,步子走的也緩慢,逄梟見她如此,索性一把將人橫抱起來。
身子騰空的猝不及防,秦宜寧輕呼一聲,忙摟住逄梟的脖子,“這是做什麽,快放我下來。”
“你累了, 乖,歇一會兒。我叫他們預備了一些清粥小菜,待會兒回去用了就可以休息了。”
秦宜寧聽的禁不住笑起來,頭枕著逄梟的肩膀,感覺著他有力的臂彎穩穩的托著她,步履輕松毫無顛簸的向著上院而去。
她累了,也不想說話,心裡對逄梟今天的安排又充滿感激,便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肩膀。
逄梟的心都酥軟了,低頭親了她額頭一下,語氣溫柔的道:“乖。”
不多時,逄梟停下了腳步,“宜姐兒,你看。”
秦宜寧已經昏昏欲睡了,聞言迷糊的睜開眼,“怎麽了?”
逄梟揚了揚下巴。
秦宜寧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看到了燈籠暖黃的光線中,高懸在上院門楣上嶄新的一塊匾額,熟悉的飛揚字跡寫著“思卿”。
秦宜寧不由得眼眶發熱,笑著道:“是你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