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大少爺的好，我們誰都沒有忘記，正因為大少爺太好，所以我們每一個人，更應該更好更精神百倍的面對生活，讓大少爺以後回來看到跟他印象中的家一樣。但今，如果你一蹶不振，不管老爺在外面亂來，氣走了姐和姑爺，家業被人瓜分。將來，您是要這樣四分五裂的家，交給大少爺嗎?”

　李嫂苦口婆心的，看著二太太。

　二太還是哭，李嫂頓了頓，又:“姐和姑爺在努力維持家裡的一切，您作為長輩，作為一個家的核心，給他們一點認可和支持。姑爺不容易，一直不被您認可，其實姑爺心裡，比您更苦。”

　“他那種出身的賤命，要不是娶了我的女兒，他和他那一家子窮酸的家人，能有今的好日子過?我不管他在外頭多風光，但回到家裡，他就得給我記住，他今的一切，都是我宋家給他的！他想要榮華富貴，為我宋家當牛做馬，也都是應該的！”

　二太話落，李嫂話出口了都咽了下去。

　“太太，您這是何苦呢?您已經失去一個兒子裡，您是還想把女兒也推出去。您自己想想好，驕傲有那麽重要嗎?您一輩子不低頭，等到這個家四分五裂，再也聚不了頭的時候，您就知道後悔了。”

　嘭！

　二太起手往地上碎了一杯子，抬眼怒視李嫂:“你別仗著在宋家做了十幾年，你就有資格教訓主人，你不問問自己是什麽東西！既然敢開口指責我?你算什麽?滾！”

　李嫂看著二太，臉色大變:“我有口無心，太太，我希望您能明白……”

　“滾，給我現在就滾出去！一個拿我薪水的下人也敢對我三道四，你算什麽東西?宋家，就算四分五裂了，也輪不到你來話！”

　二太勃然大怒，大抵將心底這些積壓的熊熊烈火都放在了此刻的發泄上。

　李嫂看著二太太，提了口氣，扭頭就走。

　“大太太家早就來請了我多少次，因為念及跟太太您和大少爺的好，我這才一直留下來。太太，您脾氣好的時候，我們是人。您脾氣不好的時候，我們就是努力是路邊的草。有了你這個‘滾’字，您放心，我再也不在這裡停留，以後在大太太那邊見著了，我也會主動躲著您的，希望您能一輩子威風。您也好自為之！趕走了我沒所謂，我不過一個拿你薪水的下人。但你要是趕走了姐和姑爺，您這輩子都只能後悔去。”

　李嫂扭頭進了自己的房間，立馬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親姐妹兒就在大太太家做事，人家那邊早好些年前就過來邀請她過去，跟她姐們兒一起做事，那邊人她也都認識。

　可就念及老雇主，舍不得這個家。

　她在這個家做了也有十幾年了，早有了感情。

　曾經大少爺，她就是這個家的半個主人，就因為這話，她感到今。

　還想著要陪太太一直等少爺回來，再把這個家完好的交到少爺手上。

　可今……

　李嫂咽下眼裡的淚水，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話出去了，還能收回去嗎?

　快速回到房裡，東西就收看得見的，每收拾一樣，心頭都重重一疼，眼淚也跟關不住一樣，嘩啦嘩啦直流。

　家裡下人都悄悄過來了，站在門口看李嫂。

　“李嫂，你真要走?”

　“不走還留在這裡做什麽?等著太太攆嗎?”李嫂哽咽出聲。

　“你別生氣，太太這在氣頭上呢，姐已經被太太氣走了，你再一走，這個家也不剩什麽了?”

　“是啊，你要是走了，這個家，我們留著也沒了意思。可是，你倒是有更好的去處，我們呢?”

　李嫂擦了一把眼淚抬眼，“你們就繼續留在這裡，太太還需要人照顧。你要是跟著一起走了，這個家，不得立馬就散了啊?”

　“是啊李嫂，我們都一起做事了這麽多年，你要是真走了，我們還怎麽做得下去?”

　“我們幾個，本來也都是因為一起做事做熟悉了，才準備一直留在這裡的，你這收拾東西走，我們是真做不下去了。太太連你都敢，我們留下的人，誰要是做錯一點，還能有個好?”

　李嫂頓了頓，抬眼看大家:“你們想走，就走，反正我是待不下去了。這個家，我們不是主人，主人家要趕走我，我沒理由還死皮賴臉的求著留下來。”

　“可你真忍心看著宋家二房就這麽沒了嗎?”

　李嫂淚中帶笑:“你們想多了，宋家是什麽人家啊?還能因為幾個下人走了就散了的道理?人家家裡有的是錢，今我們走，明就立馬換了新人進來。我們心裡念舊情，人家可不念。”

　話落，李嫂又抹了一把眼淚。

　“你們都聽到了，太太剛剛讓我滾，我不滾，我還留在這裡，是要我去求她開恩，再留在這裡嗎?如果我去求了，太太可能一輩子都在牛角尖裡出不來了。”

　李嫂的話，眾人紛紛點頭，得很對，二太太就是那樣的人。

　大太太一輩子養尊處優，不諳世事，可人家命好啊。

　二太要效仿大太太，想要所有人都圍著她轉，首先就得有個太平盛世讓她發揮她的性子。

　可二房這半年裡，大事事不斷，二太就不能拿出一點主母的氣勢，撐起這個家?

　人家大太太是表面柔弱，可遇到事情時，豪門主母該有的氣魄一點不差。

　眼淚那東西都是留著關門往心底裡落的，絕不是哭給別人看。

　二房有今，可不就是自找的?

　當初少奶奶要是死了，這事情一了百了，可人家沒死。

　你一家人當初那麽對人家，人家要回來復仇，經地義。

　今大少爺服刑進去了，你為自己兒子哭的同時，有沒有懺悔當年的所作所為?

　這事兒，家裡下人都不好。

　一邊是自己幹了多少年的東家，要東家不好，她們心裡也堵得慌。

　可這事實擺在眼前啊，昧良心的事不能做，昧良心的話就能了?

　“李嫂，可你就算真走了，太太也不見得就能醒悟。”

　“是啊，你要走了，家裡唯一一個管事兒的走了，接下來怎麽安排，大家都得亂。”

　“對啊，姐和姑爺這段時間也不回來，這個家，不就已經是一盤散沙了?”

　李嫂放下東西歎氣:“這畢竟不是我的家，我也只是下人，人家花錢雇來的下人，沒你們想的那麽有權利，更沒有什麽能耐幫太太撐起這個家。今我是走定了，你們願走願留，跟我也沒關系，你自己想想好。要是沒有好去處，就留在這裡，畢竟這裡吃喝不愁，待遇也好，換了別家，真不知道待遇會成什麽樣。在這裡，你麽心伺候著太太，一切，也都會好起來的。”

　“可你走了，我們群龍無首的，太太指望不上，姐也不在家，我們做什麽呀?”

　李嫂:“我就宋家大太太那邊，要是特別安排不過的，你們就過去問一聲。但是我走了，你們幾個啊，還是抓住這個機會，推一個能幫你們主事兒的人出來。不要等來了新人管事，你們一個個老人還被新人欺負，明白了?”

　幾人看著李嫂，眼裡都是不舍。

　“離得近，以後早起出去采買東西，都還是一起的，不擔心見不著。”李嫂面前笑道。

　“是不擔心見不著，可……”

　李嫂看著大家，“我又何嘗舍得這裡啊?算了，不了，我還得先去問問大太太的意見。要是那邊不用人，我也趕著今回公司報道，我得趕緊找個下家。就算待遇不好，我做得開心，也沒關系。”

　“我家裡要是不缺錢，不需要我來貼補家用，我今鐵定跟著你一起走。好了我們大家要共進退的，你卻先走的。”

　“是啊，我家裡也得我貼補家用，兒子、兒媳都好吃懶做，孩子的學費都指望不上他們，還得我這個一把年紀的老娘來抗。家裡幾條沒用的米蟲要吃飯，我是不敢隨便就不做了……”

　“你家算好的了， 家裡就算都是吃閑飯的，可至少身體健康，沒什麽病。我家就不一樣了，我老伴兒身體不行，兒子女兒不孝順，不給錢治病，買藥的錢不是我這邊幫人乾活掙點辛苦錢用，誰給一分錢去買藥看病?但是我就想啊，我再苦，也沒有我老伴兒苦。至少我還能動，我老伴兒也半身不遂，我不在家，家裡兒子媳婦誰去翻動他一下?我就想著，我再乾兩年，多賺點錢，給我倆老存一點養老金，然後就回去給我老頭子推輪椅。”

　“大家家裡都苦，要是有錢人家的，誰家女人會願意出來給別人家做阿姨?”

　得，都成了訴苦大會了。

　李嫂看著大家，輕聲歎氣:“我家裡倒不是那麽緊缺，有一點總比沒有的好。我做事做習慣了，讓我閑下來，我不習慣。”

　“是啊，李嫂其實是個好福氣的，兒子那麽出息。其實李嫂，你不用出來給人家做阿姨的，你都可以回去安享晚年了。”

　李嫂想起那個清清冷冷的家，隨後搖搖頭:“跟兒子不住在一起，一個人住，冷清，我還是喜歡跟大家一起做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