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卯時時分,斜月谷。
天色只有些微微泛白,許多人此時尚未從溫暖的被窩中爬起身來,但韓天行已經在斜月谷中廝殺有兩個時辰了。
此時的他渾身大汗淋漓,身上衣角處掛著一層薄薄的冰霜,體內的熱氣不停的從他的衣袖和領口處冒出來,讓他看起來白氣蒸騰,但他身上更多的是汙濁的血漿,在他周圍到處都是各色各樣的異獸屍體,這當中大多是豺狗,少部分是山野狼,偶爾有一兩隻小型的花斑虎。
原本書卷氣極濃的韓天行,此時傷痕累累,鮮血淋漓,衣衫更是破碎不堪,到處都是爪痕,在他的右邊臉頰處更是多了幾道深深的爪痕,有一道深入骨,幾乎能夠看到臉頰處的骨頭,鮮血從他的臉上流淌下來,很快就結冰凝結住,讓他看起來半邊臉都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韓天行渾身顫抖,幾乎連握住天龍劍的力氣都沒有,當他劈死最後一隻豺狗,將天龍劍從扎入豺狗顱骨中拔出來後,他便搖晃著單膝跪地,感覺自己渾身幾乎要散架。
但這一切並不是結束,韓天行絕望的聽見叢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和低低的嘶吼聲,黑漆漆的叢林深處更是露出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猙獰可怕。
韓天行在這裡戰鬥了一個多時辰,已經很熟悉這個聲音了。
這是山野狼群的腳步聲和嘶吼聲,它們成群而來,非常難以對付,如果不是自己靠著巨樹,利用地形而戰,他根本連一刻鍾都支撐不下來,就會被這些山野狼群給撕成碎片。
這個藏劍閣輩份最低的弟子擦了擦臉頰處已經結冰的鮮血,此時的他感覺不到一絲的寒冷和疼痛,反而是心頭充滿了急躁與火熱,他在之前被戲夢才追殺時,已然感覺到手中的天龍劍那一刹那像是活過來了一樣,他能感應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貫穿全身,他甚至能感應到天龍劍在他的手中呼吸,脈搏在跳動,似乎披掛帶甲的騎士,準備躍躍欲試的奔赴戰場。
可等那危急關頭一過,韓天行便發現這股力量迅速離他而去,無論他怎麽尋找,都始終找不回來。
眼看就要考核評級,手中有天龍劍卻無法發揮威力,韓天行咬牙絕望之下,隻得隻身悄悄奔赴斜月谷,想要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環境之下,企圖再次去尋找生死關頭那一刹那的玄妙感覺。
可是,這種感覺一去不返,無論韓天行如何發狂的去追尋,如何在這深夜之中與斜月谷的野獸進行搏殺,他都始終無法尋找到這股力量。
韓天行憑借著悍勇之氣和手中天龍劍的削鐵如泥,以及難得一見的戰鬥天賦,使得在斜月谷中硬生生的堅持到了現在!
若是換做平時,韓天行已經興奮若狂,李乘風他們也要對韓天行刮目相看。
可現在,韓天行的心中只有絕望和痛苦!
“難道……我真的沒有修行的天賦麽?”韓天行絕望的喃喃自語。
韓天行不甘心的雙手握拳,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仿佛絕境困獸的的咆哮。
待這聲音漸漸在這斜月谷中擴散開來時,韓天行旁邊冷不丁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那是因為……你找錯了方向!”
韓天行一個激靈,拄著天龍劍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他警惕的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卻看見大師兄正站在不遠處,眼神有些震驚的看著這屍橫遍野的場景。
大師兄一向很不看好韓天行,覺得他過於書生氣,而且入門太晚,而留給他修行的時間太短太短,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他幾乎不可能有什麽成長。
可現在,大師兄發現,他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
這個看起來文靜秀氣的書生,竟然如此凶狠,戰鬥天賦如此之高!
他分明入門的時候手無縛雞之力,手中拿著一把天龍劍就敢闖入斜月谷在生死線上
不斷的逼迫自己突破極限,而且竟然能在如此多野獸圍攻之下能夠生存下來!
這等天賦,萬裡挑一!
大師兄的身形一出現,在叢林深處悉悉索索的聲音頓時消散,那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也都紛紛退去,山野狼群恐懼的四處逃散。
韓天行高度警惕的盯著大師兄,在他眼裡,是李乘風的敵人,那便是他的敵人,大師兄顯然是秦師兄、天俊以及傻大個他們死去的罪魁禍首之一!
韓天行胳膊顫抖著舉起天龍劍,指著大師兄,道:“你休想奪走我的天龍劍!!”
大師兄哼了一聲,道:“你只有契合了上一代使用者最後戰鬥時的戰意,才能獲得天龍劍的真正認可,你才有資格使用它……但你未能築基,就算能夠使用也不能發揮天龍劍的威力。所以,你得先築基!”
韓天行怒喝道:“我不用你教!你若是圖謀我手中的天龍劍,那就放馬過來,雖然我不是你的對手,可匹夫一怒, 血濺五步!我殺不死你,可濺你一身血的本事還是有的!”
大師兄呆立片刻,他看著韓天行,輕歎了一口氣,他取出一枚黑色的藥丸,朝著韓天行一彈。
這枚黑色的藥丸在清晨微微的曦光中劃過一道弧線,朝著韓天行而去,但韓天行卻身子一側,躲了過去,任由這枚藥丸跌的地上。
這枚珍貴的築基丸便這樣掉落在地上,滾進血漿泥塵之中,變得汙濁不堪。
大師兄輕歎道:“此丸可助你築基,你只需要按照綱要上運氣,凝神結丹即可……”
韓天行盯著大師兄,絲毫不假於色,一口血沫啐在地上,他憤恨的說道:“你早做什麽去了?少假惺惺了!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大師兄有些黯然,他後退了一步,道:“路便在腳下,信不信由你。”
說罷他身形一閃,飛掠而去。
韓天行盯著大師兄的身影,見他確實去遠了之後,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地上那顆已經滾滿了獸血的築基丸,他這一刹那稍微猶豫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毫不猶豫的一腳踩了下去,將這珍貴無比的築基丸一腳踩得粉碎,還用力碾了幾下,他咬牙切齒的說道:“我韓天行的路,自己會走!”
說罷,這個倔強無比的青年掙扎著支撐起身子,一瘸一拐的往谷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