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倉庫內。
本應清冷無人的倉庫中央,卻滿是零亂不堪的零碎電器,鐵架子倒在地上。
哢嚓!
那一道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音,登時嚇醒了呆滯原地的李金。
須知。
自剛剛韓東暴起,再到韓東暴打伍傑,李金根本沒反應過來,因為韓東的威勢著實恐怖,仿佛一頭凶殘猛獸。
他雖有武術四品,可也心裡發怵,不敢上前攔架。
打兩下,也就打兩下,反正抗衡不了,這口罩少年恐怕有上三品的武術品級,至於如何判斷是少年,單從體型與聲音便可輕易識別。
然而。
李金想不到,這口罩少年居然愣是打死了伍傑。
“咕咚。”
李金想咽口唾沫壓壓驚,可卻咽不了,因為嘴裡太生澀。
他顫顫巍巍地倒退兩步,看著三五米遠處的伍傑,那一雙眼睛瞪得如同死魚眼珠,脖子卻是呈現不正常的扭曲,更有鮮血滲出。
“這,這……”
李金怕了。
這是什麽情況,自己怕是在做噩夢,明明只是與傑哥看一眼即將轉移歸屬權的倉庫,卻遭到如此禍事。
另一側。
韓東怔怔地望著伍傑,左掌松開。
他的短發上、臉龐上、以及純白短袖上,全都濺滿了顯眼至極的鮮豔血液,濕濕的,溫溫的。
噗通。
戴著金邊眼鏡、穿著古板襯衫的伍傑,仿佛凝固的雕塑,跌向一旁,砸在地上。
他一動不動,怕是死了。
“我……我殺人了?”
韓東心裡一顫,呆呆地看向自己的一雙手掌,左手滿是鮮血,右手倒還相對乾淨些。
可是。
當他翻過右手,手背上卻沾滿血液,與潔淨手心對比明顯。
不等他回神,李金跌跌撞撞地跑向倉庫門口,頓時驚醒了正在發愣的韓東。
……
“等下。”
韓東連道。
李金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跌倒在地,跑的更快了。
……
“等一下,我沒有殺人,我沒有。”
韓東邁了兩步,心裡亂糟糟的,想要得到李金的認可。
李金充耳不聞,腿部發顫卻繃緊著,狂奔不止,一心顧著跑到外面,逃離這片可怕的死亡倉庫。
……
刹那間——轟隆!
韓東動了。
他一腳踏出,踏碎了一台掉落在地的電飯煲,如同離弦之箭暴射向倉庫門口。
李金還在跑。
可韓東速度太快,真的好似一匹獵豹,七八步後,比李金提前一點點衝到倉庫門口,右臂發力,狠狠拉上倉庫的鐵門,合上約有半米的縫隙,斷絕自外界照進倉庫的陽光。
“別跑。”
“我真的沒殺人,沒有。”
韓東看向李金,臉龐透露著一絲絲茫然,可李金並未察覺到,他嚇得幾欲窒息。
噗通!
他摔在地上,連忙爬起來,想要向後逃竄。
“你別跑。”
韓東深深吸了口氣,腦海中莫名回憶起剛剛李金的戲謔言語,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李金向後逃竄,不敢回首。
……
咚。
韓東再邁出一步。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爸爸韓聞志的滄桑背影,那般沉重,好似扛著無與倫比的重擔,但卻仍然不顧任何,繼續前行,誓要站在他的前面,遮住一切風雨。
“兒子。”
韓聞志回首,肩負沉甸甸的高山,卻神態如常的跳了起來,舉起右拳,艱難地揮了揮:“加油,兒子加油。”
他笑的欣慰,也仿佛在哭。
他跳的輕松,也好似跪著。
……
咚。
韓東邁出第三步。
隱約間,他的臉龐似乎挨著一個柔柔嫩嫩的小臉蛋,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泛著無憂無慮的快樂,只要看到哥哥,就不講道理地開心。
“哥哥。”
韓茜瞪得可憐巴巴的眼睛,饞的不行,餓的不行,卻緊緊捂住自己的小嘴:“哥哥快吃,小茜不餓,小茜不要哥哥餓死。”
……
“我說。”
“你別跑。”
“你能不能別跑啊啊啊!!!”
韓東驟然抬起腦袋,雙眸閃爍一絲虛幻灰白顏色,隻覺得思維意識裡面的一道限制束縛,徹徹底底地碎了,登時讓混亂無比的情緒化作無盡汪洋,瞬間全數鼎沸!
製約粉碎!
約束崩塌!
那潛藏在內心深處的火山,轟隆隆地坍塌了,爆炸了,宛若燃燒著的燾燾烈烈之火焰,焚盡一切!
轟隆!
韓東氣血翻騰,力量爆發,暴射向四品習武人士、李金!
李金繞過堆砌電飯煲、微波爐的鐵架子,跑向裡側。
他想跑。
蓬!
韓東雙臂架在身前,狂暴無忌,猶如銅牆鐵壁般,活生生正面撞上了堆滿電器的鐵架子,撞的鐵架子轟然倒塌!
隆隆!
鐵架子倒向另一側,同時更有近百台電飯煲、微波爐,嘩啦啦地灑落一地,凌亂不堪。
李金止住腳步,鑽向旁邊的電器堆。
這一堆電器基本皆是彩電、音響音箱等等,堆砌在地,約有三米多高。
他還想跑。
轟隆!
韓東一頭扎進電器堆,雙拳猶如披荊斬棘的巨錘,瞬間轟出了一個凹陷口,掀翻了十數台滿是灰塵的陳舊彩電,不顧灰塵彌漫,終於抓住李金的右臂。
“跑,來給我跑!”
“你倒是跑啊啊啊啊!!!”
韓東倒退一步,乾脆利落地扯出李金,然後捧住他的腦袋,向上猛地一提。
時間仿佛靜止此刻。
李金的身體尚且飛在半空,可那腦袋卻被韓東捧著,宛若巍峨高山轟然崩塌一樣——摧枯拉朽向倉庫地面砸去!
嘭!
一聲悶沉的碰撞聲響!
嘭嘭嘭嘭嘭!
韓東雙掌猶如金箍鐵鉗,捧著李金的腦袋,體內力量盡皆爆發,向水泥地面狂砸,砸的內心清明,砸的無怨無悔,砸的酣暢淋漓!
既然我要護住的團圓,你們想破壞。
那就死。
死。
……
良久之後。
韓東也砸的累了,松開李金的腦袋,看了看一動不動的李金,又望向周圍略顯灰暗的凌亂倉庫。
一件件陳舊電器,七零八落,宛若剛剛經歷疾風暴雨。
“唉。”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韓東的臉龐終於恢復了正常,捂住臉頰,深深歎了口氣。
他心裡明白。
自那一聲清脆骨裂聲音,傳出以後,就已注定了結局。
“呵。”
韓東低笑一聲,隻覺得渾身發麻,強自緩緩站了起來,四處望了一圈。
這可是法治社會,自己該怎麽辦,能怎麽辦?怕是完了,怕是徹徹底底的結束了。
對不起。
爸爸,媽媽,小茜,我對不起你們。
韓東搖了搖腦袋,找到倉庫內的水管,清洗手臂與臉龐,然後換上早已備好的衣服,徑直離開倉庫。
嘩啦。
倉庫鐵門拉開,夏日的和熙陽光,自外側照射而入。
嘩啦。
倉庫鐵門閉闔,陽光消失,空氣漸漸泛著清幽清冷,彌漫一股靜謐的氛圍。
“啊……呃,啊!”
一聲呻吟, 悄悄響起。
那戴著金邊眼鏡的伍傑,在地上不斷掙扎,竟是清醒了過來,根本沒有死。
倏然之間。
啪嗒。
啪嗒。
一道低沉的腳步聲,自倉庫最深處傳出,規律且節奏,鎮定且冷漠,仿佛真正的凶戾猛獸。
“救,救我,救救我。”
伍傑下意識地呻吟著,大腦有些不清醒。
但他隱約有著一絲困惑,這道腳步聲是誰?是誰?誰還在他的倉庫裡面?
啪嗒。
啪嗒。
腳步聲音,不緊不慢,不慌不忙,仿似器械運轉。
聲音愈發靠近。
來到倉庫中央。
伍傑的視野裡,出現了一位穿著漆黑布鞋、漆黑褲子、漆黑皮衣的白發老者。
這老者臉龐淡漠,眼皮耷拉著,臉上皺紋非常明顯,還叼著一根點燃的香煙。
“救——”
伍傑呻吟到了一半。
白發老者緩緩抬起右腳,向伍傑的腦袋,輕輕一踢。
轟隆!
好似倉庫內發生了一場爆炸,響徹內外,震蕩周圍空氣,造成了灰塵漂浮的混亂場面。
下一刻。
噝。
一道吸氣聲音。
灰塵彌漫之內,那還剩半截的香煙頭部,微微閃爍火芒,隨即燃燒殆盡,化作一截齊整煙灰,向下掉落,飄灑四周。
“有意思。”
“三品品級,卻有二品的力量。韓東同學……我們明天見。”白發老者摸著褶皺老臉,抬了抬耷拉的眼皮,嘴角噙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