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焚嗎?”

　這一個誅心問題，幽幽然扎進阿爾骨身心，令它情不自禁的後退數萬米。

　它試圖離韓東遠些，逃離這個問題。

　但韓東開口以後，光族天王阿昇宮包括不遠處的眾多光族同胞，所有目光在這一時刻變得古怪難言，齊刷刷聚焦阿爾骨，令它強忍著恐慌，悄悄收斂鋸齒狀光輪。

　“該死！”

　阿爾骨感到一絲絲後悔:“我就不該來這裡，不該見這個韓東。”

　如今光族的新生代亙古天王共有兩位，與人族韓東相同，皆是虛洞級五重。而阿昇宮已然慘敗，光族承擔不起第二個亙古天王再次慘敗的重大代價。

　那麽。

　以一名宇宙永恆境的性命換取一份穩妥保險，恐怕絕大多數光族生靈都會搖光讚同。畢竟它們只需讚同，無需付出任何東西。

　“可，可是……”

　“我乃宇宙永恆境啊！”阿爾骨隔空盯著韓東，凜冽目光，好像要將韓東生吞嚼碎:“我阿爾骨歷盡千劫萬難，好不容易叩開永生之門，我願意闖進人族疆域，不畏懼隕落身亡，但卻不能接受自焚死法。”

　它堂堂一位宇宙永恆境，被逼迫自焚自殺?

　生命何其絢爛，生涯何其精彩，活在世上的意義有很多，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待，自殺都是極其不值當的行為。

　更遑論阿爾骨周遊星空，深知世界之大，自然不甘心白白死去:“人族天王韓東你真夠卑劣。用你們星空人族的語言來講，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卻字字誅心，無恥之尤，你這是逼迫我去死！”

　“對啊。”

　面對阿爾骨低吼，韓東低笑應著。

　破碎的光天，廢墟般大地，唯有光源節點的碎片四散飄浮，彰顯天王激戰的余波後果。

　“我就是要你去死！”

　“要你死！”

　韓東眸光如刀，冷厲霸烈，聲音口吻也變得鏗鏹有力:“阿爾骨你身為阿氏部落的高層。光族部落為了培養你這個宇宙永恆境，耗費不知多少，現在需要你有所付出，你卻拒絕，你卻逃避。”

　聲音傳得很遠很遠，浩浩蕩蕩的反覆撞擊光天，似乎傳遍了整個阿氏部落。

　人族天王的低語，如淵如海，令阿氏部落全員沉默。

　“夠了！”

　阿爾骨當空怒吼。它想殺韓東，殺機繚繞周身，森森寒意滲透亞空間。

　可惜沒有用。

　即使它全力出手也奈何不了這個人族天王韓東。

　因為那純白色星船停泊在韓東身後不遠處，其上屹立著人族古老存在，隱隱彌漫出來的氣息令阿爾骨感到心驚膽寒，怕是光族至高親臨，才能無傷鎮壓這架人族戰船。

　但再讓韓東講下去，它即使存活也會被阿氏部落集體排斥，甚至是驅逐。

　“夠了！”

　阿爾骨再次低吼，盯著韓東:“別再說下去了，你到底想要什麽?難不成我阿爾骨自裁自焚，你韓東就肯定會留手嗎，我不相信。”

　它憤怒質問，極度不甘心。

　辛苦修煉，艱難進化，向上攀登一輩子，到頭來被一個人族小輩一言逼死，被言語迫使致死。單是想象都感到憋屈至極，它會死不瞑目的，死後都不能釋懷。

　所以阿爾骨隻想要個答案，問清楚答案。

　“哦。”

　韓東撣了撣青袍衣角，又施施然坐下來，瞧了眼光軀色變的阿爾骨。

　他眼角余光看到光族天王阿昇宮似乎心動、也看到不遠處的眾多光族生靈大多數流露心動之意。遙想當年阿爾骨暴然降臨太陽系，冷酷襲殺，韓東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今時今日卻與往昔不同。

　他乃人族天王，代表星空人族登門挑戰光族。

　尤其在戰勝阿昇宮以後，韓東隨口一言可以活活逼死這個宇宙永恆境，這個導致太陽系傾覆寂滅的罪魁禍首。

　“可是……”

　韓東吐了口濁氣。

　“什麽?你說什麽?”阿爾骨連忙追問起來:“若我自焚，我族天王乞朵羅不會戰敗，你怎麽證明，怎麽讓我相信。”

　光天顫動，颶風拂過，天地間籠罩寂靜。

　不遠處純白星船，屹立船頭的眾多人族面面相覷，終究沒有出聲阻攔。因為韓東已經用實力贏得他們尊重，索性給韓東一些自主權，勝過阿昇宮倒也夠了。

　便看到韓東盤膝，眸光冷漠，淡淡注視阿爾骨:“信或不信請隨意，我證明不了。”

　阿爾骨低吼:“你若毀諾，我豈不是白死了！”

　“那就算了……”韓東深深望了眼阿爾骨，隨後閉目養神:“那就請你好好活著，笑著活下去，阿爾骨。”

　“???”

　阿爾骨瞬間懵了。

　一點點張開鋸齒狀光輪，那是它張大嘴巴，渾身如墜冰窟。

　它猛然領悟到了韓東的真實意圖。

　“不！！！”

　阿爾骨悲憤大吼。

　“呵呵。”韓東靜坐高空，調整己身狀態，順便梳理灰白氣流的玄奇之處:“我就坐在這兒繼續等待你們光族天王乞朵羅到來。”

　“阿爾骨閣下。”

　“現在你可以離開了。”

　他當然懂得，比刀子更可怕的是人心，同理可證光族亦如是，甚至所有生命族都是這般。

　年少時期的故鄉華國，就有網絡暴力這個現象。換成宇宙星空，網絡暴力將會產生無與倫比的殺傷力，足可毀滅阿爾骨全部身心。

　不止性命，更是心靈，是觀念信仰以及一直恪守的東西。

　就好比面對一個忠誠信徒，死亡固然可怕，但還有比起死亡更加恐怖的信仰大崩塌。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阿爾骨相信。

　只要光族信，只要阿氏部落信，只要埋下這個潛意識念頭，注定會生根發芽，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韓東。”

　阿爾骨懸浮高空，失魂落魄的掃了眼四周，與天王阿昇宮沉默對視。

　“叔叔……你走吧。”阿昇宮意味不明的歎了口氣:“你還是先回部落去吧。”

　“恩。”

　阿爾骨轉身離開。

　只剩天王阿昇宮與眾多光族生靈留在此處，冷冷觀察韓東。

　“天王乞朵羅一定能贏。”

　“沒錯，我聽父親講述過乞朵羅光輝事跡。乞朵羅原本只是我族疆域的最底層孤兒，在星空四處飄蕩，僥幸進入乞氏部落，從奴仆到侍衛，再到真正天才……從能合級到星光級，它位列太初，從星光級到恆宮級，它強勢衝擊亙古天王，最後一舉成功！”

　“而且天王乞朵羅的本源天賦異常神秘，據傳聞，是獨一無二的天賦。”

　一個個竊竊低語，萬眾期盼，期盼乞朵羅降臨。

　與普通光族生靈不同的是——

　它們皆是阿氏部落的光靈，要麽家世極為顯赫，要麽天資極為出眾，接觸事務的層面相對較高，時常聽過很多秘聞，此時湊起來，拚湊出了乞朵羅的完整形象。

　高大威猛，嗜好殺戮，曾經嘗試過生命合成進化體系。

　飄渺莫測，極其靈活，曾與歸宇境生命周旋數日之久。

　……

　時光悄悄流逝，光族疆域的混亂狂潮持續蔓延。

　三日後，光天寂靜，阿氏部落全員轟動了起來。

　乞氏部落同意了！

　萬萬眾恭迎乞氏部落的天王乞朵羅駕到！

　下至星光級、上至宇宙永恆境的光族盡數顯身，隨著天王乞朵羅，紛紛走出阿氏部落。

　它們匯聚在這片光天，目送乞朵羅飛向高空，也瞧著人族天王身軀兩側的宏偉字跡，止不住冷言冷語，止不住惡意殺意。

　“等著瞧吧。”

　所有光族目光齊齊落向乞朵羅。

　通體耀銀色，三角形光軀，宛若長短不一的繽紛光線所組構的棱角工藝品，散發出完美無瑕的莫名美感，令無數光靈為之陶醉。

　這就是光族天王乞朵羅。

　“乞朵羅。”

　阿昇宮神色複雜，默默退開，退到一旁。

　“阿昇宮，你不必氣餒。”乞朵羅經過它的身旁，微笑勸導:“你只是一時大意罷了，開戰直接爆發速度類型本源天賦，我就不信那韓東碰得到你?”

　阿昇宮苦笑道:“也許吧。”

　不管怎麽假設，它畢竟是輸了，而且輸得一敗塗地。

　“唉。”

　“乞朵羅。”阿昇宮忍不住傳音提醒，警告道:“你可千萬別小瞧這個人族天王，我仔細回想，依然猜不透韓東究竟享有什麽類型的本源天賦。”

　乞朵羅輕松微笑:“當然不能輕敵。”

　未知類型的本源天賦，確實沒辦法針對，很難找出克制之法。

　但。

　乞氏部落與阿氏部落早已經制定出作戰計劃，細致詳盡的計劃。

　“你就放心吧。”

　乞朵羅瞥了眼阿昇宮，緩緩飛向韓東，低沉聲音回蕩:“這個韓東膽敢打上門來，真是狂的沒邊了，我會親手拿回光族的尊嚴與榮耀。”

　言罷。

　它飛到韓東前方。

　破碎的光天早已恢復，唯有大地遺留傷痕，光的世界，光最高貴。

　阿昇宮默默注視，藏在遠處的阿爾骨默默注視，包括站在最前面的光族太初們全都默默注視。整整五百零六位光族太初暗自祈禱，太初又如何，它們無法參與天王之間的對抗。

　至於宇宙永恆境以上的光族生靈並沒有降臨這片光天，盡在更高重光天，垂眸俯瞰。

　假如不出什麽意外。

　此乃人族天王發起挑戰的最終戰。

　純白色星船蓄勢待發，百分百能量儲備完畢，船頭眾人包括護道人盧陽齊齊望向韓東與乞朵羅。

　寂靜到了極點。

　高空流光，颶風拂過，光天之下的高空。

　“呵。”

　乞朵羅冷笑兩聲，打量著靜坐閉目的韓東。

　萬眾矚目，天地悶沉，韓東睜開金紅眸子:“我等你很久了，光族天王乞朵羅。”

　“是嗎。”乞朵羅嗤笑:“你真以為自己贏定了，自信是好事，猖狂卻不是。”

　唰啦。

　韓東倏然站起身，金紅色靈魂本相高懸背後:“別廢話，我隻問一句，乞朵羅你可敢向我發起挑戰。”

　他不想再浪費寶貴時間。

　“有何不敢。”

　乞朵羅身軀旋轉，三角形光軀引動物質分子的極速流動，形成無窮盡風流護禦周邊。

　它的本源天賦類型，哪怕阿氏部落都不知情。

　促進能量交互，增強分子粒子的微觀運動，是它本源天賦的特征之一。

　“韓東你聽清楚！”

　“我乃光族天王乞朵羅。”它光軀亮起銀色光暈，一重重光環擴張而出，將光軀團團圍繞:“我在此挑戰，挑戰人族天王韓東！”

　它若不先挑戰，韓東不會出手，以免給光族出手的借口理由。

　“很好。”

　韓東眼眸一點點亮了起來。

　第二個光族天王，他今天誓要戰而勝之，沒什麽能夠阻擋。

　“戰！”

　乞朵羅凌空大吼，引起眾多光族亢奮呼喊。

　“如你所願！”

　人族天王背負雙手，一步踏出，無窮大威能撞向漫天風流。

　“管你有什麽本源天賦。”

　韓東經過之處，空間裂開縫隙，光的世界蕩然無存。

　虛洞級靈魂本相、金紅晶鑽瘋狂轟鳴。

　他身影高高躍起，恰似乾坤旭日躍出海平面，尊上之尊，聖上之聖，攜著大圓滿威勢，直接撞向護禦乞朵羅身邊的恐怖颶風。

　這已經不能稱之為風。

　是萬物流動，是空間流動，拓展了風的概念。

　“你破不開的。”乞朵羅觀察著韓東靈魂，試圖分析韓東弱點。

　轟隆！

　一頭撞在颶風表層，韓東被彈開。

　轟隆！轟隆！百萬次，千萬次，短短三個瞬息的時間，整片光天充斥著青袍殘影，揮灑著金紅威能，混淆不堪的余波將光天再次撕裂，將大地震得分裂。

　“流動類型本源天賦?”

　韓東退開萬米，難以確定，緊跟著又露出一抹獰笑。

　韌性天賦的強大適應力、灰白氣流的玄奇修改力， 兩相結合之下，破開萬物流動只是時間問題，但他不想再拖延。

　靈魂咆哮！

　血色眸光！

　這一刻韓東徹底爆發！

　虛洞級本相、靈魂能量、灰白氣流的增持、所有力量一下子攀升到匪夷所思的狂暴狀態，甚至他的體表肌膚都在寸寸撕裂，滿頭白發染血，靈魂泛著劇痛，他隻為刹那輝煌！

　“給我——”

　“倒下去！！！”

　人族天王一拳劈落，頃刻間震動億萬次，摧枯拉朽，劈開颶風，劈在光族天王乞朵羅的光軀之上！

　狠狠劈落，瞬間墜落，光族天王乞朵羅被這一拳轟入光芒大地！！

　整片光天寂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