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高酒店,二十層的用餐廳堂。
陳淑帶著玲瓏小巧的韓茜,與各桌相繼打著招呼,時而坐在親戚好友身旁,面帶溫和笑意。
小茜則嘟著嘴,縮在媽媽身側。
她快滿四歲,有些怕生,尤其是這些叔叔阿姨的嗓音偏大,更讓韓茜不適,那雙小眼神不再渴望美食。
這時。
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子,不怒而威,氣概軒昂,瞥了眼韓茜,眼底閃過饒有趣味的興致。
“陳淑,這孩子多大?”他淡笑問道。
“三歲多。”陳淑應道。
這位中年男子,名為溫正啟,乃是給自家供貨的大型供貨商。傳聞每年生意流水高達數千萬,淨利潤至少在兩百萬以上。
尤其是他的身份,非比尋常。
他有一個堂哥,在官府部門擔任要職。
想到這裡,陳淑不由摸了摸小茜的腦袋,沒開口。
她從不勉強女兒向陌生人問好。很多人只有一面之緣,何必非要強迫孩子問好?不懂問好,不是錯,而是理應嘉獎的警惕性。
然而。
小茜抿嘴,卻弱弱道:“叔叔好。”
溫正啟哈哈一樂,津津有味地打量了兩眼,不顧小茜的抗拒,伸手掐了掐小茜的白嫩臉蛋:“小孩子皮膚可真好,長得也不錯。我家兒子也四五歲,改天可以一起玩。”
陳淑皺皺眉,心有不滿,勉強敷衍了兩句。
作為母親,她體諒女兒韓茜的任何想法,極其反感溫正啟隨意掐臉蛋的冒失行為。即使面對小孩,也該給予基本的尊重。
但是。
這社會上,俗事規則繁多,顧忌情分面子,不能由著心情做事。若是自己當面叱責溫正啟,自家進貨渠道斷掉,該如何自處?
然而,在場眾人皆未察覺。
坐在主桌上的寧墨離,眼眸猛然睜開一條細縫,那漆黑眼珠偏向左側,流露暴戾,渲染殘忍,冷漠盯著溫正啟。
宛若凶猛野獸,瞬間蘇醒。
“師尊?”
韓東五官敏銳,眼角余光掃到寧墨離的殺機,心生駭然,不由驚疑不定地望了過去。
……
與主桌相隔十米遠的圓桌。
念頭轉動,陳淑舉起酒杯,笑呵呵道:“咱們趕緊喝一杯,我不能久坐。這孩子急著回她哥旁邊。”
“嗨,急什麽。”溫正啟撇撇嘴。
若非韓聞志夫婦包下禾高酒店的二十層,他可懶得屈尊降貴,參加一場不知所謂的升學宴。
而眼下,他看到一個有趣的小東西。
內心深處,溫正啟感到不平衡,更有一絲莫名其妙的妒忌與不忿。
憑什麽?
韓聞志夫婦長相一般,怎能生出如此精巧可愛的女兒,而且與他的兒子相比,韓茜乖巧無比,差距太大。看到不屬於自己的美好物事,溫正啟心生想要戲弄的想法。
“來,小孩。”
“叔叔給你嘗點好喝的。”
溫正啟親善微笑,拿起自己的筷子,點了兩下杯中白酒,伸到小茜嘴邊,另一手掌則是企圖掐向小茜的臉蛋,將小茜給拽過去。
……
“小孩不能喝酒。”陳淑臉色微變。
……
“混帳!混帳!老子要拿你喂狗!”寧墨離暴瞪一雙眼眸,褶皺老臉露出習慣性的猙獰,右掌徑直捏碎了木質筷子。
若非顧忌影響小茜心目中的慈祥形象——
恐怕寧墨離早已當場發作,
掀翻一切,活生生捏碎國字臉溫正啟的腦袋。 ……
“放肆!”
韓東低喝一聲,左掌倒空酒杯,憑空摔了出去。
酒杯之摔,附加高達上百斤的勁道。那酒杯都產生裂紋,宛若巨石投擲,呼嘯之間,砸在溫正啟企圖掐向小茜臉蛋的手掌上。
哢嚓!
酒杯碎裂。
溫正啟的手掌,不由自主地砸在圓桌邊沿,瞬間淤青。
若非韓東留力,這麽一砸,都能把溫正啟的手掌砸爛,甚至可以擊穿溫正啟的肥壯手掌。
嘩啦。
韓東起身,走向那張圓桌,冷喝道:“你想作甚?”
眨眼間,他便來到這桌,摟過有點怕怕的韓茜,俯瞰這位氣概非凡的中年男子。
“啊啊!”
溫正啟捂著手掌,低聲痛呼,怒視韓東:“陳淑,你這兒子過分了啊!我看韓茜長得可愛,才想逗逗她,你兒子在幹什麽?”
言罷。
溫正啟露出手背上的顯眼淤青,怒氣衝衝。
陳淑皺眉,卻沒開口。
而這一圓桌,乃至其他圓桌的親朋好友,盡皆止住閑談用餐,遲疑地望向韓東,暗暗咂舌。
這可是韓東自己的升學宴,竟與客人吵架?
“咦?”
一位梳著背頭的中年人,詫異低呼:“那是溫老板,蘇河市蒙牛品牌的供貨商。”
另一位中年女子面露唏噓,悄然慨歎:“溫老板不僅生意興隆,他堂哥乃是溫錚,咱們蘇河官府的大領導。”
眾人皆驚,面色古怪。
一個考入學府的學生,與溫正啟產生衝突?這簡直自找麻煩,定得向溫正啟當面賠罪,指不定還要敬上數杯酒。
全場聚焦之後。
溫正啟更為憤怒,指著手背淤青,言之鑿鑿:“我逗一逗小孩,給我打成這樣?說說,這事怎麽處理?”
小茜怕怕地縮在哥哥韓東懷裡。
韓東臉龐淡漠,站著俯瞰溫正啟,冷冷道:“逗?誰給你居高臨下的優越感,膽敢逗我的妹妹。”
“你以為自己高高在上?”
“錯了,我妹妹比你高貴的多,懂嗎。”
噔!
溫正啟被揭開內心深處的想法,臉色微變,登時氣急:“你在這跟我講亂七八糟的道理,還不知錯?還不反思?品行未免太差。”
唰啦!
韓東一步上前,右掌猶如鐵鉗般捏住溫正啟的脖子:“你不想講道理也好。你,立刻給我妹妹道歉。”
溫正啟嚇了一跳,沒想到韓東當場動手。
他愈加憤怒,肥壯手臂便要打出,推開無理的韓東。但韓東右掌只是略作振顫了兩下,力道蔓延,令溫正啟渾身一麻,癱軟無力。
“你知不知。”
韓東淡淡盯著溫正啟,放開顧忌:“在我面前,你只是螻蟻,沒資格與我爭論道理。”
咳咳。
溫正啟連連咳嗽,被掐的臉色漲紅,渾身無力僅能靠在椅背上。
他嘶聲低吼:“別以為自己考上學府很厲害,你算什麽東西!我溫正啟身家數千萬,居住有豪宅,出行皆豪車,我的身份比你們一家四口加起來,都要貴得多!”
“給我松手,不然告你惡意傷人!”
“還有陳淑,管管你兒子,這是犯法,這是公然傷害,我要告你們全家,告的你們傾家蕩產,給我等著法院傳票!”
直至最後,他氣喘籲籲,聲嘶力竭似得。
韓東的振顫勁道,讓溫正啟渾身提不起勁,憤聲低吼,更是加重了癱軟虛弱。
“小東。”陳淑擔憂。
“媽,請放心。”韓東道了一句,眼底閃過寒意,這溫正啟自己作死,誰能救得了。師尊已經動怒,苦果不可避免。
哼。
韓東冷哼一聲,松開右掌:“你還不懂,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此言既出,坐在旁邊的陳淑都愣住了,乃至全場眾人盡數驚愕,內心翻滾著尷尬無語的心情。
這簡直天方夜譚,離譜得很。
只不過考入江南學府而已,怎麽像是當了官府領導,言語間蘊涵莫名其妙的高傲,實在荒謬。他們不禁同情韓聞志夫婦,竟然有如此兒子,目無尊長,行無法紀。
可悲。
可歎。
這場升學宴, 倒讓他們大開眼界。
“哈哈哈!”
溫正啟放聲大笑,厲聲厲色:“我有三千萬家產,把控蒙牛品牌的供貨渠道!我有官府資源,乃是官協代表之一!你有什麽?你能否告訴我,你有什麽?”
這時。
坐在主桌的高良安,等待良久,終於有了露臉的機會……畢竟這是升學宴,若是見了血,總歸是不太吉利。
因此這就是大好時機,不容浪費。
唰啦!
高良安站了起來,環視全場,聲音雄渾,龍行虎步,勢要在寧老先生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我有上百億家產,開創蘇河專有地產品牌!”
“我有官府權限,身居蘇河優秀企業家之一!”
“我有數十億流動現金,我有這座禾高酒店,我有你無法想象的資源人脈。”
高良安每道一句,氛圍便愈加死寂。
高良安每走一步,眾人便越是震驚。
此時此刻,韓聞志與陳淑坐在不同圓桌,卻皆是目瞪口呆,而那憤怒倨傲的溫正啟,臉色煞白一片,如墜冰窟,身體都在打著寒顫。
任是再怎麽蠢笨,也知高良安身份。
頃刻之間。
高良安穿著華貴正裝,扎著深灰腰帶,邁著沉穩步伐,堪稱睥睨全場,目光所過之處,無不噤若寒蟬或是垂首以敬,快步行走之間,悉數挪動座椅連連讓出道路。
啪嗒。
他來到韓東身旁,猶如重山落地般的站定,登時鞠躬,朗朗道:“鄙人高良安,區區不才,略有一二,願為先生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