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一大早就起來了,聽說是秦王召見,顧楠也要跟隨。
按著白起的吩咐,顧楠穿上了她的鎧甲,破舊的鎧甲不像當時出征時那麽風光。沒了光澤,顯得有些暗淡。
顧楠扎著男式的發飾,俊美英氣的臉龐看上去有幾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疲倦。
她不過只打了一場仗,卻已經被這戰事折磨得不堪。
兩人騎著馬,走在一早還沒有行人的街道,鹹陽城看起來有些冷清。
秦軍的回歸和顧楠想象中的不同。
在她的想象中,得勝的大軍回歸,會受到全城百姓的接待,歡迎。歸來的軍隊會排著整齊的隊列,走進寬闊的城門,接受人們敬仰讚美的目光。
實則不然,軍隊回歸的那天,很安靜,徑直回了軍營,然後解散。有一個短短的假期,如果家在鹹陽的人,尚且能回家看看。如果家不在鹹陽的,卻是連回家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軍隊的歸來的沉默而無聲,只有零星的家屬會含著淚和士兵團聚,若是不相乾的人,根本就不想和軍隊這種東西沾上關系。
王殿在鹹陽的北處,在一片平矮的房間之中,顯得很顯眼,遠遠的,就能看到那片宮廷廣廈。
馬停在了宮殿之外,帶不進去,被陌生的侍衛牽著,黑哥還鬧了些脾氣。
內宮很大,甚至可以行車的寬路被高牆夾著,看不清外面,只能看到遠處的宮門,和高處那一方狹小的天空。
“待會兒,見了大王,切莫多言,聽著便是,明白嗎?”
白起叮囑著顧楠,他的話其實不多,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隻做不說,但是對著顧楠,白起總是會像是一個平常的老頭一樣,絮絮叨叨的。
“宮廷之中和家中不同,你卻是不能隨著性子來,記著,言多必失。若是陛下問你些什麽,你只需要答是與不是。別的,為師會說的。”
說完,有些眼裡帶著些悲哀:“學著些,官場之道雖和用兵無關,但是為將為臣,此道不能不做。”
只是,作為一個將軍,卻還要在在這朝堂中沉浮苟且,恐怕,也是將者最大的悲哀。
“師傅···”顧楠沉默了一路,突然說道。
白起卻抬起了手,打住了顧楠的話:“那些事為師自會定奪,你且莫再多言。”
說著,暗暗地指了指宮牆。
宮中的耳目哪裡都是。
顧楠垂下了眼睛,無神地看著石塊鋪成的道路,一眼似乎都望不到頭:“嗯。”
默默的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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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一個女婢附身在秦王的身側:“武安君和其弟子到了。”
“啊,武安君到了?”秦王放下了手中的文書:“哈哈,進來便是,武安君來見寡人,如何需要通傳。”
大門打開,白起和顧楠被上繳了佩劍,踏過大門,走進了殿中。
這是一處偏殿,顧楠進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殿中的老人,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長袍,用金線鑲邊,看起來很華貴。
但是老者的氣度卻是平常,看起來和一般的老人無二。
若不是華貴的服飾,當真就像是一個路邊的老伯一般。
“見過大王。”白起行了一禮。
顧楠卻傻愣愣的站在一邊,她可沒有見人行禮的習慣,除了對白起和魏瀾她基本上很少行禮。
嘛,畢竟作為一個現代人,就算是見了父母也不會行禮來著。
白起感覺到了身邊沒動靜,
皺眉頭看了顧楠一眼,看到顧楠站著沒動,歎了口氣。 這混丫頭,到了哪裡怎麽都沒大沒小的。
一邊想著,一邊咳嗽了一聲。
顧楠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拜道:“見過大王。”
白起黑著臉繼續說道:“小徒自幼流浪,無人管束,禮數不周,還望大王恕罪。”
“無事。”秦王擺了擺手,或許是年邁的緣故,聲音沉悶,但是看得出來此時的他心情似乎還不錯。
“武安君率我秦軍大勝趙國,如此大功寡人還未上次,區區小事,何須多加絮叨。”
“何況武安君之徒雖未見到,名字寡人確實已經聽過數次了。那蝶戀花,和那醉臥沙場君莫笑,不拘一格,雖和大雅略有出落,卻也是兩紙奇文。寡人也是早就想見見了。”
秦王眯著眼睛,眼光落在了顧楠的身上:“當真是少年英才。”
沉默了一下,擺了擺手。
“此般卻只是找武安君聊聊罷了,無需拘束。”
說著秦王揮退了下人,殿中隻留下了三人。
至少明面上隻留下了他們三人。
“坐吧。”
大殿的一旁卻是已經早早的擺好了兩張軟塌,顯然是讓顧楠也坐下便是。
“多謝大王。”
在大殿之中跪坐了下來,顧楠卻是覺得莫名的壓抑,寬敞的大殿中只有他們三人坐著,便是動一下聲音都是明顯。
秦王先開了口。
“聽聞武安君昨日歸來便是回了家中,連讓寡人給你慶功的機會都沒給啊。”
說是簡單的聊一聊,秦王這一上來,就問了白起一個問題。語氣平淡,但也有幾分質問的意思。
白起笑了笑:“征戰數月久未見家妻,心中掛念,卻是延誤了軍事,陛下勿怪。”
“哈哈,無事。”秦王看白起的樣子笑了出來:“武安君懼內的事朝中也不是什麽秘密,回了鹹陽,若是不先回家,反倒是讓我絕的不對了。”
······
白起的臉色不太好看,很顯然,對於這個話題便是老辣如他卻是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身為千軍主帥,居然懼內,著實有些丟臉。
不禁老臉一紅:“大王說笑了。”
“哈哈,罷了,不在讓你在徒兒面前丟臉了,武安君,寡人問你件事情。”
秦王臉上的笑容說收就收,一瞬間就嚴肅了下來,看著白起。
殿中上一秒的笑意一轉眼,散了個乾淨。
白起低下眼睛:“大王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