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武德九年六月初七,這一日雖說不是正朔之日,但是武德皇帝李淵,依舊傳下旨意召開了一次長安城內九品以上官員悉數參加的盛大朝會!在此之前,在李世民的授意之下,經過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等人的親自操刀,已經徹底安定了長安城的內外!
這一日的朝會,雖說盛大,但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正是李世民等人,終於可以掌控一切了;憂愁的則是武德皇帝李淵,這份憂愁之中充斥著無奈與心酸!只見在這巍峨的大興宮太極殿內,李淵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正式冊封李世民為新的大唐帝國太子!同時又頒布了一道改變歷史走向的詔書:從今日起,所有軍國大事,無論大小,全部委托太子處理和決定,然後再報告給朕!李世民雖然名義上隻是太子,但是大唐帝國所有權利,已經被其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日月雙飛劍,乾坤萬裡長,目光來到這刑部大牢,這裡早已被廢太子一黨充斥的滿滿當當,哀嚎之聲不絕於耳。而在牢房深處,天字第一號單間。東野老人正靜靜的坐在稻草鋪墊的床榻之上,而魏征則悠閑的躺這,嘴角叼著一根稻草,時而東望望,時而西瞧瞧。只見這個牢房異常之昏暗,僅能憑借一個碗口大的窗戶,從高高的側面照進來一絲微弱的亮光。
在東野老人的內心世界中:成王敗寇,既然敗了,最多也就是一死,死則死矣,一定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離開。只見一片灰塵伴隨著昏暗的亮光飄落於左側的衣袖上,其隨手就將其拂去!雖然牢房看起來肮髒不堪,但是一向愛乾淨的東野老人絲毫沒有邋遢的痕跡,每天就這樣端端正正的坐著!不過,旁邊的魏征,卻顯得大大咧咧,這也沒幾日,已經蓬頭垢徐,狼狽不堪,雖說如此,但是卻顯得逍遙自在!弄的跟自己家一樣,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再吃,絲毫沒有坐牢的心態。
突然間,魏征開口問到:“先生,您說咱們這次是生還是死?”
“生與死不在你我的掌握之中,但是從命數上來說,你我二人命不該絕,該有這麽一道坎兒。”東野先生閉著眼睛不緊不慢的答道!
這一句話說的魏征很是茫然,一軲遛的從草榻上座了起來,詫異的追問到:先生這話何解?
“在玄武門之變的那一刻,老朽都想隨著建成而去了卻這一生,可是到了這牢房之中,也漸漸的想明白了一切。自大唐開國起,秦王殫精竭慮,通韜略會用人,才能出眾勇冠天下;然治國如何老朽也拿捏不準。君不見前朝之煬帝也是雄才偉略,可是到頭來依舊亡國。故秦王要想治天下,得民心,必會用賢;然紙上談兵者甚重,腳踏實地者甚少,一切得看大唐國運,得看秦王為自己以後的謀劃!若想成為一代明君,必將收買你我二人之心,以封天下悠悠之口;若要成為一代梟雄,你我二人性命不保;因此生與死均在秦王一念之間,故一切有天定!”東野老人默默地給魏征分析道!
聽聞如此之分析,魏征也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此刻在他內心深處也是如此的一番考量。的確,生與死均由不得自己。一切都要看這個“未來人”胸中的抱負與大志!
每天與稻草相伴,與牢飯為伍,悠悠然,又是一些時日。天漸漸破曉,大地朦朦朧朧,只見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承乾殿的台階之上遠眺長安城內外。隨著朝陽的初升,霞光已將長安城的亭台樓閣映襯成了金黃色,漸漸多起來的行人,
充斥著繁華的街道。萬籟俱寂的天空,伴隨著清晨的一陣鳥叫,劃破了這份寂靜。片片五彩祥雲,又一次充斥著天空,看起來蔚然壯觀!而孤零零站著的這個人正是李世民,看著這樣壯美的朝霞,不由自主的讓其想起了玄武門之變的那個傍晚,突然間,想起了還在牢獄之中的魏征和東野老人。 想到這些,其一個轉身,就返回了大殿。這承乾殿內,依舊是李淳風早早的在一旁侍候,而程咬金則是辦完前幾日交代的差事,一大早就匆匆前來複命,看著李世民在殿外遙望遠方,在李淳風的授意下,其也沒有去打擾這個帝國的儲君!看著其進來,程咬金趕忙迎上去,躬身行了一禮!交代完差事,李世民一邊整理這案頭的奏疏,一邊對他們說道:“你們二位也正好沒事,就陪著我一塊去這刑部大牢一趟,看看這魏征與東野先生!”
“莫非殿下是想啟用此二人?”程咬金隨口就問到
“確有此意”
“此等小事有臣走一遭就好,何必讓您屈尊紆貴呢。既然殿下本意想用此二人,我就給他們唱一個紅臉,全給您綁到此處,然後有殿下您來一個義釋嚴顏豈不更好!”。
聽到陳咬金這一席話語,李世民停下了隨手整理的的奏疏,微微一愣,和李淳風相視一笑。就見李淳風帶著笑意說道:不曾想程將軍也是粗中有細之人呀!”
李世民也是大喜,望著這一身緋色官服腰纏玉帶性如烈火的程咬金,帶著欣慰之情誇獎到:“沒想到我們曾經的大老粗,如今也有這般心計,好好好,這樣也好,那就有你全權辦理此事了,不過這次隻把東野先生給帶過來。”
一席溢美之詞,說的程咬金頓時都不好了意思,趕忙領了將令就這樣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出了這承乾殿,轉身就到這右率府提點了一百黑甲軍。只見這一個個黑甲軍士,清一色二十出頭,個個虎背熊腰,精神抖擻,身披黑盔黑甲,手持一丈來長的陌刀,腰跨桑標弓,騎著追風馬,一溜煙的沿著朱雀大街朝著刑部大牢奔去,引得無數市井商販竊竊私語!
一盞茶的功夫,程咬金就奔到了這刑部大牢,驗明文書之後,直奔東野老人和魏征的的天字第一號牢房。此刻的東野老人正在與魏征暢談這治國理政的方略;當說道,天子治國之道必定秉承愛民、惜民之心的時候。忽的聽到一厲聲之吆喝:“東野老人,那位是東野老人”未見人先聞聲,兩位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這基本就是程咬金,相識一笑,也就隨之停止了談話!
隨著吼聲,牢頭像撒了氣的皮球一般,抬起了擅抖著的右手,戰戰兢兢的指給了程咬金。回望這一切,牢頭如履薄冰;程咬金威武雄壯;身後數不清的黑甲兵士手持陌刀,已將牢房狹窄的過道,堵的嚴嚴實實;天天哀鴻遍野的大牢,瞬間就被這一幕給震懾的安靜了下來。
東野老人緩緩站起,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稻草,雙手朝後面這麽一背,就這樣偉岸的站著。程咬金上下打量了東野老人一番:乾淨的裝束,文雅的胡須,整齊的頭髮,看起來竟然絲毫沒有坐牢的痕跡;再回過頭看看旁邊這位,已經蓬頭垢面,似乎不成人樣了!看到這裡,這程咬金氣不打一出來的對著牢頭罵道:他娘的,你們刑部大牢是不是走後門了,他這是在坐牢嗎,怎麽看起來比沒坐牢的還得體呢!
聽此一語,這牢頭已經嚇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連呼“沒有”!東野老人,看著被欺壓的牢頭,帶著不屑的眼神,望了一眼程咬金,緩緩的開了口:“吾向來如此,請將軍不要為難牢頭罷了”
程咬金一聽這個“嘿”你一個囚犯,還給一個牢頭求情!於是,就一腳踢到了牢頭身上,將牢頭踢的一個倒栽蔥:“我就是為難他了,你能給我怎麽著吧!將死之人了,那那麽多廢話”說完之後,惡狠狠的瞪著東野老人!
伴隨著這種蠻橫,這種無理,東野老人看著瞪大著眼睛的陳咬金,也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和這種無理之人,你是爭論不清楚的,死則死矣,何必多費一句口舌!
看著絲毫沒有怯意的東野老人,陳咬金內心之中也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意!但是敬佩歸敬佩,面子上的工作還是得做的,於是就吩咐道:“給我綁了,帶走”。說話之間,兩個黑甲兵士帶著繩子快步上前,抓住老人雙臂,準備五花大綁!
只見東野老人麻利的推開黑甲兵士說道:“不勞將軍費心,我自然跟你去就是;兵嘛,就退下吧,我自橫刀向天去”說話之間,先生就帶著豪邁之情,跨出了牢房。這突發的一幕,竟然弄的程咬金一愣一愣的,他一看勢頭不對,這要是不綁著去,如何來義釋嚴顏呢,因此就厲聲說道:“還愣著幹嘛,給我綁了”只見回過神來的黑甲兵士,頗為麻利的就將東野先生五花大綁了起來!於是程咬金也邁著神氣的步伐,不屑的看著東野老人,在兵士的押解下,被裝上了臭味熏天的柳木囚車!一溜煙朝大興宮奔去。
此刻,肮髒的天字第一號牢房,隻留下蓬頭垢面的魏征一人。獨自坐著,回味這先前東野老人的話語:如果有人來押解他們奔赴法場,要是沒有人捆綁他們,隻是默默的帶走,必死無疑。如果,一定要被五花大綁,則命不該絕。魏征還想問問先生為什麽,可是東野老人,永遠都是這樣打啞謎,也沒有闡釋原因,隻是說,讓他到時候靜觀其變就好!
來到這弘文館內,李世民目前的辦公之所,只見其正在一紅木雕花禦案旁,細細批閱這呈送上來的奏疏。這弘文館也不太大,看起來很是緊湊,裝飾的繁華為而不失庸俗,簡約而不失簡單,各種書籍奏疏悉數安放於靠牆而置的楠木書架之上,旁邊一個暖塌則是其日常休息之所,幾個雕花鏤空秀墩放在旁邊則供日常奏事的大臣安坐。
這時候只見這陳咬金,躡手躡腳的,輕聲細氣的進了來,看著李世民正在處理政務,也就沒有太多的打擾,靜靜的站立在一旁。首先看到他的則是李淳風,當李淳風想開口的時候,這程咬金則揮揮手製止了他的話語。雖然這程咬金此時步履輕盈,不過,這一切早已讓李世民洞穿看透。就低著頭,簽這禦批,隨口問道:“事辦妥了?”
程咬金帶著無奈之情,趕忙回復到:“殿下,這可真是一個人才呀,像我這五大三粗,大大咧咧的人去了刑部大牢;想盡方法愣是沒有給他嚇住;他弄得給沒事人一樣,不過最後呀,還是被我給綁來了。”
李世民一聽這個,會心的一笑,放下手頭的狼毫禦筆就說到:“那就帶上來吧!”原本這東野老人想自己堂堂正正的走,可是這黑甲軍士愣是不許。於是乎東野老人,被反綁著雙手,在兩個黑甲軍士的押送下,狼狽不堪的進了這弘文館。
當進了弘文館的那一刻,李世民依舊像往常一樣,奮筆疾書,處理這奏疏。而東野老人,則掙脫兵士的押送,抬起頭矗立在禦案下面,看了看此刻的李世民,似乎無視自己的存在,就厲聲說道:“死則死矣,何必如此羞辱一個將死之人”李世民一聽這樣的話語,已經知道是東野老人來了,趕忙回到:是,東野先生來了呀,快座,快座”!
這李世民,放下手中筆,再抬起頭,定睛這麽一看,看到的卻是東野老人如此一番景象。“大為驚訝”,就明面上帶著責罵的口吻,厲聲呵斥程咬金“你怎麽辦的差,我是讓你請東野先生過來,你竟然給綁了來,是何道理?”說著,就“氣不打”一出來的繼續吩咐下去:“來人,給我拉出去杖責30軍棍!”說話之間,李世民趕忙放下案頭的奏疏,快步走向東野先生,麻利的將先生的繩索解開。
隻聽程咬金“委屈的”答道:“請殿下贖罪,臣以為東野先生是廢太子謀反一案之主謀,未曾領會殿下旨意,罪該萬死,也請東野老人寬恕”說著噗通一聲,就跪在了李世民面前。隻聽李世民很是埋怨的對程咬金申斥道:“先生是我的客人,不是罪人,我沒有讓你如此對先生;你這樣,讓先生如何看我,又置我於何地”
一邊斥責這程咬金,一邊又呵斥這旁邊的小黃門:還不去給先生搬凳子。一聽這個,小黃門趕忙戰戰兢兢的搬來一雕花鏤空秀墩!程咬金聽完李世民這一頓“臭罵”, 也是連呼知錯,當小黃門搬著秀墩,走過來的那一刻。經過李淳風這麽一提示,程咬金趕忙從小黃門手中接過秀墩,麻利的走到先生面前,緩緩的將先生扶上秀墩,帶著誠懇的語氣說道:“請先生贖罪,都是罪臣錯誤領會了殿下的旨意,以至於造成今日之結果,先生雅量,萬望贖在下不敬之罪”
東野老人,看著面前一臉委屈程咬金;又上下打量一番頗為謙卑的李世民;觀此一幕已經了解到一個大概,只見這李世民面帶和善之笑意,注視著東野老人,眼神之中略帶籲請之神態。故而也就順水推舟,就坡下驢的說到:老朽作為廢太子一黨的主犯,理該如此,萬沒想到是殿下高義,如此禮遇,讓老朽也深感意外!沒有什麽有罪沒罪的事情,程將軍這頓板子實不該領!請殿下寬恕!”說著,就趕忙起身,對李世民長長一揖。
雖說東野老人如此仁義,但是李世民依舊“嚴厲”的對程咬金說道:“還不快謝謝先生,愣著幹啥”。經過李世民這一聲提醒,正在發呆的程咬金,趕忙對先生施一大禮。之後,就帶著小碎步,悻悻的退了出去。而李淳風看著這和解的一幕,也跟隨程咬金的步伐,退出了弘文館,隨手掩上了門!
此刻的弘文館內,隻余下東野老人與李世民兩人。
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君臣二人就這樣深明大義;而東野老人作為一賢達人士,也早已洞穿這一切,隻是不忍說透罷了!歷史會向著那個方向發展,他真的會成為李世民的重臣嗎?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