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總是書寫給有準備的人。當人生幾十年都是在孜孜不倦的努力求學,當造詣已達到了無以複加的頂峰之時,還有什麽能夠動搖他繼續攀登的心。
在佛法的世界中爭即是不爭,不爭即是爭,爭來爭去到頭終歸是一場空;爭與不爭過程不同,意義自然也不一樣,故而眾生平等。
而婆羅門教之教義主張善惡有報,人生輪回,輪回的形態又取決於現世之行為,只有達到“梵我同一”方可獲得解脫,修成正果,故而有了這四等種姓。
上回說到,只見一個官人模樣的人,從藤甲軍讓出的縫隙中騎著馬徐徐走了出來。只見此人,手持玄鐵寶劍,足登一雙魚皮戰靴,頭裹白色裹頭,身穿一身淺色綢緞,胯下一匹棗紅色的波斯戰馬。
雖然看起來也就四十來歲,儀態也是頗具威嚴。但是一雙寒光四射的眼睛,一管筆直挺起的鷹鉤鼻,兩彎斜飛的英挺劍眉,再加上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一抹蔑視與冷笑。頓時讓人感覺到一種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出一種傲視天地的強勢。
卻見此人拉著馬韁晃悠悠的到了陣前,高傲的打量這王玄策等人。雖說此時他們依舊橫刀立馬,一字排開,威風凜凜中展現著強硬的姿態;但是此人眼中依舊是充滿了不屑與輕蔑。
觀此緊張一幕,眾人雖說更加提高了警惕。但是王玄策深知在這異國他鄉,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他們僅僅只是,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並未傷害他們一人。於是頗為有禮的在馬上,欠身施了一禮之後,誠懇的向他說道:
“東土大唐國使節王玄策,特奉大唐皇帝陛下旨意,前來曷利沙國拜會戒日王,以修兩國之好。不知將軍為何,要追殺這些手無寸鐵之平民百姓,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然天下子民都是君王之子,所以萬望將軍珍惜,饒他們去吧!”
但見此人,原本瞪著的一雙銳利雙眼之中,流露這無盡的怒火。一聽說是大唐國的使節,又是前來拜會戒日王,頓時就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因為前些日子,戒日王特意發來廷寄,說起有一幫大唐國的使節,如若經過,一定要多加關照,安全護送到曲女城。
於是這人,再一次上下打量起了王玄策:雖然頗具書生意氣,但是白皙的臉龐,高挺的鼻梁,濃厚的臥蠶眉,無不透露這棱角分明的冷峻。烏黑深邃的眼眸,不僅泛著堅韌的色澤;而且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更是閃著凜然的英銳之氣;同時在看似平靜的眼波下卻暗藏著如膺般的深邃。而這一切,配在一張端正剛強的英俊臉龐之上,更顯得氣勢逼人
不由自主的讓人聯想撲向獵物的老虎,不僅充滿了危險,更張揚著不怕事不懼事的個性。既如此,那就不用將此事鬧的下不來台面,但見此人,隨即念頭一轉,也是頗為有禮的在馬上拱手回了一禮:“在下阿羅那順,負責我曷利沙國北疆之安全,既然是來自大唐國的使節,我就應該以禮相待。可是這幫賤民,一定要追殺殆盡,萬望使節不要多加干涉,以壞了兩國的和氣”。
當眾人聽聞他正是阿羅那順之時,不僅王玄策沒有想到,連所有的大唐使者都未曾想到,這第一次見面竟然是這樣一番景致。雖說他們對他也都心生厭惡之感,投來了鄙夷的目光,但是依舊還想再次維護一下這幫百姓之性命。於是王玄策就代表大唐使團,以正義之口吻再次問起:“他們可曾反叛?”
“不曾”。
“他們可曾搶掠?”
“也不曾”。
“那不知將軍為何還要追殺殆盡?”
“因為他們是賤民”。
原來這阿羅那順雖然是刹帝利階層,但是在其出生之時其家族已經沒落,後來跟隨戒日王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且依靠其妻子阿爾米塔家族之勢力,一步步升任這左國相的位置,再後來就被冊封為毗羅刪那國的國王。
雖然這戒日王信奉佛教,但是並不反對列位臣工信奉其他的宗教。而這毗羅刪那國正是因為這阿爾米塔,是一個虔誠且入魔的婆羅門教徒;在她的影響之下,這阿羅那順於是就更加的信奉婆羅門教。再後來在她的慫恿與嚴加灌輸之下,這毗羅刪那國行梵滅釋,百姓為了生存也都盡數信奉婆羅門教,所以在這裡很難見到佛教徒。再加上嚴格執行婆羅門教之教義,所以這賤民也就真的成了賤民。
聽得他如此肯定的答覆,包含王玄策在內的所有大唐使團的成員,瞬間愣住了。這不正是剛才貢布和頓珠所闡述的嗎?雖說眾人面面相覷,但是王玄策瞅了一下身後,發現百姓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轉念一想,既然入了這曷利沙國的地界,就應入鄉隨俗,少干涉這些他國的內政。況且此刻百姓已經逃走,於是內心不由得黯然一喜;但見其大手一揮,示意眾兄弟,在不舍之中讓開一條道路。
這阿羅那順,也是頗為聰慧之人,看著已經消失無影的賤民,再加上王玄策等人又主動讓開這條大路。腦海一想,與其這樣無休止的耗下去,還不如順道賣給他們一個面子。更何況他們還是戒日王特意交代下來的貴客,外加上甚想知道這多摩多羅最後之結局,故而也就面帶笑意的也買了一個人情:“我阿羅那順也不是得理不饒人之人,貴使初到我國,不了解我國之國情,也是情有可原。不過見您能如此仁義,也是讓我頗為感動,既如此,那就放了這些賤民吧”。
王玄策望著觀念突變的阿羅那順,也是隨即流露出了久違的喜色。
一番寒暄之後,但見這阿羅那順開口說道:“貴使這一路走來,也是頗為勞累,既然到了我毗羅刪那國,不如到我這王宮之中暫時歇歇腳,讓我盡盡這地主之誼,如何?。”
王玄策雖然想以,早日趕往這曲女城為由推脫掉,但是轉念一想,既然到了這毗羅刪那國,不如就借機觀瞻一番,順道深入了解一下這阿羅那順的為人到底如何。於是就帶著欣喜之情答道:“既如此,那就多謝國相的美意”。
但見這阿羅那順聽得王玄策同意之後,隨即策馬而來,帶著歡喜之情親執王玄策之手,並馬而行。面對這樣一番殊榮,王玄策也是微微一笑,安然接受。
於是這大唐使團成員以及大隊藤甲兵,則隨著二人之後緩步而行。
離了這村莊沒多遠之後,只見這阿羅那順,一邊請王玄策欣賞這官道兩側,這毗羅刪那國的盛景;一邊隨口問道:“我國使臣多摩多羅出使貴國,已經有很多時日,至如今還未曾歸國,不知貴使可知其下落否?”
聽聞這漫不經心的一問,王玄策隨即多了一個心眼,只見他眼珠子一轉,就帶著悲傷之情回復到:“貴使多摩多羅,出使我國,因為路途之遙遠,又偶感風寒,再加上水土不服,不曾想在朝見我大唐陛下之前一日,竟駕鶴西去,甚是惋惜;而外臣此次出使貴國之目的,正是受了陛下的委派,前來說明此事,以解除兩國之誤會,永結萬年之好。”
這阿羅那順從王玄策口中,聽聞這多摩多羅已死,也印證了派去追殺之人的判斷,故而心中暗喜:自此之後這曷利沙國之內,除了戒日王就沒有與我抗衡之力量了。竊喜歸竊喜,但面上依舊不無悲傷的流露出甚多之傷感之情:“唉,這多摩多羅也是兢兢業業之人,我們同殿為臣多年,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客死異鄉,讓我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的上。”話語之間,順道擠出了幾滴說不清是傷感還是激動的淚水。
雖說如此,但是在王玄策的眼中,望著如此情真意切的阿羅那順,也不免有了一些動容。隨即安慰了他一番。
也就一個時辰左右,眾人就到了這毗羅刪那國的王城。正如頓珠所言,王城方圓十三裡,均是夯土之圍牆。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這王城之中的民眾,自是和其他國家有著明顯的差異。雖說士農工商一應俱全、各種等級井然有序,但是這種俱全與有序中也流露這甚多之無奈。
到了這王宮,亦是富麗堂皇,要遠比這桑及多國之王宮更為氣派。不僅大殿之地板為黃金鋪就, 雕梁畫棟更是貼金之作;板凳桌椅也是精雕細刻,飲水器皿以及餐具餐盤,更是清一色白銀雕琢。甚是奢華,也甚是精致。
當目睹眼前這一切,大唐使團的所有成員,盡數被這奢華的一幕所驚歎。因為他們明白:大唐皇室與其比起來,似乎也遜色甚多。
在阿羅那順的盛情邀約之下,分賓主落座之後,但見這大殿西側的瑪瑙珠簾後面,一個衣著華麗之女人,正在偷偷的望著他們。隱隱約約的能夠感覺到此人不僅體態端莊,更是婀娜多姿;一身珠光寶氣,彰顯出無盡的富態與奢華。
通過這晃動的珠簾,也漸漸的看清楚了她的面容,白皙的面容之上,一雙三角眼,中間流露出一絲好奇之態。臉蛋雖說沒有大唐女子的那般圓潤,但是一張櫻桃小口,外加一孔溫婉的鼻釘,看上去也有著幾分天竺的女人特有的美感。而她僅僅只是偷瞄了他們幾眼之後,就退了下去。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阿羅那順之妻子阿爾米塔,聽聞來了幾個大唐的使節,就是出於好奇,過來看一眼罷了。
隨著宴會的開始,眾多精美的素食,就這樣紛至而來,不僅讓人看的眼花繚亂,更是讓人頗為眼饞。雖說如此,但是他們依舊展現這大唐使節的高貴與文雅。
伴隨著宴會的開始,在這閑談之中,阿羅那順也趁機想了解,一番大唐國的政風民情,這王玄策等人也是輪番的細致作答;而王玄策等人也借機向他了解了一番這曷利沙國的具體情況,他亦是用心解說。宴會始終在這樣祥和的氛圍中安然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