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日頭高掛,正午已過,大約未時,相當於後世的兩點左右。
按照這時農村的習慣,家庭條件好的一般早飯都是凌晨四五點,午飯下午一兩點,晚飯七八點;家貧的則只有一早一晚兩頓,晚上餓的話,只能硬挨到早上。
張母、三妹和師娘此時正在廚房準備著午飯。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阿和,阿和……”
“大兄,大兄……”
當先一人身穿褐色鍛衫,頭戴紗籠帽,這笑眯眯的老者正是張義先的爺爺,周邊村裡的大地主張大戶。他的身後跟著一穿青色文士衫的中年,名叫張齊,乃是張義先的父親;張齊身後跟著的手提籃子的少年不是張義先還能是誰?這三人後面還跟著兩名抬著大木箱子的壯仆。
“二叔,齊哥兒……”張父出門一看,快步迎到大門處,有些局促的道。村裡人都沾親帶故,按輩分張籍的父親張和稱張大戶為二叔。
只見張大戶笑的一團和氣的道:“阿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家籍哥兒得了院試案首取中了秀才,這是天大的喜事啊,怎麽不來通知一聲。”
“這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張父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張大戶和他的兒子張齊並不怎麽注意張家,兩家大人之間少有往來。往日裡隻張籍張義先這幫小輩在一起,可是今時不同了,張籍中了秀才,還是案首,眼瞅著張家是前途無量,作為一個鄉裡沾親帶故的土豪怎能不過來結交。
“來來,把禮物放院裡,大兄,今後咱們要多親近親近,義先快去找張小相公去……”張義先平時大大咧咧,但是見到他爹就和老鼠見了貓一樣老實,應了一聲,提著東西就要往屋裡走去。
張籍這會兒聽見院中的動靜,也出來了,見到張義先,驚喜的道:“義先,你來了,我這剛到家還沒去找你。”
張義先這會兒不知道怎的,有些唯唯諾諾,不複往日的開朗,只見他拱手向張籍行禮道:“見過小相公……”
“和我客氣什麽,來來來,義先,到屋裡來!”張籍就要把張義先迎到屋裡,不曾想張齊走了過來,一巴掌拍在張義先腦袋上,斥道:“這麽沒大沒小!”又一抱拳向張籍道,“小相公勿怪,我家小子不懂事。”
這情景,讓張籍十分尷尬。張齊是童生身份,平日裡和生員們交往時,都是持小輩禮,按照這時的規矩,張籍能稱張齊為小友。但張齊和自己父親又是一輩,這麽一整,張籍感到分外別扭,場面上一時冷清了。
還是張大戶是見多識廣,處事圓滑,當即打破了尷尬道:“咱各論各的,你們讀書人之間按讀書人的規矩,我們莊戶人家按莊戶家的規矩……。”
說話間,眾人到了堂屋坐下,張大戶開口道:“阿和,咱家籍哥兒出息了,這十年是咱村的第一個秀才,這可是大事,我打算重修祠堂,祭拜先祖,以謝先祖庇佑……”
“全憑二叔吩咐。”往時都是張大戶主持張家一族的祭祖事宜,張父自然是沒什麽意見。
“還有,我差人去整個秀才匾額,掛在咱祠堂上……”張大戶又道。
“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張父連忙推辭,在他的觀念中,張籍還是個娃娃,怎能把自己的名號牌匾掛在祠堂這麽神聖、這麽重要的地方呢。
張齊這會兒插話道:“大兄,有何使不得,我可聽同年說了,張相公縣府院三試皆為案首,這是什麽,這是小三元啊,這昭示著咱們張氏宗族文道日昌啊,放在祠堂裡也能激勵咱們後輩勤學,
給小輩們帶來些文氣,做個榜樣……”張齊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一口一個“大兄”,客氣親熱的讓張父不知所措,要知道原來的張齊可沒把他放在眼裡過,見面之時點點頭哼一聲都算好的。“對對對,就是小三元,一定要做個大牌匾,讓咱村的娃都沾沾喜氣,再出幾個相公。”張大戶笑眯眯的又道,“阿和家中有事的話,隻管向我說,在咱這一片地兒裡還沒有人能欺負到咱頭上。”
張籍在一旁和張義先說著話,在沒有他父親注意的時候,張義先又恢復了些許開朗。
張義先羨慕的說道:“籍哥兒,你真厲害,我都聽說了,這次院試你也是案首還是咱州學裡的廩膳生,下次縣試我可得找你作保了。”
“那是自然,最近學得如何了,下次有信心沒?”張籍問道自己發小的功課情況。
“在社學裡我還是頭名,夫子經常誇我,下次縣試在下場的時候應該可以。”張義先說起自己的課業,也來了精神,看來他最近功課大有長進。
“那就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張籍點點頭道,“對了,夫子最近如何了?”張籍問起了張老夫子的情況,許久未見,張籍很是懷念這個曾對自己照顧有加的老師。
“夫子啊,挺好的,前幾日還聽他提起過你,你留下的那個讀書法子挺好用,社學裡的同窗進步挺大。”張義先說起了張老夫子的情況,張籍也想起了那時社學讀書的場景。
“嗯,明個兒你隨我去看看夫子,我在城裡給夫子買了些東西。”張籍說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啟蒙之恩不能忘。
“好,明個兒一早我來尋你。”張義先應道。
……
飛鳥撲棱著翅膀從窗外飛過,廚房裡的炊煙升了又熄。
“爹,大哥,飯做好了。”三妹從廚房處進了屋來。
“哦?二叔,齊哥兒,還有義先一起在家吃飯,這邊都張羅好了。”張父起身道。
“不了不了,改日再來,以後咱們親戚間多走動走動,張小相公今天剛到家,就不打擾你們團聚了。”張大戶起身笑著婉拒道。
“是啊,以後時日長著呢,今天我們就不做惡客了。”張齊也是辭道,“義先走了!”又招呼了張義先一聲。
張父和張籍挽留不得,隻得作罷。
待張大戶一行人走了之後,張父站在門口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張籍。
張籍見父親看向自己,便衝著父親笑了笑。
這不到一天的時間,發生的好事情太多了。
這,都和自己的大兒子有關啊,張父心中似有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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