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從指尖低落在純白的戰裙,光明轉身背離出口走回戰場,抬起的腳步踏進傳送法陣的前一秒,
黑眸看見那道聖潔榮光的女性輕側臉頰,低聲開口:
“幫我向卡洛兒....問好....”
欸......?
卡洛...玲!?
下意識的愣住,某種來自直覺的震驚讓方然黑眸停滯的霍然睜大,是那種來自本能的...理智還沒理清但就是本能的感覺到...
這句輕輕的話話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感覺!
像是可以理清所有雜亂無章線索的核心!
動作僵硬,抬起的腳慣性的踏入法陣,方然突然思考解凍,熱流一樣開始飛速流淌,驚愕不可思議中下意識的冒出第一個念頭。
為什麽這個時代她就知道玲的名字?
突然一瞬間的恍惚,昏昏沉沉的感覺讓方然掙扎的壓低黑眸,然後他看到從這次旅途...不,從更早的時候就開始偶爾發動的那張牌...
為了幫他脫困,【夢牌】自動的出現在了銀斷龍牙的龍脊凹槽之中!
同樣的狹間、同樣的戰場、屍體、焦土、【霧牌】的抉擇、戰爭的余痕....邊陲小鎮被毀滅之前的那個夢境在腦海裡一幕幕閃回,最後定格的...
是一棟小木屋之前,白色光影女性抱起一個淺金發的小女孩!
【夢牌】消散,方然睜大了雙眼黑眸神色呆滯,然後在法陣發動的那一刻,回想起了玲在馬車上和他說過的話。
‘那個是在戰亂裡曾經救了我的人...’
‘是個特別好看的人,唔...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看也是最善良的人了...’
...
“是你!你就是那棟白色洋房的主人!”
霍然轉身,方然看向梵爾琳茵的背影,驚詫恍然的大聲的喊出了這個事實,但是很快哪一個他一直不解的疑問堆積而來。
那既然這樣,既然她對玲是那麽重要的人,
為什麽一百年後的時代....玲會和不夜宮反目?
現實與暗的狹間世界裡,下意識喊出這句話之後,方然看見一直走著的光影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方然會得知這件事情的那一刻,
然後一條看似沒什麽關系的線索莫名的被方然回想記起。
那晚小鎮的夢境裡,選擇了向前走的他跟著梵爾琳茵在她從那個小屋抱起玲之前,路邊他看到的‘殘骸’是想要逃跑的士兵、慌張的農夫....
還有抱在一起的男女,女人已經被火燒焦的看不清身形,男人殘留的的一部分頭髮...
好像是...稀有的淺金色。
‘...那個大姐姐和我說沒有看到我的父母...’
等等....該不會...
玲和不夜宮反目的原因難道是...
那個坐在天空之島平台邊緣的身影神色安寧,閃過零騎時代玲安然滿足的容顏,方然看著站在自己不遠前那道光明與憧憬的身影,感覺某個地方的酸澀,有些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想,聲音不自覺的顫抖看著那道身影發問:
“你難道一直沒告訴玲,她的父母已經....”
法陣徹底激活亮起馬上就要遮住漆黑身影的那一刻,方然看到那道光明的身影轉身,
露出了方然看不懂的柔和微笑,微光的眼眸裡說不清是溫暖還是悲傷。
離開狹間的前一秒,方然才黑眸出神的真的明白剛才梵爾琳茵和他說的那句話。
‘我終究也只是人類而已,會有感情,會有私心,’
‘會說謊話....’
...
....
色彩回歸,
雖然仍舊是在夜色黎明,但火炮的炸裂仍然帶起遠比天邊那股明亮更加刺眼的光和熱。藏匿著暗金花紋的奧古漆黑蕩起不斷燃燒又不斷生成的衣擺灰燼,握著銀白龍脊猙獰華美的修長大劍,
從狹間回到伊松佐河平原戰場,方然抬起黑眸掃過仍在拉鋸的戰場,天邊的黎明已經亮起了第一道光輝。
假如玲的父母是死在了那個狹間的波及之下,那自己那個時代的三十年前,應該已經離開了不夜宮的玲為什麽會只有靈魂數據的形態....
從進入場景開始,所有嘈雜的線索在那道光影說出最後一句話的那一刻,全部逐漸理清,睜大了黑眸呆滯的站在戰場中央,回憶起自己墜入場景的那個夢境,
暗色的世界裡,夜色一般瑰麗、張開單翼的武裝,追逐著拉起能量風暴的遊夜機甲的除了滅世神話中恐怖的黑影是...兩道象征著編號最靠前的鮮紅。
而那兩道鮮紅之一的、邊陲小鎮夢境裡身後的、玲不惜九死一生也要衝進暗世界毀滅的、
戰場硝煙中漆黑身影抬起睜大的黑眸,看向了一百年前的眼前世界。
是這場‘戰爭’。
至此,撕開厚厚時間的蟲繭,
藏在時間裡,玲沒和自己說的迷霧在方然眼前散盡。
在得到最後一個問題答案的那一刻,系統突兀的提示在視野中出現,強硬的拽回方然飄遠的心神!
【時間節點繼承完畢!】
【場景脫離開始,倒計時...】
該死!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瞳孔猝不及防停滯收縮的那一刻,身體從指尖開始化作光屑,透過穆林的存在,方然看見穿著黑白長裙的年幼少女還坐在馬車邊緣,晃著穿著牛皮短靴的雙腳,看著遠處的天邊。
玲還在...
來不及思考更多,沒有任何猶豫,身體下意識的動了起來,第一秒就是拚盡全力的呼嘯狂奔!
坦克、火炮的轟鳴在前方阻擋,士兵蜂擁的嘈雜阻擋在他的身前!
“都給我....”
面對一整個龐大的戰場,單單一人的嘶啞聲音壓抑著焦急暴躁,在黑眸猙獰抬起的那一刻響徹黎明之前的黑暗!
“閃開!!!!”
解放了的龍脊大劍砸在平原之上,大地沉悶的劇痛悶哼之中,這片戰場之上的一切...
升入半空!
解法的鴉羽紋路在眼角緩緩浮現,衣擺上燃燒的黑暗開始喧囂沸騰,漆黑的身影不惜代價的爆發出最快的速度,黑眸直視著前方自戰場中央,衝向遠方黎明...
...
一百年前的世界,在發生著很多事情...
這一角戰亂爆發,那一邊革命四起,
世界陷入戰亂,人類在互相廝殺,災難彌漫在這片土地。
她的黑裙劃破,她的魔杖掉落,妖冶的容顏暴露在空氣裡,蒼白柔弱的皮膚對比著不詳的漆黑,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裡,
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山林,魔女孤獨的遊蕩在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的世界,已經黯淡下去了的那雙紫羅蘭的眼眸無神的睜大,呢喃瘋狂的尋找著給予自己溫暖的身影,走向下一個小鎮。
但與此相對的,也同樣有人在為著這個時代而努力,在沒有被歷史記錄不為人知的地方,以自身微末的力量抗衡世界,做著想要去改變一整個時代那應該被稱作‘偉業’的事情,
他們懷抱信念,他們化作榮光,用意志錘煉自身的正義。
看著光鎖封印的身影,即使半個頭顱湮滅,嘴角也仍舊勾著桀驁笑容的身影,看著他的身軀突兀的開始飛速複原,‘威脅’複蘇的那一秒,
狹間平原裡,未來女王的身影抬起那雙光明平靜的眼眸。
而這一切,哪怕會有難過,哪怕會有犧牲。
哪怕會有人可能再也無法見面,哪怕這一秒的笑容就是永遠的別離。
握著鑲嵌琥珀的手杖,白色的洋房裡優雅的身影坐在床邊,看著自己面前那雙凜然湛藍眼眸可能再也不會睜開的同伴,難過悲傷。
一百年前的世界,在發生著很多事情。
它們藏在時間的迷霧裡,包括那個在戰爭裡失去了父母的小女孩,像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不知道她以為只是失散了的父母,其實就死在她當年躲著的木屋背後卻無人告知的這件事情,
都被一同埋在了她的時間裡,埋在了她的記憶裡,除了偶爾被夢境的潮汐衝到岸邊,
或許只有她親自開口,或許只有找齊所有的線索,
才能有人繼承這段時光...
身形壓低的甚至貼近地面,【驅牌】亮起、【跳牌】亮起、【浮牌】亮起、【翔牌】亮起,青年漆黑的身形化作一道暗光亮起,拖起黑炎漫布寬大燃燒的破碎衣擺呼嘯過戰場的平原,
像是在和自己不斷化作光屑消散的身體賽跑,抓著胸口,他不顧一切的甩出劃開空間的紅色絲帶,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
我答應了玲,會快點回去。
巨幅的魔能一瞬間蒸發不見,劇痛感和黑朦同時傳來的那一刻,
穿越空間,他總算看到了那輛馬車。
“方然!方然你怎麽了!?”
不惜代價的爆發抽空了身體裡的一切力量,膝蓋砸在地面身體搖晃倒下的那一刻,方然聽到玲著急的聲音,看到少女從馬車跳下扶住他身軀的模糊視野。
“方然!你不要嚇我!方然!你快醒醒!”
慌忙的抱住他要跌倒的身體,一直等待著他回來的玲,眼角嚇出淚花帶著害怕的不安不住喊道。
少女柔軟的身軀,頭髮上有股陽光的暖暖味道,喊聲在耳邊響起叫回了方然有些朦朧的意識,讓他下意識的反抱住懷裡的少女,不可思議的恢復了一些力量。
“玲...”
雖然有些沙啞,像個枯木的老人,但總算還能正常的開口,感受著撐住自己少女身體那股讓人舍不得放手的柔軟,方然輕聲的叫著她的名字。
“方然....?”
擔心他的同時不知道他想說什麽的少女,在下一秒,淺金色的瞳孔看見了方然逐漸化作微光的身體。
“方然,你的手!”
“玲...聽著...”
這一秒,他的聲音溫柔的不可思議。
“錢和米蘭那些房產地契都在箱子裡,食物也有很多...馬車裡我放了很多你可能會用得到的東西,還有那些我交給你的武器...”
看著眼前年幼漂亮的少女,方然對著她笑了笑擦掉她眼角的淚花輕聲虛弱的開口:
“所以我相信那麽聰明的玲,一定能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不被人欺負對麽?”
眼眶發紅,溫熱的液體開始在那裡匯聚,從伊爾相處的時光,旅行在一百年前的世界,從繁華的城市到美麗的田野,蔓延過金色麥田小路上的車轍、溪水裡劃過的倒影,
馬車上的每一天時光,是方然永遠忘不掉的回憶。
聽著方然說出這樣的話語,聰明的可以猜到原因的玲一下子愣住,然後有些不願相信的身體顫抖,長袖裡的手抓住裙擺淺金色瞳孔看著他問道:
“方然....你是....要回去了麽?”
看著眼前咬著嘴唇強忍著淚水的少女,方然一下子有些不知道回答,但是他最終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對著她哽咽笑著點頭:
“嗯,對不起...玲...”
得到了他的回答,淺金色的大眼睛再次布滿濕潤,少女低著頭聲音顫抖,懷抱著最後的期望做出懇求。
“不能....留下來麽...”
身體化作微光正在漫散,方然用最後的力氣抱住了自己面前的少女,輕蹭著她淺金色的頭髮,靠在她的肩膀黑眸已經有些看不清了的低垂開口:
“我答應過玲你...你幫我的話,我也會幫你....一直以來都是你幫了我很多...很多...”
“現在...我得回去履行約定了。”
大概是最後一次感受青年的溫暖,少女抬起了顫抖的雙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然後緊緊的抱住他的後背,像是那個米蘭的雨夜,他們在教堂前的廣場街頭。
“你的父母一定還活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他們,所以,”
疲倦的像是要睡過去,漆黑鬥篷下的身體緩緩化作微光消散,方然倒在少女的懷裡,最後不放心的話語像是夢囈一樣彌留輕微,甚至無法聽清。
“你一定不要難過...你要開開心心的...然後慢慢長大...”
緊緊的咬住嘴唇,看著天邊的光芒亮起,還沒長大的小姑娘強忍著滾熱的液體點頭,壓著自己想哭的衝動聲音哽咽的抱著他回答。
“我不會難過的...我會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我會慢慢長大的,一定不會變的又凶又任性...不會亂欺負你...也不會很難接近...我一定會....好好長大的....”
“即使我真的變成那樣...你把我抱住...我一定會聽你的話的....”
聽覺也開始模糊,透支之後再透支需要付出的大概是生命的代價,徹底失去一切感覺的那一刻,他總算翕動著嘴唇,笑著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嗯...我知道了。
然後化作一捧光點消散在這個時代少女的懷抱裡,淺金色瞳孔睜大的看著自己的懷裡只剩空氣,咬住嘴唇身體顫抖的一點點抱緊自己,
“騙子...”
大顆大顆的淚水在青年消失的那一刻,終於再也忍不住的掉落。
“方然...你個騙子...你分明答應過我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的...”
哭泣哽咽、泣不成聲的話語只有她自己能聽清的響起,淚水低落到那雙老式的牛皮短靴上。
“你分明答應過我....明天要去釣魚的...”
所有的一切散盡的那一刻,天邊終於了升起明亮,照亮了馬車旁又失去了重要的人的少女,
終於淚水肆意的哭泣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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