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沒問題吧?”

　禦阪美琴怯生生的詢問。

　她這種性格風風火火的姑娘會露出膽怯的情緒本來就很異常。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情況，只能解釋為，現在有更讓她驚愕的東西。

　那是川神響也。

　一聲不吭撞碎了玻璃逃逸的男人，現在回來了，手裡帶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雖然他依舊是那個禦阪美琴熟悉的川神:黑色碎發，赤紅風鏡，紅白雙色的運動服，可是氣質上卻迥異到讓人難以相信。

　簡直就好像是雙胞胎兄弟換了彼此的衣服一樣，雖然容貌相似，但內在的本質，卻是別的東西。

　她多少能理解，川神和佐天也是朋友，看著朋友陷入昏迷的悲劇，而且，還是他自己導致的，他會難過，會悲痛，在難過和悲痛中會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也能理解。

　但是……一般人會變化這麽大嗎?

　現在的川神，簡直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劍，鋒利，寒氣逼人，而且，沒有一點人類該有的味道。

　簡直，就好像機器一樣。

　他安靜的把電腦交給初春，然後低聲跟她解釋幻想禦手是樂曲這件事，並且希望她調查一下網絡，看看是誰上傳了這首曲子。然後川神這才回過頭去回答禦阪美琴的問題:“你是說我嗎?沒問題。”

　他的語氣平靜到任何一個熟悉川神的人都會覺得異常。

　“看起來不像啊……”

　禦阪美琴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冷淡的川神，她印象中，名為川神響也的男人應該是什麽時候都會露出欠揍的笑容，故意為了好玩而去激怒自己的身邊的人，總之是一個活潑到讓人想活剝了他的家夥。

　可是現在……意外的很安靜。

　安靜到，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說起來，你還是第一次看見我這樣啊。別在意，就好像電腦有【低耗模式】【平衡模式】【高性能模式】一樣，我現在只是把自己切換到了最合適的形態罷了。”

　這麽說著，川神勉強做出一個笑容，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明顯能看出來，他笑的並不開心，有一種例行公事，甚至是完成任務的感覺。

　切換思考側重點，川神自己把它稱之為【開關】。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人類很難同時思考多件事情。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上課的時候如果睡覺，就無法聽課了。如果開小差，就很難記住老師說了什麽，如果上課認真聽課，也就無法同時偷偷玩手機，能同時進行複數思考的人太少太少了。

　如果有人試圖同時做這些事情，在上課的時候，一邊睡覺，一邊開小差，一邊聽課，一邊玩手機，結論就是這些事情哪一件都做不好。睡覺的時候大腦要休息不能思考，開小差和聽課之類的正好相悖。聽課要把注意力放在課堂上，也就無法開小差無法睡覺無法玩手機，其他事情也是同樣的道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麽，就要有一個輕重緩急——雖然大家最後都選擇了玩手機或者睡覺就是了……反正這些比上課有意思多了。

　川神做的事情是類似的，把自己大腦處理事物的【輕重緩急】做一個區分。

　平日裡那個嘻嘻哈哈的川神，思考的側重點是如何順著對方的心情，偽裝成一個人畜無害的家夥。也就是，那是【處理人際關系】的川神響也。他思考的側重點，是如何讓其他人不感覺到厭惡——雖然不知何時開始，這個思考的重點變成了【如何讓自己感覺有趣】。

　順便一提，這也是他平日裡為什麽總會亂七八糟的去胡思亂想的原因，因為這個模式下的川神思考沒有重點，想到什麽就是什麽，沒有目標，也沒有想要思考的東西，任由自己的思考亂飛。

　而現在的川神，就是戰鬥專家，把一切駁雜的念頭全部排開，把名為川神響也的精密機器的一切資源，全部分配到和戰鬥相關的領域上。

　在之前和暗部交鋒的時候，他一度用過。

　把自己最寶貴的風鏡——他作為川神響也必須承擔起的罪業——取下的時候，他曾經短暫的打開過這個開關。

　在切換到這個模式的時候，川神的全部思考重點，全部放在如何克敵製勝上。自然的，他作為人的感情，就給人一種流逝的感覺。

　至於結果，就是原本他無法好好操作的模仿自麥野沈利的原子崩壞，成為得心應手的攻擊方式，他好像麥野的翻版一樣，隨意的放出射線去攻擊。

　雖然聽上去好像多重人格或者精神分裂，但是又有不同，首先川神沒有分裂，也不是多重，他依舊是他自己，記憶很清晰，不會出現切換人格就記不清其他事情的這種問題。而且，他也只是修改思考的側重點。

　繼續用之前電腦來舉例子，多重人格是一台電腦裡有好多的操作系統，精神分裂是把這台電腦拆掉，然後用零件拚湊出複數的電腦來用。而川神，則是分配用電模式。通過把資源分配給不同的地方，來引出自己不同的可能性。

　之前他能完美駕馭麥野沈利的原子崩壞也是這樣，雖然威力有所不如，但是精確度和速度有著長足的進步。這也是因為他在這個狀態下，會給大腦過多的【資源】來讓它進行更加精密的計算和操作。

　“……聽上去真微妙。”

　禦阪美琴不明白他再說什麽，感覺好像很厲害，不過她完全沒理解，只是隨便的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無所謂，現在的問題是幻想禦手——有沒有腦科專家?如果是刺激超能力，毫無疑問是腦科的事情。如果知道了幻想禦手是一首曲子，那麽刺激的方法和具體的內容也確定了，應該能逆向推測出目標。”

　川神現在不再進行無用的思考，邏輯清晰了許多。

　“唔……我查一下。”

　初春飾利應了一聲，在電腦上敲擊了幾下，只見上面迅速跳出幾個畫面，似乎在檢索著什麽。

　“啊，有了，最近有醫院裡為了應對幻想禦手導致的昏迷，而特別聘用了AIM方面有研究的學者的樣子。名字是……木山春生。”

　“原來如此。我這就過去。”

　川神湊到她背後，確認了上面的地址。

　白井黑子默默的看著他，不知何時，明明這裡是風紀委員的支部，可是指揮重點卻變成了他這個外人。

　仔細想想，這還真是反客為主了啊。

　可是，白井黑子意外的並不討厭。

　他現在這種……好像受傷的野獸一樣發狂的模樣，反而給黑子一種，這個人可以信任的感覺。

　因為……他發怒了。

　平日裡，川神給人一種很虛假的感覺，他的笑容也好，他的開朗也好，都是偽裝出來給人看的，讓人難以信任。現在的他，雖然粗暴了許多，但，反而更值得信任了。

　(雖然試圖接近姐姐大人這點，還是無法原諒就是了。)

　她胡亂的思考了這麽一句。

　“等等。”

　初春飾利叫住了他。

　從剛剛開始，本來最應該憤怒的她，卻沒有對川神表現出憤怒的模樣。

　從她眼角的淚光，還有她強忍著的嘴角，可以看得出來，她比任何人都憤怒，都悲傷。因為，佐天淚子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嗯，早安，初春……我……有點害怕……還有……晚安咯。”

　大概，這是她意識消失前最後的話語吧。

　那個比任何人都開朗的佐天淚子，居然也會使用幻想禦手，從朋友的角度來看，果然還是遇人不淑吧。一般來說，應該是拽著川神衣領大罵他一頓才比較正常。事實上川神也做好了這種準備。

　可是，意外的是初春從始至終，都保持著一個風紀委員應該有的平靜的態度。

　可是，她現在卻叫住了川神，對他說等等。

　(要來了啊。)

　川神點點頭，把風鏡摘了下來。

　推測她可能要抽自己一個耳光，為了不傷害到風鏡，他選擇提前把它摘下來。

　“帶我一起去。”

　意外的是，初春不是要報仇或者別的什麽，她在要川神帶著她一起去。

　“你要調查幻想禦手的上傳者。”

　初春飾利搖搖頭，反駁道:“那種事情在哪裡都能做。而且，我不覺著做出這種事的人會沒有防備。”

　這也算是常識了吧。

　幻想禦手明顯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很難想像製作出這個東西的人，會沒有任何防范的把自己寫出的程序發布到網絡上。那麽最可能出現的情況，果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麽相比而言，還是去腦科醫生那邊反而更有效率吧?

　想到這裡，她補充道:“而且，如果這邊有什麽問題，或者是那邊有什麽發現，我可以作為聯絡樞紐。”

　很理性的發言。

　“真可靠。”

　川神讚了她一句。等待著她的下文。

　然而沒有什麽下文了，死一樣的寂靜沉默在這裡。

　“不打我嗎?”

　川神用平靜的口氣問道。

　“……”

　初春搖搖頭。

　雖然她確實心裡亂亂的，想要破壞點什麽東西，但是風紀委員的理性告訴她，她不應該遷怒這個男人。

　他也不想發生那種事情的。

　“是麽，真冷靜。那麽，我們出發吧——禦阪，你把幻想禦手拷貝一份，去找你認識的醫生分析一下。對了，我問一句，你們常盤台是不是有一個偵探社?”

　“?確實有一個怎麽了?”

　禦阪美琴沒理解怎麽回事，反問了回去。川神沒有回答她，徑直帶著初春走了——從窗戶。

　“哇哇哇，請您從正常一點的地方帶我走啊啊啊啊啊啊！！”

　空氣中傳來了初春恐懼的聲音，大概是沒想到川神會用這種方式吧……

　禦阪美琴苦笑著看著他風風火火的模樣，心裡暗道:沒想到他還意外的有情有義啊。

　平日裡那麽嬉皮笑臉的，結果佐天同學出事了，他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說起來……是因為【朋友出事】了，所以他會這麽憤怒呢?還是因為……出事的人是【佐天淚子】所以才會這麽憤怒呢?)

　禦阪美琴心裡沒有定數。

　“黑子，帶我去一個地方吧。”

　“嗯。姐姐大人，是想去醫院看看佐天同學吧?”

　“嗯。”

　川神沒有把佐天淚子送到醫院，而是把她帶回了家裡。

　比起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地方，果然還是家裡更讓人安心吧?

　對於即將安睡的公主大人，自己柔軟的床榻肯定比醫院硬梆梆的床鋪來得舒服。

　在初春和佐天淚子打完電話之後，就聯系醫院去救人。

　她沒有去看佐天淚子，川神也沒有，兩人大概想著一樣的事情，那就是趕緊解決這件事。

　可是，朋友昏迷了，總得有個人去看看吧?

　白井黑子理解禦阪美琴的心情，她就是那種人，那種溫柔的超能力者。

　她或許不是最強的LV5，但她一定是最溫柔的LV5。

　之前她會為了常盤台的學生受傷而徘徊在街頭把自己當做誘餌，那麽現在，她也會為了自己的朋友出事，而奮不顧身的出發吧。

　(可是……)

　白井黑子不自覺的按住自己的胳膊，光是這樣移動身體，都會觸動傷口，發出細微的刺痛。

　空間移動是最需要精密度的超能力，因為哪怕使用者注意力稍微不集中，都會出現移動偏差，好的情況，說不定只是在移動中途摔下來。壞的情況，可能發生身體的一部分卡在建築裡，導致重傷。

　白井黑子平日裡會對內衣特別考究，也有這方面的原因，身體哪怕一丁點的變化都會影響到空間移動的精確性。

　可是現在她受了傷， 在追查幻想禦手的時候，被那些千奇百怪的，忽然增幅的超能力給陰到了。

　雖然一招被偷襲，馬上就能窺破其中奧妙，可是這也架不住人多……

　幻想禦手的使用者太多了，白井黑子追查的時候，各種小傷累積起來就很誇張。

　“你愣什麽神啊，再不快點就打不到出租車了吧?”

　禦阪美琴仿佛沒有想到要用黑子的超能力一樣，招呼她一起去打出租車，黑子松了口氣，趕緊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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