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故事,從守陵人的口中娓娓道來。
不得不說這個老頭雖然看起來就不是什麽正經的守陵人,但是講故事還是很有一套的,講起來繪聲繪色,生動形象,不下片刻,龍爭和葉姿靈的腦袋裡都浮現出了一種自己幻想出的畫面來了。
一千年前!
玄羅野之上,廣袤無垠,吹兒卷過,蒼茫大地無數繁草搖曳。
一位女子,持著一柄碩大的長杆鐮刀,鮮紅的唇上,嘴角正微微揚起,黑色的長尾風衣正被這風兒鼓蕩得獵獵作響。
她的對面,一位俊美且神武不凡的男人,正面無表情,注視著她。
女子正是魔神樂。
而男人,是當年在時空管理局,處於金字塔“六”這個階層中的“意”,被人們尊稱為意王神。
金字塔上的“六”這個階層,眼、耳、鼻、舌、身、意,俗稱六根。
他們皆處於洪荒王神境,與魔神樂所處的階級相同。
意王神手中,持著一串佛珠,佛珠之上,金芒燦燦,正有無數絢爛的梵文衝天而起,四周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寧靜祥和。
他開口說道:“原來你在這個世界,我終於找到你了。”
魔神樂在笑,風華絕代,魅力無限。
她沒有說話,她知道無論如何都得決出生死。
但是她知道的是,面前這個男人,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殺死她。
只是,身處的陣營不同,觀念不同,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是死敵,又怎能因之前的感情而將始終會來的生死之戰視而不見。
他們對視良久。
然後,同時動了,眨眼交鋒九千八百五十二回合,整個玄羅野都開始震顫,一塊塊龐大的石塊脫離地表,碎裂成更多細小的石塊,一些不斷彈跳,一些則化作齏粉,震蕩的余波使得天空中日月無光,地面飛沙走石。
他們一路打,地面一路震裂,密密麻麻的裂痕隨處可見。
可是漸漸地,意王神發現自己越來越吃力了。
原本就沒有什麽鬥志的戰鬥,怎麽可能越戰越勇?
第一戰,以魔神樂負輕傷,意王神重傷逃離告終。
回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住處之後,意王神不由得心煩意亂。
他唯有斬,斬斷自己的情感,如此才有相搏的手段。
那麽,到底誰能斬斷自己的情感?
已經處於洪荒王神境的意王神,除了身處混沌聖神境的陰陽二人能夠做到這種地步以外,就只有去尋找在同一個大境界裡遠超自己的人物了。
意王神想到這兒,便回到了時空管理局。
他打聽到了一個人的位置,便前往了那個人所在的世界。
那個人,是個女子,人們稱之為夏王神。
夏王神無暇脫身直接去極上星幫助意王神,可是斬斷情感一事,還是有空出手的。在夏王神再三跟意王神確認決心之後,她大致明白了意王神為了維護唯一天道的決心。
於是,在那個世界,意王神成為了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等意王神再次回到極上星的時候,開始了與魔神樂的第二次戰鬥。
第二戰,他們以平局收手。
只是兩個都負傷的人,在結束這一戰之後,魔神樂的眼中有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的聲音有了顫抖,問意王神:“為什麽?”
意王神說:“唯有如此,我方才能與你對立。唯有請夏王神斬斷我的感情,我才能徹底沒有舍不得對你出手的勇氣。”
“夏王神,夏王神”魔神樂咬牙。
他走了,毫不留情。
魔神樂獨自站在寂靜無人,只有風蕭蕭拂過的玄羅野,苦笑無依。
意王神回到自己住處後,仔細回想戰鬥過程,發覺自己如若不依靠一些更強大的手段,很難戰勝魔神樂。
於是,他來到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在千年前名叫“炎轅仙壇”。
炎轅仙壇有一處炎轅陵墓,這陵墓又稱作魔劫之陵。
而在仙壇內,有一柄銳氣直衝九天的絕世仙劍,名為炎轅仙帝劍。
只有炎轅仙帝劍在此鎮壓,仙壇才不至於坍塌,魔劫之陵才不至於釋放驚天浩劫,所以,當意王神來到此地之時,向著守陵人借劍的那一刻,守陵人毫不猶豫的便拒絕了他。
意王神並不氣餒。
他三番五次前來借劍,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不盡相同。
直到有一天,他帶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渾身除了頭髮與皮膚,盡是紅色,宛如一個新婚的駙馬,紅色長袍,紅色長劍,就連瞳孔都是紅色的。
意王神告訴守陵人,這個名叫“赤霄”的人,可以代替炎轅仙帝劍,鎮壓此地的一切。而自己只需要借用這柄劍幾天時光,便會還回來。
守陵人猶豫再三,加之赤霄展現了自己壓製的能力,終於,守陵人還是答應了他們的條件,於是,赤霄留下,意王神帶著炎轅仙帝劍離開了。
在他離開的那一瞬間,天地色變,風雲大作,仿若世界末日。
烏雲壓城、電閃雷鳴之下,這炎轅仙壇肉眼可見的變得破敗,原本宛如仙境的場景,不多時便毀於一旦,一座座白玉般的建築坍塌,一塊塊羊脂般的顏色剝離,守陵人哭喊,驚慌,卻無濟於事。
最後,好在魔劫之陵沒有出事。
赤霄憑借全力壓製了一切,自那天以後,便留在了這兒。
炎轅仙壇,也經此一變,成為了外界口中的炎轅荒墟。再也沒有人來瞻仰、觀摩那一柄絕世仙劍,只因為這兒除了一個渾身紅衣的男人,一個整日栽種桃花樹的守陵人,再也沒有了什麽看頭。
而意王神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只是,守陵人知道怎麽回事。
那天,意王神拿著炎轅仙帝劍,再一次跟魔神樂戰鬥。
這是第三戰,也是最後的決戰。
他們沒有多說話,什麽都多說無益了,他們在玄羅野打,差點將整個廣袤的玄羅野給崩碎,在這個地方,魔神樂的絕世凶兵被打落,沒有了武器的魔神樂,便開始一路奔逃。
意王神沒有放過她。
他一路追,她一路逃,轉眼,他們二人踏遍千山萬水,略過無數秀麗風景。
“可惜無緣的是,我並非依偎在你的身側,與你一起覽遍的這巍峨山河。”
魔神樂的眼角隱隱有淚光,只是很快隱去。
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座大山之上。
意王神居高臨下,不可一世。
魔神樂魔氣滔天,猶如絕世魔頭。
意王神依舊沒有留手,刺出豔絕凡間與天界的一劍。
而魔神樂也不再留手,釋放出讓整個天地都失去了光芒的一擊。
魔神樂率先昏死,意王神重傷落地。
這傷勢太嚴重了,用岌岌可危來形容也不為過,這是致命傷。
意王神用手段將自己的命延後,只是虛弱的他,已經無法舉起炎轅仙帝劍,而且斬斷了的、卻留有那麽微不可察的一絲的感情,在這個時候也因為他的虛弱再度出現。
“想不到,感情這種東西,是斬不斷,理還亂的。”
意王神從戒指裡拿出了局裡夏王神為他準備的封印,想起了夏王神口中的話語:“如若你發現斬斷的感情還與你藕斷絲連,你最終無法將她擊殺,你就讓她再也無法出現吧。這也算是對她的保護,這也是你最後唯一可以為她做的事情了。”
他想到這裡,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魔神樂封印在了這座山上。
這一戰,驚天動地,天下皆知,所有人都將此山稱作了“封魔山”。
各大門派也派遣弟子前來守護封印,避免某天遭到破壞,當然這是後話。
那天,意王神看著格外蕭瑟的風,看著格外枯零的落葉,看著格外慘淡的薄雲,再如何也沒想到,這竟然便是他們兩個人的結局。
而最後殘存的那一絲感情
此時此刻,竟然顯得格外的溫暖,格外的珍貴。
意王神離開了封魔山。
他無法舉起炎轅仙帝劍,只有將其收入戒指內,一路用殘余的最後一點能量飛行,直到抵達某座山川的時候,再也無法支撐。
意王神落下,歎息。
他知道,這個世界便是他最後的歸宿了。
“對不起了。”意王神向著天空說道。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聲“對不起”,到底是因為自己沒有歸還炎轅仙帝劍,故而在向著守陵人道歉還是因為最終讓魔神樂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與自己最後的那一絲孽緣,而在對那個除了最後一擊,始終沒有對自己全力出手的女子道歉。
風又變大了。
帶著一種激蕩不起什麽漣漪的悲涼。
意王神用生命的代價,支撐起了一整個秘境。
他把自己所有能遺留下來的東西,全部都留在了秘境之中。
同時,他用自己的血,與炎轅仙帝劍產生了聯系,並且化作仙帝血玉傳遍天下多個地方。
做完了這一切,他閉上了眼睛。
從此,再也沒有睜開。
世間稱他為仙帝。
只是沒有人知道,到底所謂的仙帝遺藏裡的“遺”字,到底是遺留的遺,還是遺失的遺。
又或者,是遺憾的遺。
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只是陵墓前,聆聽這個故事的人,又多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