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48年的這個冬夜,一場由無用家裡小動物引起的騷亂在短短的個把小時裡逐漸發酵,最終愈演愈烈,形成了一場無熱鬧的聖誕狂歡。品書網 當家家戶戶的時鍾悠悠指向九點零七分時,一場異的遊行拉開了序幕,最終為這個熱鬧的夜晚畫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遊行是從林舍予住宅所在的清風街開始的。
隊伍裡的人不多,卻是個個都大有來頭。穿著單薄褻衣,披了一件棉衣在身的林舍予位於隊伍段,被其他的幾位世隱鄉師兄弟團團包圍。旁邊便是還穿著侍應生服裝,沒來得及換下的伊斯特。
伊斯特牽著無用的手,無用的打扮看起來像是用廉價道具扮成的聖誕精靈,那頂滑稽的聖誕帽仍然耷拉在腦袋,在冬日裡打著赤足——好在他是個機器人,自然也是不會怕冷的……
而世隱鄉的三師兄柳拂衣呢,則是跟在隊伍的最後方,小葫蘆坐在背簍裡仰著小小的腦袋好地東張西望,感受著這難得一見的狂歡景象。李默存衣衫襤褸,披頭散發地跟在他身旁,臉還掛著那招牌似的溫和笑意,只是此時看來,不知為何,總讓人生出想要把他揍一頓的欲望。
大街隨處可見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簡直像是從哪家動物園裡集體逃獄出來似的。街已經沒有幾個人穿著完整的鞋子了,到處都是一片狼藉,甚至在幾家招牌還掛著不知道是誰的蔫巴巴的襪子。街的人們個個神情失魂落魄的,如同家裡走了水匆匆出逃的難民。
動物們仍然在忘情地啃咬著人們的鞋子襪子,這時候,一隻叼著粉紅色襪子的花貓耳朵窸動了一陣,感覺到了身後的異常,轉過頭去,便看見了從街角處轉過來的那支小小的遊行隊伍。
隊伍的前段,便是那一臉生無可戀的封艾。
他此刻同樣穿著酒保的西裝製服,雙手高高的托舉在空,遠遠看去跟那自由女神像似的,封艾虛著眼睛,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好像對自己這種羞恥的做法已經漸漸習以為常——誰叫他和李默存,柳拂衣那兩個混蛋猜拳的時候輸掉了呢……
而封艾高高舉起的雙手端著的,赫然正是那方才被眾人虎視眈眈盯了好一陣的阿爾薩斯。它懶洋洋地蜷在封艾的手心裡,小小的眼珠子同樣透露出生無可戀的光芒,和下邊的封艾別無二致,倒是很有那麽幾分物似主人型的意思。看起來,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傻【嗶——】的不僅僅是封艾一個人類而已。
那隻叼著襪子的花貓看了一陣打頭的那藍頭髮小夥,又抬眼望到他手托舉著的那隻利克斯坦鼠,眼睛裡竟然冒出極為驚懼的情緒,像是看見了黃瓜似的,在一陣慘烈的“喵”聲原地躥起一米多高,連襪子都顧不再啃,一溜煙地鑽進巷子裡沒了蹤影。
這並不是什麽巧合,因為在下一刻,陸陸續續有更多的動物留意到了這邊的異像,紛紛轉過頭來探查情況,當看見封艾手的阿爾薩斯時,街的那些動物,無論是小狗,小豬,小雞小鴨,甚至是看起來非常凶殘的土狼,做出的反應竟是和剛才的那只花貓如出一轍,仿佛是見到了在食物鏈遠遠凌駕於自己之的某種存在似的,紛紛叫囂著逃離了現場。
那些橫七豎八躺著,被小動物們按在地摩擦了一整晚的世隱鄉村民們忽然脫離了危機,紛紛從地爬起來面面相覷,臉盡是茫然,直到他們見到那支遊行的隊伍時,方才露出了極為欣喜的神情。
“是……是林先生和伊斯特小姐……”
“二先生和六先生……無用也在!”
“啊,
是三先生!”“封老板也來了?這是怎麽回事?”
“那個邋裡邋遢的瘸腿乞丐是誰?”
“不認識。”
“幾位先生都來啦!咱們得救了!”
“太好了……”
“我都快要被弄死了……”
鄉民話說得最多的便是一幫子年紀和封艾相仿的年輕人,看起來煞是狼狽,不過在意識到自己終於得救以後,一個兩個都顯得神采奕奕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林舍予看著這幫年輕人,忽然秀眉微蹙,不悅道:“你們這幾個家夥,被一群小動物折騰成這副模樣,身為預備軍人,成何體統?”
那幫子年輕人也只是訕笑著不好意思說話。這群人其實封艾也算是認識,晚偶爾也會三五成群地來到如夢酒館喝幾杯,還曾經在喝醉以後向封艾透露過,這幫家夥曾經在某個人的引導下成立了個喚作“正義聯盟”的組織,其主要事跡是背著林舍予借無用的腦袋黑進了艾斯蘭的一系列民用絡,搜集了一大堆資料——主要都是香香軟軟的女孩子照片,然後整理出了個在外界都頗有名氣的“拈花榜”,也是把花魁評到第一,波濤洶湧的娜波莎瓦艦長排到第二的那怪榜單。
總而言之,這幫怎麽看都不怎麽正經,更加不怎麽靠譜的正義聯盟同僚在前些日子報名參了軍,天天要去軍營裡接受訓練,等待著下一次軍隊回鄉休整再正式入隊,此時也算的是半個革命軍人,也是目前世隱鄉裡僅有的新人部隊成員。
也正是念及此處,那平日裡雖不苟言笑,卻對世隱鄉鄉民總是溫和親切的林先生才會擺出一副嚴肅的姿態,既然已經決定當了士兵,必須要有保家衛國的覺悟,此時竟然連連幾隻小動物都擺平不了——甚至林舍予先前還打算集結這幫新兵蛋子來平定暴動,此刻想來真是笑話了。
林先生臉顯得嚴肅,看起來倒是對不久前剛剛發生的壁虎和炸樓事件毫無記憶了,認真地數落了一番這幫正義聯盟的年輕道友以後,方才交代他們負責去做些疏散人群,打開城門讓動物回林子裡去的事情。
這個小插曲過後,林舍予一行人的遊行隊伍便再次啟程,急匆匆地穿過清風街,一路朝城東走去,像是在冬夜裡傳遞薪火的守夜人,又像是孜孜不倦的打更人,一路走過的地方,見著阿爾薩斯的小動物們皆是紛紛逃散,不費吹灰之力便化解了城的動物暴走危機。
幾位師兄弟帶著阿爾薩斯繞著整個世隱鄉的街道走完一圈以後,時間已經是深夜0點。
熱鬧了整整一夜的世隱鄉終於是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幾位師兄弟繞著全城走完以後,小葫蘆撅著嘴巴嘟囔了老半天,最終還是打著哈欠被柳拂衣帶回了家裡。今日發生的事情固然荒唐好笑,但平日裡世隱鄉的這幾位都是各有各的忙活,能夠像這樣齊聚一堂卻是很難得的事情,所以這也算得是一場讓人記憶猶新的美好回憶。連一開始冷若冰山的林舍予,也在行程的後半段軟下心來,專門去附近的屋子給無用借來了雙拖鞋,讓打了一晚赤足的無用不至於凍著。
封艾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合。無論是這場平安夜的動物派對,還是世隱鄉這幾位家喻戶曉的先生們齊聚一堂的情況。
所以他也終於是頗為意外地發現,這幾個各有各的性格的家夥,彼此之間的關系其實非常的好。幾個師兄弟間會像是真正的親人一般互相關心,關鍵的時候極為默契地聯合起來,同仇敵愾,愣是讓邋邋遢遢的李默存被當成了一整夜的空氣。
小葫蘆和每一個人都很熟悉,好像對她來說,這隊伍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她的家人一樣。林舍予和伊斯特單獨走在隊伍段,時不時也會聊些女孩子之間的閨房話題,這倒是非常罕見的情景,兩人雖然性格不同,平時的表現都算是寡言少語的類型,但是林舍予也會很自然地挽伊斯特的手臂,使得兩人看起來像是一對極為親昵的姐妹。
連封艾都對那副景象感到極為差異,隔三差五便轉頭望一眼,招來林舍予好一陣面色不渝、殺氣凜然的白眼。封艾尷尬地轉過頭去,托著阿爾薩斯,便忍不住開始想如果那仍在人間行走的師匠,藍思琳和小師叔若是回來了,又該是怎樣的一番熱鬧景象。
此時的他自然不會想到,意料或許要等好幾年才能遇到的世隱鄉全員到齊的情景,在短短的幾個月後便出現了。那時的狀況要遠他想象地熱鬧得多,也混亂得多,像是一場盛大的煙火,令他終生難忘。不過,那都已經是後話了。
由於時間太晚,柳拂衣先帶著小葫蘆回家休息了。剩下的幾個人便簇擁著林舍予,往伊斯特的住所行去。
——林舍予居住多年的那棟僻靜小樓在這個冬夜炸成了飛灰,算是神通廣大如她,師匠不在鄉裡的情況下,終究是沒有一夜之間修複小樓的本事的。
所以在冬元節到來之前,林舍予都不得不去伊斯特的公寓和她共住一段時日了。
來到公寓前,鬧劇也終於告一段落。無用呆呆地跟在後面,腦袋的帽子耷拉下來,顯得尤為可憐。林舍予望了他很是一陣,方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無用。”
“無用在。”
“今天的事情本該關你一月禁閉,但念在你是好心辦壞事的份,這次免了。”
“無用知道了。”無用眨眨眼睛,抬起頭來,卻是有幾分不解。
林舍予頓了頓,又讓自己的語氣嚴肅了幾分:
“不過,錯了終究是錯了。懲罰還是要有的。”
聽到這裡,伊斯特忍不住了,抬眼悄悄望了望身旁的林舍予,又看看無用,抿起嘴唇。
“……至少,在冬元節前,你不能再到處亂跑了。好好在家裡面反省幾天,明白了嗎?”
伊斯特悄無聲息地舒了口氣。無用身旁的封艾嘴角略略抽搐了幾下,心想無用一個機器人有什麽好反省的,又開始笑林舍予平日看起來挺不待見人,其實倒也是個賊護短的主。
封艾的那一點揶揄心思自然也是沒逃過林舍予的發現,她忽然抬頭,輕描淡寫地瞥了封艾一眼,封艾頓時便是頭皮一陣發麻,原地躥起老高,嘴皮子先於大腦作出了基於求生本能的反應:
“呃那什麽,酒館裡好像還沒收拾,我先回去了,舍予姐,外套你先穿著,伊斯特,阿爾薩斯明天還你啊!”
一邊說著,封艾便一溜煙地跑遠了。
這座僻遠的小公寓再一次恢復了寂靜。
只剩下了林舍予和伊斯特兩人。
林舍予抬腳欲行,見著伊斯特那猶豫的目光,終究還是無奈地又轉過身來,對了門口處那還在傻笑著摸著腦袋的大先生李默存。
“呃……”
“三個月內不要出現在我的余光裡。”
“呃……好……”李默存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拖著濕漉漉的褲管轉身欲行。卻又被林舍予忽然叫住了。
“等等。”
李默存轉過身來,在他希冀的目光下,林舍予蹙眉沉思了一陣,又道:
“三個月還是太短了,半年吧。”
李默存瞪大了眼睛,伊斯特悄悄捂住了嘴巴,眼睛彎成了月牙。
……
凌晨的世隱鄉街道行人已經寥寥無幾,只剩下溫潤的路燈在夜色閃爍,與天際處遙遙懸掛的夜色交輝相應。
這裡的夜晚不會像大都會的紅燈區那般姹紫嫣紅,一切都透著迷人而輕松的靜謐感覺。封艾穿著那件薄薄的白襯衫,頭頂著呼呼大睡的阿爾薩斯。
乾爽的寒風撲在臉有些發冷,於是他便在寬闊的街道跑了起來,沿著熟悉的街道曲曲折折地往如夢酒館跑去。
他的心臟跳的很快,那是一種很難以言喻的感覺。獨自跑過一道道蔓延到夜色盡頭的黃橙橙光芒,不怎麽孤獨,也不會有寂寥的感覺,因為他知道這裡是安全的,這裡是值得人們歡喜的地方。
像是擁有了一片獨屬於他的小小世界。
想到這層,連吸進肺裡的冰冷空氣都顯得清新了起來。
封艾眯縫起眼睛,不知不覺地流露出非常好看的笑容,過了半晌,又忽然有些發怔,轉跑為行,自言自語道:
“我是不是……忘記了些什麽?”
……
……
……
……
如夢酒館裡。
混亂依舊。
人們在吧台桌椅之間到處翻騰,一眼望去,尚還穿著襪子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從那隻巨大緬因貓的爪子裡進進出出的那個家夥甚至連腚子都是光著的了。人們的慘叫聲,奔跑聲,小動物們興奮的叫喊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世隱鄉這場狂歡的余燼。
而在這滿眼的混亂景象,唯有吧台附近的那個角落顯得尤為寂靜。
無論是再怎麽興奮,癲狂的小動物們都會不約而同地繞開那兩張吧凳。
Sakura仍舊昏迷不醒,趴在桌子,黑得發亮的頭髮柔順地披散在肩頭,儼然一副靜乖巧的小女孩模樣,與醒時的神態大相徑庭。
她身旁的凳子,菲利斯·瓦倫坦女士翹著二郎腿,將腦袋支在吧台慵懶地坐著,周圍三三兩兩地趴著幾隻昏迷不醒的小貓小狗。
她靜靜地看著沉睡著的sakura,嘴角勾勒出無繾綣而慈愛的笑意,纖秀的手指輕輕掠過sakura的發鬢,將幾縷發絲掛到耳後,又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紅唇輕啟,柔聲唱著:
“Edelweiss,?edelweiss
Every·?morning?·you·?greet?·me
Small?·and?·white
Clean·?and·?bright
You·?look·?happy·?to?·meet?·me
……”
她的手指,纏著一條黑色的小蛇。
睡夢的Sakura,眉頭皺得更緊了。
……
正在進行結算……
解鎖: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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