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隊趁夜出城,渡過沂水折向北行,雖有清冷的月光灑向大地,但視線仍嚴重受限,行進的速度較為緩慢,那兩名求援使者縱是心裡焦急,也無可奈何。
從郯城過去,大約百裡不到,直到天色漸亮,才放開馬蹄奔跑,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前方隱有喊殺聲和轟隆轟隆的撞擊聲傳來。
那兩人面色都變了。
其中一人急聲道:“請楊府君盡全力救援,蔡將軍必感激不盡!”
“放心,楊某既來,必不教徐龕得逞!”
楊彥點了點頭,呼喝騎隊加速奔馳。
天剛亮,徐龕就指揮全軍攻打,猛烈程度與昨天的試探性攻擊不可相提並論,一個晚上的時間,足足打造出了二十余輛簡易衝車與數輛木驢。
木驢就是在車架子上蒙起生牛皮,底下有軍卒推著前進,可以有效的抵擋矢石的攻擊。
有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就是不同,步卒跟隨一擁而上,騎兵也頻頻調動,作出佯攻的姿態,隨時可以於虛實間轉換,蔡豹在兵力調動方面愈發的捉襟見肘,難以顧及全局,頻頻的被徐龕軍從局部突破。
最終,徐龕軍以數輛衝車被擊毀作為代價,由木驢成功突入防線,接連撕開了好幾個豁口,大批軍卒湧入,破去車陣,利用優勢兵力分割圍殲。
“啊!啊!”
陣中女人的尖叫一聲接一聲,王彭之等士族子弟也處於生死關頭,揮劍利喝,幸好各家部曲的忠心是沒問題的,雖然大量傷亡,卻無人棄主投敵,以血肉之軀護著主家。
“安壽兄,這樣不行,我們得突圍啊!”
沈勁急的大叫。
王彭之恨恨的瞪了眼沈勁,要不是此人慫恿,自己又何至於跑一趟琅琊?
不過這時他顧不得喝罵,放眼向四周望去。
原本這一趟,有五百多部曲隨行,如今只剩兩百不到,被近千軍卒團團圍著,在人數上處於絕對劣勢,蔡豹所部則被分割開了,五百人還剩三百多人,被一千多軍圍攻,弓箭沒法再用,全都以刀槍搏殺,減員迅速。
戰場分布在整個山坡上,即使騎上馬也不出去,再看情形,只要過個一時半刻,必是全軍覆沒的份,王彭之的心裡滿是絕望。
“援軍呢,我們的援軍呢?”
“哼,虧得王郎還為楊彥之張目揚聲,這狗賊不會來了,我等著實瞎了跟!“
眼見局勢越來越惡劣,陣中咒罵連聲。
“誒?那是……那是……”
徐龕後隊,漸漸地有煙塵揚起,熊嗚鵠驚疑不定的指著道。
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將軍,將軍,有騎兵來襲!”
不僅僅是熊鳴鵠,隆隆蹄聲,也驚動了徐龕軍的後隊,急向前匯報。
“什麽?”
徐龕轉頭望去,雖然他不是沒想過楊彥會派兵來援,但千騎的聲勢,仍是讓他大吃一驚,尤其勝利在望,王彭之等一乾士族子弟即將成為自己的階下囚,卡在這節骨眼,東海軍來了!
“傳令,騎兵列隊攔截,勿讓東海軍接近,著步卒加緊進攻,務必生擒王彭之與蔡豹一行!”
徐龕大怒下令。
步卒的攻勢更加猛烈,但東海軍來援的消息已傳遍了山頭,人人精神大振,拚死搏殺,盡管傷亡大增,卻是奇跡般的暫時扼製住了徐龕的攻勢。
兩翼的騎兵急速調回,包抄衝過去,徐龕親衛也紛紛抽出弓箭。
楊彥卻單手一揮,
各隊將領均有默契,借著收攏隊形的機會,逐步放慢了速度。 “將軍,為何不一鼓作氣,殲滅徐龕騎兵?他只有八百多騎,我們如能配合得當,應該是有幾分把握的。“
荀華轉頭看了眼隔著十來個身位的求援使者,小聲問道。
楊彥壓低聲音嘿的一笑:”我們的目地不是擊潰徐龕,而是創造對我軍最有利的形勢,當然,大破徐龕自是最佳,卻不是首選,若是我們真的與徐龕死磕,不僅損兵折將,還白白便宜了王彭之。
王彭之的隊中有馬,若我軍與徐龕纏戰不休,令其看不到獲勝的希望,偏偏又給他創造了逃跑的機會,你說,此人與沈勁等士族子弟會不會丟棄部屬,孤身南逃。“
”肯定會!“
荀華點了點頭:”士人從不把寒門庶人當人看,有逃命的機會絕不會放棄。“
”這不就得了?“
楊彥也點了點頭:”我會盡量創造機會,網撒了,餌下了,沈充來不來我決定不了,我隻做我應該做的,你現在找幾個箭法可靠的女親衛準備好,一旦我軍與徐龕接戰,立刻潛伏到那邊,待得沈勁經過,嗯?記著匆要暴露!“
說著,楊彥單手重重一劈!
”將軍,你……“
荀華膛目結舌,她怎麽都想不到,楊彥釣出沈充的餌,居然是沈勁的命,不過細細一想,這確實是條妙計,畢竟沈勁是沈充的獨子,獨子被殺,豈能乾休?
且沈氏武宗出身,崇尚武力,在鄉間狂暴慣了,很難咽下這口氣,多半會領軍前來,而徐龕也不是軟柿子,兩敗俱傷之下,說不定自家將軍真有機會兼並徐龕的部眾呢。
同時郯城當青徐要衝,沈充發兵攻打徐龕,必以郯城周轉物資兵力,若是運作得當,這又是個吞了沈充財貨的機會,以沈氏之富,所獲將難以想象。
”時機稍縱即逝,快點安排,對了,不許告訴你家女郎!“
楊彥叮囑道。
”噢!“
荀華鄭重應下,隨即找來來幾名女親衛吩咐下去。
楊彥又向荀虎道:“能否為本將引走徐龕的騎隊?”
“請將軍放心!”
荀虎猛一拱手,便把手下的兩百男親衛分成兩隊,自領一隊,另一隊由一名叫做荀憶的副隊率領,兩支騎兵分向撲來的左右兩翼騎兵迎去。
“這……”
羊卉遠遠見著這一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大怒道:“楊彥之怎麽回事?他率千騎趕來,為何不全力迎戰?莫非以為僅憑兩百騎便能抵住徐龕八百來騎?”
“哼!”
蔡系冷哼一聲:“此人根本不安好心,王郎小心點,別落在楊彥之手上!”
徐龕也哈哈大笑:“此子狂妄,也罷,既然送菜,老夫就一口吞下!”
不過跟在楊彥身邊的五百騎兵,卻是眼底現出了羨慕之色。
是的,親衛的底子好,又在楊彥不遺余力的調教之下,返身回射不說多純熟,但是編隊作戰沒問題了,而騎兵的來源是流民和蕭氏及鮑氏部曲,與荀灌一手訓練出的親衛到底差了不止一籌,到目前為止,騎兵在騎射方面,仍在苦練正面衝射。
即於兩支騎隊迎面互衝之時開弓射箭,可千萬不能小看這這第一輪對射,若是早了,箭矢未達便落,若是晚了,對方的箭雨已經先一步射來,況且距離快速拉近,很難有再射第二輪的機會,很多時候,第一輪的較量便能影響到兩支騎兵的勝負走向,因此對時機的把握是非常重要的!
目前騎兵與親衛的作戰能力相差很遠,充其量只能勉強抵住徐龕騎兵,要說克敵製勝,遠非短時間為之,騎兵們倒是人人放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