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陸老神仙與盧老神仙腆顏結交,熱情邀請,但連王氏族人的面都沒見到,被王導差仆役擋了回去,王門所處位於兩邊陣營的中線處,表示不偏不倚。
雖然依著王導的本意,有與吳姓士族緩和關系的需要,但是堂兄即將帶兵下都,這種時候還是低調為妙,更何況鮑靚和葛洪的背後站著楊彥,這不難打聽。
本來楊彥是個無足經重的小人物,哪怕有些別人不能企及的本事,也不入王導法眼,就算能帶兵打仗,充其量只是個丘八頭子,無非是適時關注一下,知道有這麽個人,做了什麽事,就足夠了,他不必賣楊彥面子。
但楊彥背後還站著裴妃和荀菘,這就讓他不能輕忽視之,一個有清名,另一個是老領導的遺孀,因此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選擇。
“春秋更迭,人事日異,阿龍兄心存故主,可人家未必把阿龍兄當回事!”
站王導身邊的王彬輕哼一聲。
前方,裴妃的車駕徑直駛向了鮑靚和許遜陣營,都不過來打招呼。
王導眼神略微眯了眯,但雪後風大,誰也沒在意,只看到他搖了搖頭:“王妃飽受流離之苦,今始得安定,自是不願沾染凡俗,有楊府君奉養王妃,王妃倒也落個逍遙,你等莫要打擾王妃靜養。“
王彬點了點頭:“楊彥之知恩圖報,不枉我等成全他一場,不過……孝獻王無骨血留下,楊彥之再向王妃盡孝也是家奴,怎及得上自家人於膝前噓寒問暖,享其天倫之樂?阿龍兄,是時候為王妃立嗣了。“
”不忙,郯城局勢撲朔迷離,此事不宜操之過急,寒了楊彥之的心,這小兒打的算盤倒不錯,想學那陶士行,呵~~也不看看郯城是何等去處,待處仲過來,我與他商議一番再說。“
王導擺了擺手。
場中陸續有公卿前來,吳姓出身的幾乎都進了暖棚,僑姓出身的散居在各處,互相打招呼,沒有明顯的陣營,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荀邃轉了一圈,居然去與楊彥聊天,還有些無關緊要的宗室藩親與政治敏感性不強的士人,都去了陸老神仙那邊。
其實一場齋醮本吸引不了這麽多人,主要還是鮑靚和陸老神仙打擂台,引發了人們的好奇心,尤其民間對神神鬼鬼之事越傳越離譜,道左有言,三官帝君將在人間定下系師,為民祈福消災,只是陸老神仙與鮑老神仙皆得上天著顧,所以讓兩位老神仙比試一場,以定系師人選。
系師的地位和師君不一樣,師君是各地區的天師道頭目,而系師是總教主。
自漢末黃巾起義失敗之後,道門已經沒了系師,哪怕張魯在漢中自封系師,也沒得到全天下的承認,這一場比試就算決出了系師,本質上也是自封,不能得到道門的承認。
可是尋常人物哪管這些,在他們眼裡,誰贏了誰就是系師。
許傑這段時間以來,跟著楊彥設計儀式,籌措這籌措那,也算比較熟了,這時哼道:“必然是陸師君玩的花招,此人貪心不足,不僅想讓鮑老神仙永世不得翻身,還要為自己打出系師的名頭,也不怕承受不了。“
葛洪從旁道:”陸師君不需要得到其他師君的承認,只須三吳認他,僅此足矣!“
荀灌也在另一邊向楊彥指點著顯貴。
”那是西陽王羕、南頓王宗、武邑王佑、彭城王紘……“
楊彥目力了得,一一打量了番,又問道:”主上諸子可有前來?“
葛灌道:”只有司馬衝,那,那個少年便是,其余年歲太小,主上與太子不便出面。“
楊彥看了過去,司馬衝大概十歲左右,
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與諸王攀談,神態頗為自然,如不出意外,司馬衝就是未來的東海王,一個小屁孩,對付起來倒不難,但主要問題是在裴妃那裡,如果司馬衝搏得了裴妃的歡心,這倒是挺麻煩的。再說句大實話,楊彥接受不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接近裴妃,乾兒子也不行,既然裴妃注定以司馬衝作嗣,那該如何挑撥二者之間有關系呢?
楊彥一邊觀察著,一邊暗暗思索。
除了公卿顯貴,還有很多郎君女郎和普通民眾,圍的裡三層,外三層。
宮中宿衛一撥撥的巡曳,凡視野所及,到處人頭攢動,有閑逸之士吟詠高論,有就兩位老神仙的高下大開賭注,有世家子弟攜妓閑遊,也有俏麗的小娘子羞紅著臉頰,偷偷在人群中尋的找著中意的郎君,有錢人家尚可乘著垂帷步輦,平民百姓只能在大冷天裡縮著脖子翹望。
“快看,開始了!”
也不知是誰叫喚了一聲,陸老神仙那裡,率先開始。
一群弟子門人在兩位老神仙的帶領下,錯落有致的站上木台,持著各式道幡,簇擁著神態肅穆、身披五彩羽衣的陸老神仙與盧老神仙,一陣吟詠之後,繞台疾行,間中又跳又唱,人人面覆黃土。
這分明是最原始的跳大神。
楊彥搖了搖頭,毫無技術含量,再看其他人,倒有不少如癡如醉的念誦起了老子五千言,與台上的誦經聲相和,漸漸地,滿場回蕩,聲勢煞是驚人。
葛慧娘焦急的回頭道:“楊家郎君,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啊,恐怕來不及了,你看他那聲勢已經造了起來。”
楊彥拍著胸脯道:“放心,讓他跳大神,老子請他跳廣場舞!”
“什麽廣場舞?”
葛慧娘不解道。
楊彥嘿嘿一笑,揮了揮手。
……
對面,張昭成在場下不用出力,也隱瞞了出身,隻說是盧老神仙的好友,正與司馬氏的藩王窩在一起,不過他的氣勢還是挺足的,長須鶴氅,身周有幾名美貌男女弟子拱衛,時不時變些在現代看來粗鄙不堪的小戲法,倒是搏得了陣陣驚歎聲。
南頓王宗嘿的一笑:“陸老神仙與盧老神仙到底法力深厚,必能為朝庭請得平安,待此間事了,還請三位老神仙往孤府上一聚,也讓孤沾些仙氣。”
南頓王宗有幾分匪性,張昭成好歹是成漢國師,不大看得起他,只是捋須道:“鮑老神仙與許老神仙亦是法力不俗,他二人頗有些壓廂底的絕活,大王請莫要輕視!”
“哦?那孤拭目以待!”
南頓王宗看了過去。
恰見一行數十人,有男有女,排著隊走來,均是身著短打勁裝,足踏皮靴,這個勁裝還不是普通平民穿的褐衣,而是宋明武人的標準穿著,精神而又利索,男的腰上懸著腰鼓,女的持笛,看那行走姿態,不象是道門弟子,頗有幾分軍卒的風范。
“這……”
注意到的人均是面面相覷。
一行數十人走到場中兩座祭台中間,女子橫笛上唇,整齊如一的吹奏起了輕快的曲樂。
這樂聲古怪之極,雖未聽過,卻悅耳上口,一聽就沉迷了進去,笛聲本就清脆,十余位女子一起吹,仿佛是沉悶頌經中的黃鸝清鳴,才吹了一小段,頌經聲已經稀稀拉拉,甚至有人跟著哼了起來。
鼓手恰於其時敲響了腰鼓,整整齊齊,與軍陣之鼓的沉悶渾厚相比,鼓聲疏密相間,帶著一種很奇怪的節奏。
鼓聲加笛子聲,蓋住了頌經聲。
“楊家郎君,這又是胡曲吧?”
葛慧娘努力控制住扭動小蠻腰的衝動,轉頭問道。
楊彥暗暗一笑,這哪是胡曲啊,這是神曲,最炫民族風!
由於時間太短,沒法搞出現代樂器,最炫民族風的渲染力要打個折扣,但當時人哪曾聽過這種曲風的曲子,更別提鼓點節奏又是個新鮮玩意兒,些許瑕疵不算什麽。
舞蹈是人類的天性,哪怕沒跳過,身體裡的特定區域在音樂的刺激下也會被喚醒。
楊彥看的清清楚楚,上面跳大神的那些道士們,噫?動作變形了,腰臀扭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兩個膝蓋如小雞篤米般的輕微顫動,這是要開跳廣場舞的節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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