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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遐暗暗頭疼,戰敗的消息傳來之後,他心下慌亂,頗覺前途叵測,卻毫無頭緒,畢竟在羯趙經營多年,自家妹妹程妃又得石勒寵愛,外甥被立為世子,不是萬不得己,誰願改投他處?
只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今他最想弄清的,還是為劉曜效力的一乾晉人下場,如遊子遠、喬豫等重臣,也好為將來的行止定下基調。
但石勒問話,不得不回,於是借著捋胡須組織了下語言,便拱手道:“回稟主上,此戰內情尚未探得,臣也不好妄作揣測,不過臣以為,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因以一時之敗而氣餒,眼下不免會有風吹草動,徒亂軍心,故當務之急,還是以安定人心為要。”
石勒摸了摸那滿把蓬松的大胡子,冷哼一聲:“程卿所言甚是,傳令,但凡有私議此戰者,夷三族,另對陣亡將士,善加撫恤!”
“諾!”
殿下宿衛施禮離去。
石勒又看向了程遐。
程遐繼續道:“此戰過後,明國氣勢正盛,我軍不可輕言復仇,應采守勢,蓄養元氣,觀天下變局,而守禦的關鍵在於並州,若是明國自濮陽北上,主上至不濟可棄了襄國,遁入並州茫茫群山,與明王周旋,最差的結果,無非是出雁門,北奔塞外,故臣以為,明王欲攻河北,必先取並州,由井陘諸關迂回襄國後路,並州防務,不可輕忽。”
襄國就是現代的河北邢台,距離西側的太行山脈只有百裡不到,一旦明軍攻取並州,出井陘諸關,可於瞬息之間斷去石勒退路,再與北上的濮陽駐軍合圍襄國,石勒除自盡,別無他法。
“嗯~~”
石勒也不因程遐未戰先言敗而有所不虞,現出了凝重之色,點點頭道:“以世子石弘為鎮北將軍,封平陽王,督並州、平州諸軍事,假黃鉞,替孤坐鎮晉陽,趙鹿、冀保輔之。“
程遐大喜,石弘是他的外甥啊,有石弘出鎮晉陽,他也有機會把手伸入軍中了,當然,表面上程遐不會現出喜色,反而拱手道:”大王,世子年幼,豈能擔此重任,還望大王另擇良將。“
”誒~~“
石勒猛一揮手:”趙鹿、冀保皆為早年隨孤之十八騎,忠心耿耿,戰陣經驗豐富,孤暫不求攻入關中,隻望守住並州山河,漸以恢復元氣,世子居之,倒也無妨。”
程遐不吱聲了。
徐光跟著道:“今天下群雄,明國一家獨大,想必江東殘晉亦睡不安寢,大王不妨遣使秘密去往建康,或許晉主亦有聯結大王之意。”
石勒心中一動,不過嚴格算起來,他是成都王司馬潁一系,與司馬越是世仇,而江東朝庭來自於越府舊將,寧平城一役,司馬越下屬十余萬兵將被他射殺,雙方已無轉圜余地,因此也不說話。
“不妥!”
果然,司徒裴憲攔住道:“晉室視我如仇寇,且自恃名份大義在手,怕是寧可國滅,亦不會與大王結盟!”
石勒又望向了徐光。
徐光駁道:“天下間沒有解不開的仇恨,況此一時,彼一時也,你非晉主,豈能揣測晉主之心?”
裴憲冷笑道:“晉主已與江東士人撕破臉面,雙方攻伐不休,現保有之地,無非區區建康耳,即便晉主有心,怕亦是無力。”
江東的局勢,建德宮內群臣多少有些耳聞,一時均是沉默不己。
中常侍嚴震拱手道:“臣有一策,可令晉主與大王結盟。”
“哦?”
石勒訝道:“嚴卿請講!”
嚴震道:“眼見北風將起,大王可搜羅舟船,
泛海南下,入三吳腹地,料吳郡士人必猝不及防,可突襲之,其後方一亂,前陣必然不敵,晉主可趁虛而入,擊垮諸族聯軍,實力大增。”“這……”
眾人面面相覷,這算什麽妙計?
完全看不出對自己的好處啊,更何況冬季北方凜冽,海面風疾浪大,乘船至三吳,稍不留意,便是舟毀人亡的下場。
裴憲忍不住道:“此策即成,晉主亦未必承我之情……”
正說著,裴憲靈光一現,恍然大悟道:“妙,果是妙計,晉主只須落了實惠,此情不承也得承,況江東士人必認為我軍是受晉主之邀方才泛海南下,晉主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索性與大王結了盟,共禦明軍。”
“哈哈~~”
程遐哈哈一笑:“大王,其實照臣看來,晉主未必會敵視大王,畢竟若無大王於寧平城誅了司馬越諸子及文武百官,當今江東半壁江山,哪輪到司馬睿區區宗室旁枝來坐?此父子二人嘴上喊的凶,無非是做給外人看罷了,實則內心還不知該如何感激大王呢。”
位列十八騎的劉鷹也笑著拱手:“聽聞吳中富庶,臣願為大王走一遭,順道掠來財貨女子,以資軍用。”
“好!”
石勒點頭道:“孤任你為鎮南將軍,主持南掠三吳一事,待得晉主破了各家士族,再遣使與之商談。”
“諾!”
劉鷹抱拳應下。
……
實際上對於石勒來說, 要想擊敗如日中天的明國,他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唯求自保,如今南連晉室有了希望,又有並州這一退路,至不濟可逃入茫茫塞北,與柔然、拓跋爭雄,他還是有幾分信心的,大不了重走匈奴老路,統一了塞北大草原,再瞅著機會南下侵擾,明軍主力不來,則大掠一番,主力來了避而不戰,哪怕今世他沒有機會再入中原,但子孫後世總有機會。
念及於此,心中憂愁稍減,殿中的氣氛也融洽起來。
不知不覺中,兩個月過去了,關中形勢大體算是穩定,於是楊彥放張駿、慕容皝與拓跋紇那各自率部離去,又因張駿作戰有功,賜爵武威候,而對於拓跋紇那與慕容皝沒有任何表示,畢竟拓跋紇那名義上是代王,由晉室所封,嚴格說起來,楊彥與拓跋紇那平級。
他只是立國,還未建朝,並受了晉室賜下的九錫,也從來沒有公開發表過任何脫離晉室的言論,因此在法理上,無權廢除拓跨紇那的代王之位,同時拓跋氏當家的是女主惟氏,拓跋紇那在此事上做不了主,與之多說無益。
慕容氏的情況則有些類似,慕容皝當不了慕容部的家,需要慕容廆遣使來洛陽,才能論及封賞。
在三人各自率部離去之後,楊彥又在關中呆了一個月,暫時把姚益生和蒲安留在長安,才領軍回返洛陽,長安交由梁志坐鎮,此人在作戰方面沒什麽天賦,與郭誦、郭默之流不在一個檔次,卻勝在謹慎,做事中規中矩,由他主事關中,倒也不虞生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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