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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片刻,諾大的宮室裡,只剩下了司馬紹與皇甫方回兩人,司馬紹以眼神示意。
皇甫方回拱手道:“陛下與陶公攻打市易行未有寸進,反傷亡頗重,不知陛下是否仍有攻破的信心?”
司馬紹不悅道:“皇甫卿是為何意?難道深夜來此,就是為諷刺朕麽?”
“臣哪敢?”
皇甫方回笑著擺了擺手:“臣隻想指出,市易行易守難攻,又屯積了巨量來自於各家的糧米,別說三兩日,再有十個三兩日都未必能攻破,屆時陛下該如何?”
司馬紹想起了那幫士族,諸葛氏是市易行明目張膽開出條件的,剛開始還欲語還羞,猶抱琵琶半遮面,迫於輿論的壓力,稍稍出了人手搖旗納喊,但在如琅琊王氏、陸氏、顧氏等高門大族普遍出工不出力的大背景下,諸葛氏很快退縮,與諸葛氏一向交好的泰山羊氏、陳留蔡氏也跟著退,這一退就扼製不住,一家接一家的退,雖還未撤兵,卻已經不再參與進攻了。
至昨日傍晚收兵為止,還在進攻市易行的,只剩下司馬氏與陶侃兩家,別家圍在邊上看熱鬧,也不排除攻破之時趁火打劫的可能。
“丞相欲如何?”
司馬紹反問道。
皇甫方回道:“陛下與丞相,比不得江東士族家大業大,他們耗得起,我們耗不起,故而袖手旁觀,欲為漁翁,莫非陛下甘願為別家做了嫁衣裳?”
司馬紹陰著臉不說話,那閃爍的火光中,映襯的面容有些獰猙。
皇甫方回又道:“市易行已攻打不得,但若退兵的話,恐怕不須多久,便糧米耗盡,軍卒離心,最終一哄而散,陶公倒還好些,大不了從哪裡來,回哪裡去,而陛下若手中無兵,怕是……王敦舊事重演啊。”
“你到底想說什麽?”
司馬紹不耐的催促。
皇甫方回鄭重拱手道:“陶公願附驥陛下之後,突襲士人,取其田畝糧米,資為所用!”
“這……”
司馬紹不傻,皇甫方回的來意不難猜測,但真說出來,半是震駭,半是佯裝,現出了震驚之色。
皇甫方回默默等待著司馬紹作出決定。
司馬紹席離起身,負手在殿內來回走動,顯示出了內心的掙扎,這和繳滅紀張二姓不同,那兩家派人刺殺他,他反過來滅門,佔據名份大義,無人能說半個不字,哪怕是同處江東的顧氏和陸氏,在求情未果之後,也只能袖手旁觀,坐視兩姓被抄家滅族。
而主動攻打士人,將沒有任何名份大義作為遮掩,先不說成不成,即使成了,將來於青史中也要安個暴君的名頭,與桀紂並稱。
但皇甫方回並非無的放矢,陶侃若撐不住,下一個就是他,士族雖損失大量錢糧,根底仍在,局勢又將走回元帝朝的老路,甚至還不如。
因為明國崛起了,若是揮軍南下,只怕滿朝文武會先一步投敵,大晉成為第二個孫吳。
嘗過了一次被廢的滋味,司馬紹絕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眼下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其一是苟且,坐看局面愈發惡化,最終無力掙扎,獻城出降。
其二是奮力一搏,取士族田畝丁口為己用,趁著楊彥無力南顧之時,壯大自己,哪怕敗了,也是轟轟烈烈去死。
尤其是各家士族的五六萬聯軍就在建康,如能全殲,將給予士人重大打擊,搞不好真能趕在明軍大舉南下之前,以武力統一內部,收天下之錢糧兵馬為己用。
這個念頭一出,就如毒蛇噬咬著心靈,畢竟人都有賭性,在面臨絕境的時候,會奮力一搏。
只是陶侃……
“陶公將如何自處?”
司馬紹轉頭詢問,他必須要弄清陶侃的立場,因為他的力量沒有陶侃強,分得的好處也不可能超過陶侃,眼下有江東士族,陶侃不敢亂動心思,可一旦士族被滅,指不定第二次被廢就在眼前。
實際上陶侃也沒有退路了,身居高位,權勢地位不是說放就能放,既便是真心激流勇退,別人卻未必這樣想,只有死了才不會有威脅。
更何況陶侃麾下以俚僚為主,耿直的同時也意味著性子野,眼看軍中就要斷糧,到時別說驅之作戰,甚至還有可能兵變,反噬其主。
原本陶侃是不願意與江東士人互相攻殺,但市易行掏光了他的家底,人被逼上絕路,就沒法去考慮將來,只能先解燃眉之急,而市易行太硬,啃不動,捏軟柿子成了唯一選擇。
不過這話,皇甫方回不可能說出,只是道:“江東乃是非之地,陶公根基淺蒲,久居不妥,事畢之後,求為湘州刺史,願為陛下鎮守西陲。”
“嗯~~”
司馬紹緩緩踱著方步,腦海飛速開動,判斷著皇甫方回所言真假。
皇甫方回又苦笑道:“臣不瞞陛下,陶公何德何能,既無顯赫出身,又無明王那般天縱之才,哪敢生出他念,平生所求,無非是顯赫門楣,擠身於高門罷了。
早先陶公坐鎮番禺,坐視江東風雲變幻,卻被陶瞻所誤,不得不來建康赴任,這幾年來,小心翼翼,唯恐行止有失,但從眼下來看,江東已不可久留,還望陛下明鑒。”
湘州是陶侃的老家,山地延綿,多苗夷,去湘州就藩,可以避楊彥的兵鋒,實在抵不住時,還可繼續往南,避入俚僚區域。
司馬紹理解了,陶侃的年紀大,喪失了進取心,去湘州是避禍,楊彥哪怕統一了天下,一時之間,手也伸不到湘州山區,而陶侃可以坐觀時局,即便歸附,也能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何時動手?”
司馬紹問道。
皇甫方回道:“就在今夜。”
“哦?這麽急?”
司馬紹訝色一現,又問道:“明軍會否干涉?”
皇甫方回道:“陛下身邊,難保沒有各家暗伏人手,臣深夜到訪的消息若被傳回,有心人不難從中推測,既使不敢搶先動手,也必加強防備,故於今夜出兵,可保穩妥,至於市易行……臣以為理該不會干涉,畢竟他得了錢糧,咱們又沒去招惹裴妃,臣實在想不出,他有干涉的理由,或許……他還願意看著江東亂下去。”
司馬紹的眼裡,閃出了一抹殺機,明軍的存在,讓他如芒刺在背,也是一種難言的恥辱,可是他只能忍,待得自己有了足夠的實力,不奢求滅了楊彥,隻望驅逐建康明軍,與明國劃江而治。
“好,今夜寅時出兵!”
司馬紹猛一點頭。
……
皇甫方回匆匆而返,與陶侃布置,雖說不擔心市易行會斷其後路,但還是留了些兵馬防守,待得寅時一到,司馬紹揮全軍,陶侃也派出大部軍卒,殺向了士族連營。
這真是無妄之災,誰都沒想到,深夜中竟然會被皇家與陶侃攻擊,一時之間,火光衝天,慘叫大作,數不清的人馬四散潰逃。
“郎主,郎主!”
陸曄正在陸府中,突有仆役急匆匆奔了進來,大叫道:“主上與丞相突然揮軍殺向我方營壘,全軍猝不及防,已經潰散了,請郎主速離建康!”
“什麽?”
陸曄大驚,隨即便大怒道:“黃須兒,奚狗,老夫與爾等誓不兩立,走,速回吳郡!”
怒歸怒,陸曄倒是不含糊,一旦亂兵打上門來,那是想走都走不了,他也不奢望司馬紹會手下留情,現今的形勢很明顯,陶侃與司馬家缺糧,狗急跳牆,又奈何不得市易行,只能對士族下手。
覆舟山腳,喊殺震天,距離較近的士族府邸,已經有交戰發生,各家府邸,也不停的有車駕人馬馳出。
琅琊王氏,帶著諸葛氏、羊氏、蔡氏等一眾交好家族,蒼皇逃向僑立琅琊郡,江東士人也向大本營奔逃,其實陶侃和司馬紹不是沒想過提前布置兵力,把士人一網打盡,但太蒼促了,又擔心過於頻繁的兵力調動會使士人警覺,打草驚蛇,因此只能於發動之後,再派兵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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