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好友一念刹那永恆的打賞~~)
挨過兩輪打擊之後,先登開始架設木板,刹那間,箭樓矢如雨下,一蓬蓬的短矢射入陣中,帶出了一飆飆的鮮血,又趁著射擊間隙,寨裡殺出了上千軍卒,半數為弓箭手,半數長矛兵,呐喊著向前衝殺。
主攻步卒也在己方弓箭手的掩護下,踏著木板,裹挾著先登衝了上前。
一時之間,天空中箭矢交錯,雙方都不停的有人中箭倒地。
徐龕軍是倚仗後面的壕塹射箭,沈充軍的弓箭手則是以木驢為依托,一支支的箭矢不用瞄準,只須向前射,前突的步卒也展開了肉搏。
楊彥看的更仔細了,總來的說,兩軍都有章法,局部之間能打出配合,並且沉著冷靜,不怵場,但是配合較為原始機械,與鴛鴦陣那種有意識的主動配合顯然差了一籌。
“將軍,請速離箭樓,沈充軍的投石機已至陣前。”
箭樓上,一名部將提醒道。
前方三十架投石機被拖至了指定位置,每一架都有近百丁壯合力拽拉梢臂,在一聲聲的號子中,那粗大的梢臂被越拉越低。
投石機的主要用途是打擊箭樓,哪怕命中率極低,但只要挨著碰著,就是樓毀人亡的結果,畢竟箭樓只是用竹木草草扎製,與現代的腳手架神似,算不上結實,徐龕不敢賭命,與眾將沿著架子向下攀爬。
當然了,弩手不能走,居高臨下的射擊能給前方的敵人造成大量殺傷,至於會否被石彈擊中,一是要看已方的投石機能否先行摧毀敵方的投石機,二是拚人品。
沈充軍中三十架投石機,每十架一組,將集中火力先打擊三座箭樓。
“放!”
徐龕軍佔有以逸待勞的優勢,先行發射。
十余枚石彈灑了過去,有一些打入拚殺的士卒中,不分彼此,無差別殺傷,有一些打在投石機附近的役夫裡,直接殺傷加跳彈亂竄,竟有數十人中彈身亡。
還有兩枚各擊中一架投石機,那堅固的木梁被打斷,投石機轟然垮塌,下方的人群有來不及跑開的,被埋了進去,發出陣陣慘呼。
不過剩余的二十八架同時開火,石彈騰上天空,灑向徐龕軍營,兩座箭樓分別中彈,一座被打斷梁柱,坍塌下來,還有一座被打中頂蓬,整個頂蓋被拋飛,數名弩手鮮血狂噴,摔落下去。
雙方的投石機,完全是不計代價,空中一輪一輪的石彈交匯而過,帶著尖銳破空聲灑落在對方陣地,傷亡幾乎難以估算。
整個戰場,仿如修羅地獄,撕殺震天,在這裡,人命是最不值錢的,前面的倒下,後面的跟上,箭矢交錯,哪怕被射殺,都不知道這枝箭來自於何方。
“慘烈啊!”
荀虎忍不住歎了口氣。
實際上荀虎、荀豹等親衛雖然個人武力強悍,跟隨楊彥的時間也比較久,但始終缺了硬碰硬的血戰經歷,看著這慘烈的場面,心潮頗為不平靜。
反倒是騎兵中部分來自於流民的老卒,於北地撕殺多年,以命搏命的戰鬥並不少見,此時均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其實大多數戰鬥的交戰過程幾乎是失控的,關鍵是受視角影響,每一個兵卒看到的有限,又得專注於撕殺,不是敵死,就是我亡,沒條件去思考,而將領雖然大局觀強些,但是命令幾無可能準確的傳達到第一線。
旗號在中古時期的戰爭中並沒有得到系統性的應用,反是金鼓之聲擊鼓進軍,鳴金退兵,簡單有效,應用也最廣。
換句話說,將領對部眾的控制手段以進軍與退軍為主,任何第三種命令都會使得局面複雜化,
令士卒無所適從,打斷作戰節奏。這就形同三國志系列中的委任模式,戰陣列好了,條件準備好了,點一下委任按紐,打成什麽樣,由程序自動推衍,玩家所能做的,只有繼續在一邊看,或者中止遊戲。
事實上,沈充、錢鳳等眾將,包括對面的徐龕也是如此,目不轉眼的看著,卻不敢有任何干涉戰鬥進程的舉動,生怕影響到士卒的執行力。
楊彥不禁若有所思。
為將者,首要避免的情況正是無序,以有序擊無序,必勝無疑,但很多時候,打著打著,兩軍會演化成無序的混戰,直到一方可用於正面撕殺的兵力越來越少,面對敵人的數量漸增,體力和精神再難以負荷之時,才會醒悟。
噢,原來我軍已經敗了,那還打什麽打,逃啊,結果混亂傳導到周邊,全軍再無鬥志,一潰千裡!
那麽,該如何保持有序呢?
現代戰場上,隨時有通訊聯絡,保持有序不困難,而在電力出現之前的近代戰場,歐洲軍隊的紀律性較強,能排隊槍斃不退縮半步,能步炮協同,能以對紀律要求極高的線性隊列作戰,往往為世人稱道,可這是有深刻歷史原因的。
因為歐州人奴性強,天然服從貴族,訓練的時候鞭抽棍打,打的服服貼貼,送死無半句怨言,但這套在中國行不通,中國人的個體意識要強於歐洲人,壓迫的太狠,完全有可能激起兵變或者炸營。
最典型的就是張飛,鞭打士卒太狠,結果睡夢中被割下了頭顱。
再以普遍具有人身依附關系的魏晉為例,塢壁塢主吸納流民的前提是養的起,養不活,佃戶與部曲照樣會跑,甚至有狠人還會反噬主家,而這種情況在歐洲很難見到,即便偶有反抗,也不具備普遍性,所謂越缺什麽越叫什麽,人權和自由的口號是從歐洲傳出來的,這不正是他們所缺少的麽?
楊彥眉心微擰,歐洲的道路行不通,又該如何在戰陣中有效下達軍令呢?
李世民的玄甲精騎只有三千,這不是李世民挑選不出更多的精銳擴充玄甲精騎,也不可能缺了那幾千副甲胄,而是信息的傳導很可能在達到三千這個數值之後會形成一個臨界點,超過三千,傳導的效率極其低下,對戰鬥無益有害。
鴛鴦陣則是另一種情況,由於訓練成本與對士兵素質的要求過高,沒法大規模推廣,只能把有限的精銳訓練成鴛鴦陣,哪怕楊彥將來兵多將廣,也沒可能在全軍推廣,大部分的步卒,依然只是普通兵卒。
這讓楊彥想起了旗兵製。
旗兵與八旗有共通之處, 但不完全等同,八旗具有人身依附關系,旗丁相當於旗主的奴仆,而旗兵製僅以旗將兵,依據不同的旗色,旗幟大小與旗面高度傳達不同的涵義,通過平時的訓練,把涵義固定下來,形成傳統,一級盯一級,絕不越級,士卒認旗不認將,將在旗在,旗折將亡,旗號所至,便是將領所出。
這種制度並不是簡單的以旗號號令全軍,首先要制定合適的旗號,旗號一旦固定,輕易不得變更,在本質上相當於選擇題,事先預設N種可能,當符合條件時擇取適用的部分結合旗號打出。
它的好處很明顯,只要訓練得當,軍隊信息傳導的效率將大為提高,有可能實現在戰場中各軍的輪換作戰,畢竟一名披甲士卒揮舞兵器撕殺有著體力限制,如能及時更替的話,以己方新銳之卒對戰敵方疲弱之兵,勝算當大增,而且不需要每一個士卒都認得旗號,只要有專人識旗就可以了。
但旗兵製易導致作戰體制僵化,束縛士卒的創造力,不過這都是多少年以後的事了,恐怕那時,火炮已經有了,又是另外一種戰術。
“楊將軍,山坡上有敵正往下衝!”
這時,蔡豹軍的騎兵隊正李恩向楊彥拱手道。
因為楊彥的騎兵佔有絕對優勢,蔡豹和候禮又信任楊彥,所以把各自不多的騎兵暫時交由楊彥指揮。
”好!“
楊彥猛一揮手:“奔襲決戰是騎兵所長,戰陣對壘無須爭功,此行目地隻為陰止山頭之敵從兩翼包抄,諸將切匆爭功!“
”諾!“
眾將紛紛策馬,各帶部屬向山腳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