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一隊隊軍卒從營寨裡開出,依次注入宛城前方兩裡的空地處,守軍早已嚴陣以待,各式守城器械也都準備周全,一堆堆的檑木、滾石,一鍋鍋燒的劈啪作響的沸油及撞車、叉竿、飛鉤等都有專人在護弄著,顯示出趙軍確為一支精銳之師。
不過一眾將領卻繃著臉,望向下方的護城河。
果然,河水的流速漸漸減緩,高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這分明是上遊築起了堤壩。
“三天過去了,想必主上也快來了!”
劉朗深吸了口氣。
眾人也是滿臉期待的望向了遠處。
楊彥披著明光鎧,望著那高達三丈的城牆,身邊有斥候匯報:“報大王,劉曜親率輕騎四萬,另有姚弋仲、蒲洪率羌氐騎兵三萬趕來,距宛城只有五十裡了!”
“來的好快!”
楊彥眼裡閃出了一抹寒芒,又回頭看去,只見眾將均是有了些慌亂之色,這可是七萬騎兵啊,而明軍此役,參戰的騎兵才兩萬五千,實際上明國的騎兵總數不超過四萬。
楊彥目光銳利,一一掃視著眾將,很多人被看的低下了腦袋,現出了羞憤之色。
“害怕了?!”
楊彥冷聲道:“騎兵並非萬能,我軍有火炮,有強弩,還有床弩,結成車陣防守,已立於不敗之地,而劉曜輕裝簡行,糧草箭矢有限,他縱有七萬之眾,又能攻打幾時?或我軍,還有機會大破劉曜,傳令,按步就班,立刻攻城,後陣做好防護!”
“諾!”
楊彥的鎮定感染了眾人,均是齊齊拱手應下。
“大王,大王!”
這時,郭誦帶著幾名軍卒趕來,拖著一個年青男子,面容憔悴,灰頭土臉,身上還有傷。
“哦?”
楊彥看了過去。
郭誦向那人一指,便拱手道:“稟大王,此人乃趙國南陽王劉胤,在距襄陽約五十裡處被末將捉了回來,不過……呼延謨可能跑了。“
”好,呼延謨到底是外姓,十個也比不上一個劉胤!“
楊彥大喜:”此人捉的好,戰後論功行賞!“
”諾!“
郭誦施禮應下。
“哼!”
劉胤卻是冷哼一聲:“我大趙精兵指日可至,你若以為可用我要挾我父,那你就想錯了。”
也確實,劉胤豁出去了,被生擒活捉,是一輩子的恥辱,太子大位從此與他無緣,心如死灰之下,他巴不得激怒楊彥被一刀殺了,至少還能落個美名呢。
“先帶下去,嚴加看管!”
楊彥也不理會,揮了揮手,便登上了高達四丈的巢車,居高臨下,觀察著整個戰場,見著各軍已經抵達指定位置,尤其是火炮被推至了陣前,當即猛一揮手。
身邊的左千牛衛揮動起了令旗。
頓時,五千弓弩手在木驢的掩護下繼續前進,待來到距離護城河百步左右時,弩手才散開,隨即炮手開始填裝彈藥。
因著缺銅,軍中的黃銅大炮始終是那麽些,但鋼炮研製出了一些,都是射程較近的小鋼炮,稍稍落後於弩手,火器營有條不紊的忙碌的。
陣地上鴉雀無聲,軍士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天地間泛起了一股肅殺氣息,受其感染,城頭守軍也陸續現出了凝重之色。
通過弓弩手的布陣可以判斷出,明軍是在為截斷護城河做著火力掩護,但是又有些不解,僅靠弓弩手能成麽?那些管子一樣的物體又是何物?
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中,炮彈已填裝完畢,千牛衛再次一揮旗幟。
“轟轟轟!”
瞬間,伴著震耳欲聾的巨響,城下閃爍出火光,鋼炮發射錐形彈,
銅炮發射散彈,密密麻麻的彈雨灑落向了前方的城牆。“快避開!”
劉朗面色大變,急聲高呼,並蹲了下來。
但很多軍卒都沒反應過來,被散彈擊中,慘叫不止。
而錐形彈的速度要更快一點,先一步打上了城牆,大塊大塊的土石崩裂炸開,煙塵漫天,土塊砸入護城河,激起了一道道丈許高的水柱,更有一枚擊中城樓,轟隆一聲巨響,半片樓坍塌,土木磚塊橫飛。
卻是突然之間,城頭燃起了衝天大火,原來,油鍋裡的滾油被高溫高速的彈丸擊中,傾覆潑灑,竄出了近人高的火苗,並隨著滾油滾動向四面蔓延!
這倒是讓楊彥不得不重新評估起了不帶爆炸功能的實心彈的戰鬥威能。
難怪高超音帶飛行器搭載的都是實心彈啊,有足夠的速度,實心彈的威力不見得小於爆炸彈。
趁這工夫,又有千牛衛揮動旗幟。
數千俘虜推著車駕如螞蟻般湧向了護城河,後面跟著督戰隊,城頭上,透過女牆探望的劉朗不由面色一變,可他毫無辦法可想,地面燃著大火,原先布置的弓弩手被洗了一輪,新的沒上來,屍體也未抬走,整個是亂糟糟一團。
正當一籌莫展的時候,鼓天護從旁道:“將軍,可運土石上城,將火熄滅,不妨一試!”
劉朗大喜,連忙道:“是本將疏漏了,還虧你得提醒。”隨即轉頭下令。
一筐筐泥土被擔上城頭,覆灑在火海當中,火勢陸續熄滅,弓弩手則是重新上城,向下射箭,城下的弩手也混雜著弓手向上射,天空中箭矢交錯。
而沿著護城河,是戰俘把一輛輛裝載有沙包土石的獨輪車推入河水,雖有明軍的弓弩為他們壓製著火力,但死傷仍是慘重,幾乎有三成的人回不來,不過退一步說,他們只是戰俘,明軍能為戰俘提供火力支援,已經是充分發揮人道主義精神了。
隨著時間推移,一道簡易堤壩正在一點點的向對岸廷伸,另因上遊來水持續減少,護城河水位的下降速度也越來越快,甚至已經有大大小小的魚兒擱淺在了泥灘裡。
劉朗心急如焚,連聲大喝:“射,射,給本將射!”
“轟轟!”
這時,第二輪火炮發射。
城頭再一次被洗地,不過楊彥已經從巢車上下來了,聽取著斥候的連續匯報。
“趙軍距宛城四十裡!”
“趙軍距宛城三十裡!”
楊彥無奈的搖了搖頭。
別看博望坡山地連綿,可宛城附近,一馬平川,連設伏的條件都沒有,否則若是地形允許,他完全可以把騎兵埋伏在外,從背後給予劉曜重重一擊。
可是在平原上,如果強行把騎兵拉出去的話,很可能劉曜的主力不會動,而是會指派羌氐出去作戰,畢竟站在劉曜的立場,消耗羌氏的力量是樂於見到的, 即便消耗沒成,羌氐擊潰了明軍騎兵,那麽步卒也將不戰自潰,更是重大勝利,因此分兵是最下之策。
同時對於楊彥來說,與仆從軍硬拚完全不值,他只能把兵力聚在一起,誘使劉曜來攻。
總之,關鍵的關鍵,還在於盡早攻取宛城。
當然了,作為主將來說,楊彥不能表現出任何焦急的神色,他只是平靜的傾聽著,同時留意著後方車陣的布防。
卻是猛然間,城池下方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只見一座純以沙包與車輛築成的簡易堤壩顯露出了雛形,盡管仍有涓涓細流從沙包縫隙中流出,但護城河算是被填出了一塊寬達百丈的區域。
其實守軍都清楚護城河被填是遲早的事,可這一幕真正出現在眼前,仍是禁不住的臉色發白,城池最大的倚仗就這樣被對方不費吹灰之力破去了。
他們可不知道,趙國的主力精騎就在三十裡開外。
“彭將軍,這該如何是好?”
劉朗不自禁的把彭天護當作了主心骨。
彭天護眼神有些閃爍,他是羌人,對匈奴政權沒有歸屬感,但同樣的,對晉人也沒有好感,晉來自於漢,後漢長達百年與西羌的戰爭,固然拖垮了中央財政,是後漢覆亡的根源,可羌人也受到了沉重打擊,雙方兩敗俱傷,百年戰爭的結果,是雙輸,並結下了血海深仇。
而楊彥建立的明國來自於晉室,他也不會對明國有好感,只是此時,他不得不考慮起了城中羌人的去留,以及對羌氐平等視之的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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