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在許縣以南一百余裡的位置,有一處縣城,名喚召陵縣。
這處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卻是進出汝南郡的要地!
此時的召陵縣城郊,早已經是一片血海!
無數殘肢斷骸散落在蒼黃的乾地之上,常年清澈見底的沙河,都被侵染成了血紅之色。一隊隊傷兵或坐或躺,屈卷著說著一些周邊人自己都聽不懂的話語,這時候的他們,形同乾屍!
這是一支喪失了軍心的部隊!
在河岸旁的一處高地上,劉備手上纏著白色的布帶,面色蒼白的看著插在一旁的滿是破洞的戰旗!
敗了!
終究是敗了!
本來以為漢軍不備,逃出了許縣,劉備一行人滿心歡喜,準備返回汝南郡再重新開始,誰知道竟然會在這裡,遭遇到致命的打擊!
一萬多的漢軍士兵,早就埋伏在了這片河谷之地。
奔襲逃跑了一晚上的豫州士兵,看到水源,本能的去飲水、清洗。
而漢軍的衝鋒,就發生在這個黎明之前!
那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啊!
如果衝出去,前方就是一片光明了!
但是,劉備畢竟不是神!
就那麽一波衝擊,三波齊射,就將這些豫州士兵的所有的鬥志,所有的驕傲盡數擊毀!他們已經逃累了,此時漢軍的出擊,選擇的正是時候,最開始三波遮天蔽日的散射,然後就是無數士兵如蝗蟲一般的喊殺!
所有人都茫然了!
他們忘記了抵抗!忘記了呼喊!
眼神中,剩下的唯有麻木!
投降!
俺們投降!
無數人開始丟下武器,雙手抱頭,蹲坐在地上。幾千個漢子竟然像女人一樣哭哭啼啼!
唯有劉備在關羽與張飛的護衛下,拚死殺出一條道路,不知道是誰的暗箭,射中了劉備的肩膀,但是他也沒有時間去管,等到殺到此處的時候,已經無路可走。
前面是一條十幾丈的沙河,後方是密密麻麻早就休息妥當的漢軍大軍!
望著身邊的那些衣著破爛,但是依舊看著自己,忠心不改的士兵,劉備的眼睛濕潤了!
他轉過頭,在他身後的地上,靜靜的躺著一個身穿黑衣,有些瘦弱的身影,這正是陳登,而他此時,面色已經煞白,再也沒有了絲毫的體溫。
當得知豫州士兵被賈詡計謀伏擊在沙河之畔的時候,陳登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那些自認為瞞天過海的計謀,在漢帝與賈詡、郭嘉的眼中,不過是些小孩子的把戲罷了。只是枉費了州牧對自己的信任啊!
陳登看著劉備,最後深深的叩拜,然後,一刀過喉!
“恨不能,佐公之大業!恨啊!”陳登大口吐著熱血,慢慢的倒在劉備的懷中!
一代智囊,就這麽命隕沙河之畔!
劉備彎腰,將自己的長衫慢慢脫下,輕輕的蓋在陳登的身軀之上,然後他起身,一身白色的麻衣迎風飄揚,他如今年歲也不大,胡須卻突然之間斑白了起來,如同一個老叟一般,拄著刀,慢慢的立在山坡上,秋風吹著他的發絲,不斷的摩擦著他的面頰,有些癢,有些澀!
“諸位兄弟,我是劉備!如今的豫州牧!”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充滿了魅力,略帶沙啞的語調傳出,讓四周的士兵慢慢的安靜了下來:“兄弟們,你們拋棄了老小,隨劉備一路征戰,然,劉備無能,沒有給諸位兄弟們博出一份富貴!劉備愧對你們!”
話語說完,劉備竟然嗆然跪下!
“州牧,使不得啊!”
“大哥!”
“大哥!”
“州牧,折煞俺們了!!”
......
無數的喊聲頓時響起,劉備抬頭看天,兩行熱淚盈眶而出:“此番因為劉備,已經死了太多太多的弟兄,如今,連元龍也離我而去,看來,劉備確實不是梟雄之命!就這樣吧!散了吧!”說話間,劉備慢慢的癱倒在地上。
關羽與張飛慌忙上前架住。
“大哥,我們還有幾百親兵,現在還沒有到絕境,你且安心,某與三弟定然能殺出一條道路,帶大哥離開的!”關羽握住劉備的手臂,大聲說道。
“對啊,大哥,還有俺老張那,只要有一口氣在,背也得把大哥背出去!”張飛在一旁接話道。
劉備慢慢的拍了拍關羽與張飛的手臂:“備此生,有兩位賢弟,足矣!”
隨即,長出一口氣,然後慢慢起身,他小心的將粘在自己衣服上的雜草盡數清除乾淨,然後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才緩緩開口:“兩位賢弟,事到如今,與我一起面君吧!”
“面君!!”
“不錯,面君!”這是劉備如今能想到的,唯一的一個出路!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自己的兩位兄弟和那些還和苦苦跟隨自己的親衛想一下。
四周的漢軍隨時可以衝殺過來,憑自己手裡的這麽點人,如何擋得住?
當然,還有一點,那就是劉備那顆不甘的心,他雖然敗了,但是他還是想在最後見一見劉協,看一下這個從弱小慢慢崛起的傳奇漢帝,聽一聽他的過往!
如此,就算是死,也可以從容面對了!
朝陽初升!
金燦燦的陽光, 將河畔映照的閃閃發光!微風挾著乾草與泥土的澀味,把沙河兩岸的蘆葦和莊稼吹得漣波蕩漾。沿著奔流的河水方向向下遊眺望,那裡是大片大片的平原,無數炊煙已經升起,那些百姓已經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綠。再向南看,只見重巒疊嶂,群峰繞雲,碧嵐如屏,頗有氣勢,這是伏牛山東麓。
江山如畫,奈何時不等我!
陽光普照,在這道道金光中,三個身影慢慢的從遠處走來,徑直走向遠處漢軍的營地。
劉備,以往歷史中的三大巨頭之一,竟然被逼到絕路之上。
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漢軍軍營,在劉備前方,賈詡一臉笑意,肥碩的身軀上下打量著劉備。在賈詡身後屹立著許多武將,雖然劉備叫不上名字,但是單從氣勢上來說,很多人都不遜色與自己的二弟與三弟。
這一仗,自己敗的,不冤!
是啊,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