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來,打頭的可巧就是紅姨娘,一身素色衣衫,單薄的似乎來一陣風便能給她吹走,海藻長發隨意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余下頭髮皆披散在肩頭,夜涼如水,一張素淨的臉孔未施米分黛,看起來蒼白無力,很顯然與露水口中的身體不適如出一轍。
紅姨娘輕輕咳嗽一聲,眉頭輕輕皺起來,眼睛裡似乎升起蒙蒙霧氣,刹那間臉色又白了幾分,看起來近乎半透明,身體倚靠著旁邊的丫頭,一步一步走的十分艱難,說是弱柳扶風也不算過分。
雲永康的臉色終於有了幾分變化。
薄薄的怒氣浮現,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手指有意無意的撫上溫熱的茶杯,只是那嫋嫋清香,再也入不了鼻尖。
看著她緩緩走近,雲永康面上的憐惜之感愈發濃重起來,目光如炬,鎖定在紅姨娘身上再也移不開。
大夫人瞥見雲永康神色起伏變化,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老爺,奴婢不知門外驚變,不曾出門迎接,還望老爺不要介懷!”
紅姨娘翩然走近,淡淡的藥香味襲來,雲永康眉頭一蹙,早就知道她身子骨不行,卻沒想過竟這樣虛弱,白天還好好的,大半天時間,竟成了這副模樣。
“不妨事,都是些小打小鬧罷了,你這是怎麽了,早上不是還好著?!”
雲永康開口詢問,神色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樣子,仿佛就只是隨意交流,眼睛卻還時不時在紅姨娘臉上轉悠,顯然憐惜的很。
“老爺,主子這些天一直都在作衣服,說是等過些日子天氣轉涼了給冥王妃穿,近來便經常熬夜趕製,身心俱疲不說,就連之前舊疾也突然犯了,一到夜裡便咳嗽不停,直流冷汗,不成想那衣服眼看就要做成了,不成想,不成想卻被……”
不等紅姨娘開口回話,露水便趕在她前面訴起苦來,素來機敏的她邊說還邊偷偷觀察著雲永康的神色,最後竟哽咽起來,模樣十分“淒慘”。
雲永康垂眼,幾日前來嵐欣殿就寢,當時紅兒的確咳嗽了數次,當時並未在意,不料卻是因為……
正說著話,紅姨娘卻猛然間一陣咳嗽,眉頭愈發蹙了起來,一手撫上心口,很是難受。
“好了不必說了,明日差大夫過來瞧瞧,這麽大的人了竟如此疏忽大意,就這麽不把自己當回事嗎?你們這些做下人的平日裡都仔細些,再照顧不好你們主子,拿你們是問!
搜了這麽久,也該有個結果了吧!”
雲永康站起身來,面上神色未動分毫,一手還拿著圓潤的小茶杯把玩,說話間連看也不看孫氏母女一眼,孫氏自然疑惑不解,自始至終她都未曾多說一句話,怎麽到頭來還是落不到好!
此時此刻最為緊張的要數燁澤了,剛剛他奉命搜查了附近的各座閣樓,而且還帶人將這近在眼前的嵐欣殿翻了個底朝天,裡裡外外都搜遍了,甚至床底下也派人齊齊查驗了一番,卻仍然不見有任何收獲,別說大活人了,就連一隻耗子也沒能找出來。
這可就難辦了,剛剛當著真多人的面誇下海口,此刻縱使有心耍賴,恐怕雲永康也不會給他悔過的機會!
雲永康目光如炬,凌厲的眼神瞟過來的時候,燁澤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此刻他也不指望主子能為他說兩句好話求個情,隻盼著雲永康能夠手下留情,不與他這個奸邪小人計較太多。
“老爺,都怪小人行動太慢,竟然讓那膽大包天的賊人鑽了空子逃跑了,小人自知罪孽深重,但請求老爺看在小人多年侍奉的份上再給小人一次機會,將這被打暈的賊人交給小人來審問,必然能夠將那剩下的賊人逼問出來!”
燁澤“撲通”一聲跪下,雖不至於被嚇到涕泗橫流,但額上已經冷汗連連,眼中恐慌一覽無遺的,此時能夠救他的只有自己,放手一搏說不準還能找出一條生路來。
這時候,那黑衣侍衛卻突然間醒了過來,悶著腦袋搖了搖頭讓自己盡可能的清醒一些,被打暈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此時睜眼一看,心中頓時明白了大半,他們今夜這行動算是徹底失敗了!
他們兩人潛入府內想方設法將人接出來,府西門外自然有人接應他們,若是他們兩人一炷香的時間還沒有出來的話,外面的人便會認為他們已經暴露,自行離去,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清風頭領,若是沒有猜錯的話,應該還沒有被人發現。
黑衣侍衛雖不如清風本領高強,但也不是那種隨意鞭打兩下便會背叛的人,此刻他已經神色清明,聽到燁澤的後幾句話,隻覺得十分可笑,隻怪自己沒有提防,竟叫對方得了手,不過就算落在他們手裡,那些人也絕對討不到便宜!
院子裡的氣氛似乎有些奇異,黑衣侍衛恍若無人的四處打量了一番,瞬間便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紅姨娘,想必頭領無礙,組織的訓戒時刻牢記心中,縱使他身陷險境也絕不會忘記,不過怎樣才能死的更有價值些呢?
黑衣侍衛將目光鎖定在剛剛說話的燁澤身上,眼睛一轉,計上心頭!
“既然你如此說,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就再給你一次機會,這一次事關生死,你最好自求多福!”
雲永康對這下人的死活並不是特別感興趣,橫豎與他無關,不過可以借機警告一下大夫人那邊的人,沒事就不要再蹦噠了,煩!
孫氏目光一滯,呼吸瞬間亂了幾分,燁澤是她安插在府內侍衛裡的線人,本該無人知曉才對,老爺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早早就已經知道?!
兩人的目光有短暫的交匯,孫氏盡可能的保持著微笑,不讓自己露出馬腳,雲永康首先移開視線,末了還不忘瞪了對方一眼,目光冰冷凌厲,直叫孫氏心頭一顫。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燁澤想要活命,自然得抓住這唯一的機會,大夫人冷眼旁觀,將他全族人的性命拿捏在手裡,他自然不敢將對方直接供出來,定了定神色迅速站起來徑直走到黑衣侍衛面前說道:
“是何人派你來的,剛剛你那個同夥姓甚名誰,逃往何處?最好老老實實的交代,否則定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