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在彭輯光看來,與佔據絕對優勢的日軍作戰、再加上那一陣來自己方炮兵的轟擊,境地可謂是九死一生。
二一二團二營在十五分鍾前便已失去聯系了,不用說都知道那是全營犧牲了,而張天海真有這麽命大嗎?未必。
“旅座,軍人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乃是宿命。遲早有一天你我也許都會死在這裡,玉麟他們不過是先我們一步而去罷了……”方任雖然說得正氣凜然、好像一副很不在乎的樣,只是從他眼底閃過的那一絲蒼涼才看出,他並不是不難過。
“正國。你們胡團長都已經帶著大部隊走了,你怎麽不跟上?”彭輯光回過頭來問方任道。
“旅座,我們團座說了,是他親自命令玉麟留守的,是生是死,他都要第一個知道。”方任眼角有些濕潤了,平心而論,他與張天海這個小老鄉打交道也算多了,可不管怎麽說,張玉麟那都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所以他並不希望張天海也死在了這一場戰鬥之中。
他本該有更好的前程啊,他才二十四歲……
“明白了。”彭輯光輕輕點頭,“這張玉麟確實是條敢打敢拚的血性漢子,也難怪你們團長那麽看重他了。”
方任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說來也奇怪,這張天海在西安出發前是病了一場,整個人就像是變了一般,說實話,我也很難相信。”
“哦?變了個人?”彭輯光開口問道,眼中充滿了疑惑:“那你說說,他之前是個什麽樣的人。”
方任想了想後,說道:“怎麽說呢,他這個人之前看上去很是老實木訥,說白了就是有些不懂得變通,也就是孫宏他們一幫黃埔同期同學混得比較來。其年齡小,在同期同學裡一比那也是中規中矩的。就連他的老連長李浩城給他的評價都是書呆子,不懂得變通了。”
聞言,彭輯光輕輕搖頭,說道:“也不盡然,你看這張玉麟這陣子打的仗,看上去像是書呆子風格嗎?打仗風格不拘一格,以奇合正,尤其是能打硬仗這一點,我最欣賞了。可惜了,這麽一個年輕人……”
……
張天海以及他身後那些碩果僅剩的一營官兵們在拚命地跑著,他們九死一生地才在這個戰場上活了下來,總不能因為自己的懈怠而斷送了性命。
畢竟,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亡命狂奔,讓本來身體素質就十分強悍的張天海都感覺有些吃不消了,更甭提其他人了。
令張天海感到驚訝的是,劉侯銘這貨居然扛著一個何其光健步如飛地跑著,如若無物。
如果這時候有表情包,最體能現張天海此時狀態的,莫過於黑人問號了。
劉侯銘是洪家拳傳人,這點張天海知道,但也僅僅是知道他近戰搏擊能力強,沒想到這貨體力竟然也強到了這個程度,這是張天海所始料未及的。
度日如年,這便是張天海等人此刻的心境了,但還是得跑,拚命地跑。
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終於聽見了一聲充滿了警告的質問:“前面的人站住,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聞言,張天海等人立即停下了那亡命奔跑的腳步,一下子癱倒在地,嘴裡還拚命地喘著氣:“兄……兄弟,我們……我們是三十六師的……”
由於距離稍遠,張天海喘著粗氣說話實在是斷斷續續,讓人很難聽清,於是守軍那方派了一個人上前詢問情況。
只見守軍士兵身穿淺藍色軍裝,很顯然,
要麽是從後方新補充上來的士兵,要麽就是雜牌軍。只見那士兵一路小跑到張天海的面前,看見後者是少校軍銜,然後弓著身子說道:“長官,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張天海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說道:“我們是三十六師一〇八旅的,我是二一六團的一營長張天海。”
“好,我這就向我們長官報告去,這裡是戰場,請恕我不能向您敬軍禮。”士兵語言誠懇,態度很不錯,三十六師那可是從會戰開始就打到了現在的部隊啊,頭上還頂著老蔣嫡系王牌軍的光環——國民警衛軍出身!
“行,快去快回吧!鬼子就快打過來了,我們是一路被小鬼子追著打過來的。”張天海提醒了一句。
那士兵點了點頭,就跑回陣地去了只見沒一會兒他就打起了一個“過來”的手勢。
張天海帶著這群疲憊不堪、狼狽不已的官兵向國軍陣地跑去。
到了陣地以後,只見一個身穿淡藍色軍裝的少校朝張天海行了一記軍禮:“國民革命軍第六十九軍五十七師一六九旅三三七團二營長徐末, 歡迎你們。”
(注:此時五十七師尚未劃歸七十四軍建制,仍屬六十九軍。六十九軍,軍長阮肇昌,部隊前身是孫傳芳的五省聯軍之一部。)
張天海也回了一記軍禮,正色道:“國民革命軍第七十八軍三十六師一〇八旅二一六團一營長張天海。”
“行了,咱們走後邊去,說說前邊的情況吧!”徐末也不是那等不務實之人,既然張天海等人是從前線跑回來的,要麽就是三十六師被擊潰了,要麽就是三十六師已經撤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將對防守大場的五十七師極為不利,甚至可以說是首當其衝,所以他有義務了解清楚此時的情況!
“嗯。”張天海點了點頭。
此時的大場陣地房屋還算完好,雖然在二十五日及二十六日雙方又在此處交戰過,但這裡在重火力方面僅僅只是遭到日軍空襲,尚未遭到日軍的艦炮及重炮轟擊。
三三七團二營營部設置在一處民房之中,徐末將張天海等人帶到營部之後,又令衛兵端上了涼水,方開口詢問前線戰況。
“咕嚕~咕嚕~”
張天海等人都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這寶貴的涼水,畢竟從前線一路跑下來可是很熱很辛苦的,盡管此時已是深秋時節。
“嗯,我們三十六師已經撤退了,傷亡太大了,這次的日軍戰鬥力很強。不到兩個小時,就乾掉了我們兩個營。要不是撤退命令來得及時,恐怕我們也沒命回來了。”此刻想起方才的事兒,張天海還有些心有余悸。
……
PS:額,又斷更了,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