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來到胡亥公子的寢宮,沒等內侍通報,柳蘇喬便喊道:“胡亥,胡亥!”
寢宮內的胡亥聞聲快步跑了出來,見到柳蘇喬大笑道:“阿喬,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柳蘇喬道:“還用的著風嗎,我自己不就來了。”
胡亥笑道:“好好好,裡邊兒說。”
二人走進屋內,坐定後,柳蘇喬道:“我今天來,是有點兒事兒跟你說。”
胡亥道:“何事啊?”
柳蘇喬便把趙姬一事,以及跟自己爹娘講的那些,全都告訴給了胡亥,胡亥思忖道:“這事兒,你真要管?”
柳蘇喬道:“當然了,而且再說了,趙姬也算是你奶奶吧,你忍心讓她老死在那小黑屋裡?”
胡亥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從小就沒見過她,跟她沒有感情。”
柳蘇喬白了胡亥一眼:“行行行,這事兒就算我多管閑事,我吃飽了撐的行了吧,還以為你會支持我呢。”
胡亥看柳蘇喬生氣了,急忙說道:“別別別,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做的我當然會支持你,這事兒憑心而論,要是別人,我父皇肯定會大怒,但要是你說,沒準可就不一樣了。”
柳蘇喬道:“你接著說。”
胡亥:“皇宮裡現在誰都知道,父皇最寵你,你說什麽,想做什麽,父皇從沒說過一個‘不’字,所以這事兒,你大可放心直接說。”
柳蘇喬:“我倒不是怕你父皇,我就是覺得這事兒能多幾個人商量就多幾個人商量,爭取一次就把你父皇說通了,上次我跟他提過,他顯然很不開心,讓我別再說了,所以這次呢,得好好斟酌。”
胡亥略一思忖:“我沒什麽算計,要不這事……找趙高老師?”
柳蘇喬搖搖頭:“不行,找趙高也沒用。”又看了看胡亥,:“你就沒什麽辦法嗎?”
“沒有,我覺得這事兒只能實話實說,父皇寵你,有什麽你就說什麽就行,沒事兒的。”
柳蘇喬笑道:“都跟你說了我不是怕你父皇生我氣,治我罪,我是想爭取這一次讓你父皇就把趙姬放出來。”
胡亥道:“不管怎麽樣,說出大天來,你還得實話實說,你心裡怎麽想的就怎麽說,我父皇要是對祖母心中還念及一點親情的話,應該會放她出來的,可是……”說道這,胡亥頓了頓,又說道:“可是我父皇是皇帝,這帝王從來都是最冷血的,這事兒還真是有點兒困難。”
柳蘇喬一聽胡亥這麽說,有點氣惱道:“呸呸呸!你父皇才不冷血呢,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知道悲喜知道冷暖,他其實是個內心很脆弱很柔軟的人,同樣他也是個溫柔的人,我不許你這麽說你父皇!”
胡亥笑道:“行行行,算我說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柳蘇喬哼了一聲,道:“我走了,今天我找你來這事兒,你可不許告訴趙高。”
“為何啊?”胡亥疑惑道。
“趙高那人精於算計,我今天找你來本來沒什麽事兒,他沒準都能想出事兒來。”
胡亥點點頭:“也對,行,我不告訴他。”
“嗯,那我先走了,明天在來找你玩兒。”
柳蘇喬走後,到了傍晚,秦始皇與重臣商議事情遲遲沒有歸來,柳蘇喬獨自在寢宮等著他,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內侍報道:“陛下駕到————!”
柳蘇喬站起身迎了出去,秦始皇一見她,便笑道:“愛姬,等久了吧。”
柳蘇喬笑著搖搖頭:“沒事兒,知道你忙,晚膳用了嗎?”
內侍一邊給秦始皇脫著衣服,秦始皇一邊說道:“在政事堂用過了,
你呢?”“也吃過了,喝點茶嗎?”說著柳蘇喬端起了桌案上的溫茶,又道:“剛好喝,不燙口。”
秦始皇接過茶,道:“愛姬給的,怎能不喝。”喝完茶,二人便就寢了,柳蘇喬摟著秦始皇,道:“近日你都挺忙的,出了什麽事兒嗎?”
秦始皇道:“近日事比較多,長城,匈奴,還有朕的陵墓。”
“陵墓?”
“對,朕在修兩座陵墓。”
柳蘇喬問道:“你的跟我的?”
“不,是朕一個人的。”
“那我呢?”柳蘇喬起身問道。
秦始皇摸著柳蘇喬的胳膊:“百年以後,你與朕同葬。”
柳蘇喬聽後又躺了下來:“那還行。”
秦始皇看著柳蘇喬:“愛姬不怕?”
“怕什麽?”
“與朕合葬你不怕?”
“我為什麽要怕,若有一天你死了,我怎能苟活。”
“可朕想的是,朕死了之後,讓你好好活著,待你壽盡那一天,在與朕同葬。”
柳蘇喬露出貝齒笑道:“想什麽呢,怎麽可能,你不在了,我還活著幹嘛。”
對於柳蘇喬的雲淡風輕,秦始皇感到很詫異,這世上誰人都怕死亡,后宮中的那些女人更是怕自己死了以後,她們會去陪葬,可柳蘇喬卻把死亡當做一件很平常的事,平淡的讓秦始皇甚是疑惑,便問道:“愛姬,你為何不懼怕死亡?”
柳蘇喬不假思索:“因為我相信有輪回啊,輪回轉世後,我們還能在重逢,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我,或者我去找你,我們還能在一起。”
秦始皇凝視著柳蘇喬,片刻後淡淡一笑:“大秦是我的,也是你的。”
“此話何意?”
“因為朕,實在想不出該送給你什麽來回報你,只有這錦繡江山,與你同享朕心裡才會踏實。”
柳蘇喬道:“可那陵墓,你為何還要修兩座呢?”
秦始皇道:“一座用來哄騙世人,一座,才是朕真正的陵墓。”
柳蘇喬點點頭:“還是嬴政想的周全,對了,其實,有個事兒我一直想跟你說。”
“何事?”
柳蘇喬看了看秦始皇:“咱倆雖是帝王和寵姬的身份,但我們也是夫妻對吧?”
“對啊。”
“夫妻就應該沒有不能說的對吧?掏心窩的話都能說對吧?”
“對啊。”
“那我可說了?”說著柳蘇喬朝秦始皇遞過去了一個試探的眼神。
秦始皇笑道:“說吧,跟朕你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柳蘇喬頓了頓:“我前天,去看趙姬了。”
“什麽?你如何看的她?”秦始皇感到很驚訝。
柳蘇喬道:“我逼著趙高跟我一起去的,然後他讓手下人打開的門,先說好你不能怪他,是我逼他這麽做的,你要發火衝我來就行了。”
秦始皇看著柳蘇喬,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有呢。”
“還有就是,趙姬跟我說了你們以前的事,一直跟我懺悔來著,還說讓我替她給你捎個話兒,她說她很後悔,沒有好好抱過你一次,我的意思是,放她出來吧,那地兒我看了,不是人待的地兒,日子也不是人過的,她在怎麽著也是你的生身父母,也是你親娘,與別人私通也好,當年不喜歡你也好,也不應該這麽對她,人都有個生老病死,她如今年紀也大了,還能活幾年呢對吧,讓她度個安詳的晚年不行嗎?我不知道嬴政你有沒有去那個地兒看過,真的不是人待的地兒,太苦了,小屋陰冷潮濕,我真不知道趙姬這麽多年是怎麽過的,她在怎麽萬惡,當年不也沒把你怎麽樣嗎,她不喜歡你又怎樣,我喜歡你啊,我知道嬴政你恨她除了她跟別人私通以外,更多的是她沒愛過你,嫌棄你對你惡語相向,按理說當母親的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 她當年這麽做真的不對,但這麽多年她受的苦也算是報應了,趙姬如今也知道當年是她的錯,我明白你心裡其實對她還是有親情存在的,因為恨一個人首先就要愛她,沒愛哪來的恨,如今的恨越多,當年的愛就越多,我就覺得,她歲數也不小了,當年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現在雖說匈奴還很猖狂,六國遺留的貴族還一直蠢蠢欲動,但大秦整體看上去也算是國泰民安,你是擁有天下的人,心中能裝的下天下,難道就容不下自己的母親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然會永遠成為你的心病的,就因為我知道你放不下,所以我這些天也一直盤算著把這事兒跟你說說,不然待你午夜夢回時,你還是會記起,會難過的,把她放出來,冰釋前嫌,你我二人好好過日子,把這大秦治理的繁榮昌盛,不行嗎?”
秦始皇靜靜聽完了柳蘇喬說的所有話,沉吟片刻,道:“朕知道你的苦心,你容朕,好好想想,朕定給你一個答覆。”
柳蘇喬抱緊嬴政:“無論怎麽樣,我都在你身後。你不用怕沒人愛你,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無論你是誰,我都會愛你。”
秦始皇也摟住柳蘇喬,道:“朕知道,朕都知道,給朕點時間,朕定給你個答覆。”
柳蘇喬點點頭:“睡吧,明日還有早朝。”
柳蘇喬睡著後,秦始皇抱著她,閉著眼睛,腦海裡回憶起了年少時的種種回憶,當質子時的羞辱,趙姬的白眼,當自己想要抱住自己母親時,趙姬親手推開了他,以及趙姬的惡語相向,種種回憶向他襲來,最後自己喃喃說道:“親情到底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