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群臣散去,秦始皇對趙高道:“去宣張安。”
趙高向身旁的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高聲道:“宣方士張安——!”
秦始皇對柳蘇喬道:“愛姬,一會兒給你看個寶貝。”
柳蘇喬點點頭:“好啊。”
方士張安大步踏進宮殿,此人長得單眉細目,八字胡,嘴唇很薄,個頭兒一般,卻很瘦,瘦到兩腮都凹進去了。手中端著一個錦盒,見到秦始皇拱手道:“張安,參加陛下。”
秦始皇點點頭:“聽聞先生已煉成了丹藥?”
張安笑道,指著自己手中的錦盒:“此丹藥在下足足煉了七七四十九天,方子乃是當年東華帝君賜給在下的祖師爺的,在下從未給他人煉過,今日特來獻給陛下。”
秦始皇問道:“那麽先生一共煉了幾顆?”
“回陛下,臣一共煉了兩顆。”
“服下就能長生?”
“服下定能長生。”
秦始皇甚是高興:“來,呈上來。”
內侍走下玉階,接過錦盒,呈給了秦始皇。
秦始皇打開錦盒,只見裡面有兩顆栗子般大小的藥丸,呈褐色,有一股濃烈的氣味兒,卻說不出是什麽味兒。
柳蘇喬問道:“先生此丹藥,是用何材料煉成的。”
張安道:“稟柳蘇良人,方子不能外傳,這是祖師爺立下的規矩,望柳蘇良人見諒。”
秦始皇抬眼看了看張安,又看了看錦盒裡的丹藥,他的眼神有些空洞,長生不老的執念摧殘他太深,他已經有些魔怔了。秦始皇拿起一顆:“愛姬,你我一同服下。”說著,就要往嘴裡送,這時柳蘇喬急忙攔住秦始皇:“嬴政!慢!”
秦始皇疑惑的看著她:“愛姬這是作甚?”
柳蘇喬拿起一粒丹藥,看了看,突然發現這丹藥上面有一些鐵粉粘到了她手上,她父親柳蘇壯士以前打過鐵,她小時候常年在她父親打鐵的地方玩耍,對於青銅鐵器也稍許熟悉,她記得當時她父親怕她誤食打鐵剩下的鐵粉,叮囑道:“丫頭,這鐵粉可萬不能食,食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她牢牢記得這句話,如今這所謂的長生丹藥竟有鐵粉,又想起秦始皇曾說這些方士懂什麽煉金術,便對張安道:“我看,你不是方士,你就一騙子,煉金煉的瘋了吧。”
張安瞬間一身冷汗,拱手道:“柳蘇良人,何出此言?”
秦始皇也不解道:“愛姬,你這話出自何意?”
柳蘇喬道:“嬴政,你看著,阿喬證明給你看。”說完,便一口吞服了一粒丹藥,片刻,便腹痛難忍,秦始皇一看便急了:“愛姬,你怎麽了?”
柳蘇喬疼的額頭滿是大汗,痛苦道:“嬴政,我疼……”
秦始皇大吼道:“來人!拿下張安!”
幾名武士上前便把張安五花大綁起來。
這丹藥本就是由各種金屬的粉末製成,張安不知食這些會中毒,無非就是想哄騙秦始皇一些金銀財寶,萬沒想到竟出了大事。
秦始皇急忙把柳蘇喬抱回了寢宮,趙高匆匆忙忙去請了禦醫。
禦醫來到寢宮內,柳蘇喬面色蒼白,呼吸微弱,把脈過後,禦醫搖搖頭:“稟陛下,良人食了過多的金屬粉末導致中毒,老臣,也無能無力。”
秦始皇拔起腰間的劍架到了禦醫的脖子上,大吼道:“朕告訴你,你如果救不活她,朕要你一家老小全都陪葬!”
禦醫嚇得臉色蒼白,連連叩首道:“臣實在是無能,望陛下恕罪!臣只能盡力維持良人的壽命,別無他法!”
“維持多久!”
禦醫聲音顫抖道:“最多……一,
一個月……”“來人!殺了他!滅滿門!”
趙高連忙說道:“陛下!萬不可開殺戒!若殺了禦醫,良人可就連一個月都活不了了,依老臣看,先讓禦醫開藥,我等利用這段時間去民間尋訪高人,定能救活良人!”說完趙高跪了下來。
秦始皇看了看趙高,收回了劍,道:“好,就依你說的辦。”
禦醫連忙開了藥方,急匆匆跑去抓藥了,趙高派了十萬人馬去秦國各地尋訪名醫,秦始皇下令,一個月後找不到名醫,十萬人全部斬首。張安被腰斬,張安的家人被武士鎖在了家裡進出不得,一把火連屋帶人全部燒死了。
秦始皇對煉金術心灰意冷,下令活埋天下所有方士,焚燒所有關於煉金術的書籍,就連家中私藏煉金術書籍的人,也全部抓捕活埋。由於各別儒士家中也有關於煉金的書籍,也並一其遭此劫難,傳言一傳十,十傳百,漸漸就變成了所謂的“焚書坑儒。”
此旨意一出,扶蘇公子坐不住了,修築長城已然耗盡了許多民力,又派十萬人去民間尋訪名醫,甚至還下令活埋這麽多方士焚盡有關煉金的所有書籍,他覺得自己的父皇被柳蘇喬蠱惑住了,竟為一女子傾盡如此之多,他急忙來到了政事堂,此時的秦始皇正與李斯趙高在商議名醫的事情,內侍報道:“稟陛下,扶蘇公子求見。”
秦始皇冷冷道:“叫他進來。”
扶蘇進門拱手道:“兒臣,參見父皇。”
秦始皇眼睛沒有看扶蘇,道:“我兒今日來有何事啊。”
扶蘇“撲通”跪了下來,道:“兒臣聽說父皇下令活埋天下所有方士,焚盡所有的煉金書籍,這萬萬不可啊!修築長城耗費太多民力,年年征徭役,重賦稅,百姓早已怨聲載道,父皇如今又大開殺戒,焚毀書籍,百姓定會積怨更深!望父皇收回成命!”
秦始皇強壓住怒火:“朕知道了,你退下。”
扶蘇看著秦始皇,繼續道:“求父皇收回成命!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在得罪百姓!”
怒火直上心頭,秦始皇再也按捺不住了,一腳踹翻桌案,對扶蘇大吼道:“你好大的膽子!全天下的百姓都不懂朕!你是朕的兒子!可既然連你都不懂!百姓怨聲載道!他們應該去北方看看!看看北方蒙恬鎮守的九郡是何等的殘破!那裡才是真正的民間疾苦!內地的百姓現在有飯吃!有衣穿!除了茶余飯後的議政他們還會幹什麽!百姓如此!你也如此!如果不修築長城,北方的匈奴就會侵襲到內地!你到底懂不懂!”
扶蘇叩首哽咽道:“兒臣不懂!但是父皇為一女人而大開殺戒,派出十萬多兵士,父皇著實被她而蠱惑!”
秦始皇拔出腰間的佩劍,李斯趙高見狀連忙跪下道:“陛下息怒!”
他把劍扔在了地上,狠踹著扶蘇:“起來!站起來!殺了朕!你不是看不慣朕的作為嗎!殺了朕!”
扶蘇跪在地上哭泣著,沒有說話。
秦始皇繼續吼道:“柳蘇喬!是朕的命!你教朕不救她!就是在要朕的命!那還不如你現在就持劍殺了朕!來啊!”
一旁的趙高連忙勸道:“扶蘇公子,快向陛下認錯!快啊!”
扶蘇哭泣道:“兒臣知錯了!”
秦始皇看著扶蘇,運著氣,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對扶蘇道:“你去九郡吧,去給蒙恬監軍,到那裡去看看真正的民間疾苦。即日起程,片刻都不得耽擱。”
扶蘇眼圈通紅:“兒臣領命。”
說罷要轉身往外走,秦始皇叫住道:“兒啊。”
扶蘇轉過身淚流滿面的看著秦始皇,秦始皇道:“你是朕的兒啊,如今阿喬已經昏迷不醒了,你在不懂朕,天下誰還會懂朕呢。”
扶蘇抽泣著拱手道:“父皇,兒臣知錯了。”
秦始皇看著扶蘇:“路上小心。”
扶蘇走後,柳蘇喬還是昏迷不醒,秦始皇瞬間感覺整個宮殿都陰暗了下來,不在有歡聲笑語,不在有良人相伴,他瞬間感覺自己失去了活著的希望。一切都讓他感覺是那麽的冷。
“天下是朕打下來的,可到頭來,除了天下,朕還有什麽呢?一座座的山河,一片片的土地,它們不會說話,不會動,不會在朕無法入眠的時候,陪伴著朕,不會在朕不開心的時候,逗朕笑,不會因為朕不在身邊,而思念哭泣。到頭來,原來朕除了天下,什麽都沒有。”
秦始皇坐在床邊, 握住柳蘇喬的手,暗自落淚,整個朝堂都因為皇帝的情緒,而陰霾了,朝中大臣誰都知曉,始皇帝動了真感情,他在也不是那個曾經孤僻冷漠的帝王了。因為柳蘇喬,他已然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深夜,柳蘇喬服下湯藥,依舊沒有醒來,秦始皇臉色蒼白,本來就已經很白的臉色,如今變得更白了,他已許多天沒有吃飯了,眼下烏青,雙眼無神,宮殿讓他感覺恐懼,他好似魔怔似的持著劍走出寢宮,一個小內侍拿著燈跟在他身邊,他來到大殿,持劍左砍一下,右砍一下,伸手不見五指的大殿,根本空無一人,始皇帝卻持劍對著空氣僵持了好久,他覺得這皇宮讓他不踏實,讓他很恐懼,終於他有些疲憊的坐在了玉階上,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內侍,用嘶啞的聲音輕輕說道:“你願意,跟朕一起走嗎?”
小內侍嚇得渾身發抖,秦始皇看著他:“說啊。”小內侍開始抽泣了起來,秦始皇大呵一聲,揮劍砍死了小內侍,指著小內侍的屍體吼道:“你怎麽就那麽害怕黑暗呢!”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對柳蘇喬說:“愛姬,你害怕黑暗嗎?”
當時的柳蘇喬答道:“不怕,有嬴政在我什麽都不怕。”
如今,他再也找不到能跟他共同面對黑暗的人了。
突然,天空之中,電閃雷鳴,雷好似要把天劈碎了似的,秦始皇望著天上的閃電,站起身,持劍指著天吼道:“你們想要朕的命嗎!那就來拿啊!若用朕的命能換回愛姬的命!那你們就來拿!來拿朕的命啊!”
又是一陣電閃雷鳴,空曠的大殿突然出現了十二個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