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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眾生相》第八十一章 討封口
始皇帝如滔滔江河直下,激昂慷慨道:“平定六國,一統天下,遠非天下至大功業也!若論一統,夏商周三代也是一統,然真正的功業,在樹立文明,在盤整天下,在使我華夏族群再度重生!天地之始曰洪,百族之替曰荒,自此,我等族人便常駐九州,以生息開萬載文明!然則,萬載文明難不難?難!能不能做到?能!當年商君變法之時,秦國貧弱,幾乎被六國瓜分。然則先祖與商君同心變法深徹盤整秦國三十余年,老秦人在獲重生,由一個備受欺辱的西部窮弱之邦,一舉崛起為虎狼大國!今我秦國,受命於天,一統天下,便要效法先祖與商君,改製華夏文明,再造華夏!人言,華夏王道數千年,一直文明昌盛,無須折騰。非也!今日殿中群臣,匯聚天下之士,諸位想想,華夏文明數千年,泱泱千萬之眾,卻飽受四夷侵犯,不但匈奴諸胡之患不能根除,反倒使其聲勢越來越大,壓迫秦燕趙邊地頻頻告急!何以閩粵南海諸族,向華夏俯首稱臣千余年,反而沒有融入華夏,卻成了東夷南夷之患,屢屢侵害中原,根由何在?在內爭!在分治!在不能凝聚華夏之力!華夏積弊已久!諸侯迂腐,只求苟安一隅,全無天下之志,全無華夏之念!如此,天下何堪?長此以往,華夏何安?我等君臣須得明白,若想整頓華夏之弊,只有文明在造也,河山重整也,天下方可太平也!”

大臣們被這一席話,震撼的人人噙著淚光。李斯紅了臉,第一個將賀壽詩章揉成了一團,丟進了燎爐之中。博士們也紛紛將詩章丟進了燎爐。一時之間,大殿廊柱下的三十余座燎爐火光四起,依舊是沒有一個人說話。方今還是大爭之世,並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匈奴之患一直威脅著秦國,大臣們都很羞愧,對此竟都沒洞察到。對秦始皇此等越過古今的目光,博弈歷史的襟懷,使大臣們心悅誠服,又愧疚不止。

秦始皇才是真正的王。

宴會結束之後,第二天清晨,柳蘇喬的爹娘要辭別皇宮,回到自己的家了,臨別之時,柳蘇喬握住高氏的手,道:“娘,你和爹為何執意要走,不多住幾日?”

高氏語重心長道:“皇宮雖好,但還是不如自己的家好,自那日你進宮以後,你爹便用陛下賞給的金銀蓋了一間府邸,別提多威風了,你什麽時候有空,就回家看看。”說完高氏擦了擦眼淚,道:“爹娘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別惹陛下生氣。”

柳蘇壯士道:“妮子,回去吧,我跟你娘都挺好的,你放心,記得沒事兒就回家看看,你進宮以後,天天就我和你娘作伴,都挺想你的。”說完,二人便坐上馬車,柳蘇喬望著馬車隆隆駛去的背影,歎了口氣,轉身也便回寢宮了。

自那天歲末之後,整個帝國的官員都開始行動了,李斯與其他官員終日冒雪穿梭在民間的大街小巷,帝國的運作齒輪,開始轉動了。

某日,秦宮內的柳蘇喬,一人坐在亭子中發呆,突然一隻黃色毛茸茸的東西不知從哪竄了出來,與柳蘇喬看了個對眼兒,柳蘇喬先是一驚,而後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黃鼠狼,這黃鼠狼的體型,活脫脫有一隻獵犬這麽大,柳蘇喬並沒有感到害怕,笑問道:“哎,你從哪兒來啊?”

黃鼠狼看著她,突然站起身來,像人一般走路,柳蘇喬驚訝道:“你會兩隻腳走路?”

這時黃鼠狼竟開口說話了:“成了!成了!你看我成了嗎?”

柳蘇喬笑道:“成!你當然成!”

黃鼠狼明顯興奮了起來,又問道:“你看我像什麽?”

柳蘇喬看了看:“我看你像個人。

”話音剛落,黃鼠狼頓時發出一陣金光,閃的柳蘇喬捂住了眼睛,當金光消失,柳蘇喬在定睛一看,黃鼠狼已經消失不見蹤影,只聽耳邊隱隱有聲音道:“謝謝你。”

柳蘇喬正覺得此事奇怪時,一個聲音喊道:“愛姬,你在這作甚?”

柳蘇喬一回頭,只見嬴政與趙高在她身後,柳蘇喬跑過去抱住嬴政,把黃鼠狼的事情告訴了他,嬴政詫異道:“哦?竟有此等奇事?”

柳蘇喬點點頭:“是啊,真是太奇怪了。”

趙高思忖道:“稟陛下,良人,老臣曾聽聞,這動物修煉成精後,若想修成正果,須得像人討個封口,若遇到有緣人,便要問她自己像不像個人,若說像,便能得正果,若說不像,這千百年的修行算是白費了,想必良人這是遇到討封口的精怪了。”

柳蘇喬笑道:“那它千百年的修行沒有白費真是太好了,不然得多可惜。”

嬴政慨然道:“愛姬生性善良,那精怪多虧遇到的是你,也算是有緣分。”

趙高拱手道:“這對我大秦來講,乃是吉兆,陛下前幾日剛剛宣布完年事,就有吉兆發生,此乃天佑我大秦。”

嬴政點點頭:“這確實是個好兆頭。”又對柳蘇喬道:“天太冷,趕緊回宮吧。”

柳蘇喬:“好,我們回家。”

三日後的一個清晨,嬴政已穿好衣服正在用膳,吃完準備去上朝,柳蘇喬嘴裡嚼著東西,一邊嚼一邊往嘴裡塞,口齒不清的說道:“嬴政你什麽時候回來?”

贏政看到柳蘇喬的臉被食物塞的都鼓起來了,不禁笑道:“朕一會兒就回來,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不夠還有呢。”

嬴政簡單吃了幾口,盤中的飯菜剩了很多,柳蘇喬碗裡的飯菜早就已經吃光了,她盯著嬴政剩下的飯菜說道:“你還吃嗎?”

嬴政搖搖頭:“朕飽了。”

“真浪費,不吃給我吃吧。”邊說著邊拿起了嬴政的那盤,三下五下就吃完了,最後打了一個滿足的飽嗝。

嬴政笑道:“吃飽了?”

“吃飽了。”

“還吃嗎?”

柳蘇喬點點頭:“吃!”

嬴政無奈的笑笑:“來人,在拿盤點心來。”

柳蘇喬伸出兩根手指:“兩盤兒!兩盤兒!拿兩盤兒!”

嬴政摸著柳蘇喬的頭:“你慢慢吃,朕先去上朝了。”

柳蘇喬笑道:“早點兒回來,我在家等著你。”

嬴政走後,兩盤兒點心很快就呈上來了,柳蘇喬繼續坐在案前吧唧吧唧吃,她食量驚人,一個人能吃三個人的飯,正吃著帶勁的時候,柳蘇喬無意間的一瞥,只見門口站著一隻體型龐大的黃鼠狼,仔細一看,竟是那天在亭子見到的那隻。

黃鼠狼似人般站立著,兩隻黑溜溜的小圓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柳蘇喬,柳蘇喬朝它招手道:“你怎麽來了?來,過來坐,我這有好吃的。”

黃鼠狼沒動,依舊凝視著她。柳蘇喬拿起一塊點心道:“你吃嗎?可好吃了。”

見黃鼠狼還是沒反應,柳蘇喬道:“你看你,還不吃,事事兒的,這是我請你吃的,外面風大雪大的,你不吃怎麽行。”說著便拿起一塊點心走向黃鼠狼,將點心舉到黃鼠狼的嘴邊:“吃吧,可好吃了。”

黃鼠狼望著她,伸手將點心拿了過來,又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柳蘇喬的臉,隨後便一溜煙的跑了。

柳蘇喬不禁笑道:“你這小家夥兒,跑起來倒是挺快的。”柳蘇喬也並沒有在意,繼續回到屋內自顧自的吃了起來。轉眼到了傍晚,秦始皇臨時有事,在政事堂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柳蘇喬就自己在寢宮內等著,突然內侍高聲報道:“敏姬娘娘駕到——!”

柳蘇喬站起身迎了出去:“姐姐,你怎麽有空來我這兒了?”

來者是敏姬,入宮已經三個年頭了,比柳蘇喬年長五歲。

敏姬笑盈盈道:“我聽聞今夜陛下要晚歸,我剛從齊姬姐姐那兒過來,正好經過,特來陪陪妹妹。”

柳蘇喬笑道:“好啊,姐姐快坐。來人,上茶。”

侍女恭恭敬敬的將茶擺在了二人面前,敏姬坐下後轉身對身後的侍女說道:“星兒,把齊姬姐姐剛剛賞的綠豆糕拿來給柳蘇妹妹嘗嘗。”又對柳蘇喬說道:“我在齊姬姐姐那待的時候,跟她說一會兒經過你這兒,正好可以陪陪你, 齊姬姐姐就將我們二人沒吃完的綠豆糕贈予了我,這綠豆糕綿軟甜糯,又知道妹妹愛吃甜,就讓我捎來給妹妹嘗嘗。”

侍女星兒將綠豆糕擺放在案上,柳蘇喬看著綠豆糕說道:“謝謝姐姐們吃著好東西還知道想著我,不過我剛剛吃完飯,還不餓呢。”

敏姬笑道:“那等你餓了再吃也不遲。”

二人寒暄了一會兒,突然好端端擺在案上的綠豆糕就像被人掀翻了一樣灑落了一地,敏姬驚訝道:“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柳蘇喬不解道:“我也不知,姐姐別怕,沒事兒,只不過是綠豆糕掉了而已,不必驚慌。”

敏姬好似有心事一般看著綠豆糕,這時內侍高聲報道:“陛下駕到——!”敏姬一驚,柳蘇喬笑著站起身迎了上去,見到嬴政便一把抱住道:“你回來了!”

嬴政笑道:“朕回來晚了。”

“無妨,敏姬姐姐來了,她剛才一直陪著我呢。”

嬴政抬頭望去,只見敏姬誠惶誠恐的低頭道:“臣妾參見陛下。”

嬴政點點頭。柳蘇喬又指著地上的綠豆糕道:“可惜敏姬姐姐好心給我帶來的綠豆糕被不小心打翻了,掉了一地,不知道洗洗還能不能吃。”

嬴政笑道:“掉在地上的就不要吃了,明天再叫他們做就是。”

敏姬惶恐道:“即如此,臣妾先行告退了。”

嬴政點點頭,看著地上的綠豆糕,瞬間心中一緊,一把拽住剛要踏出門口的敏姬:“慢!”

敏姬驚嚇道:“陛下……還有何事?”

嬴政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撿起了一塊綠豆糕:“你吃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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