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蓮看看那女子,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拉著自己的二胡,花蓮又道:“你在這兒多久了?”
女子依舊不理花蓮,花蓮這時看到了女子手中的二胡,道:“閻鶴生的二胡,這可是好二胡啊。”
女子一聽“閻鶴生”三字,拉二胡的手停了下來,顫聲問道:“你認得閻鶴生嗎?”
花蓮笑道:“閻鶴生的二胡與京胡在人間可是出了名的好,很多曲藝的大家都喜歡用閻鶴生的二胡,我曾有幸在人間與我師父去過戲樓,那有一位姓侯的大師,拉的京胡簡直一絕,大氣磅礴又悲壯,後來得知他用的正是閻鶴生家的京胡,今日聽小姐拉的二胡悲涼動聽,閻鶴生家的手藝果真名不虛傳,音色真是極好。”
女子看了花蓮一眼,眼神淒涼,道:“閻鶴生,正是我夫君。”
“啊?真的?”
女子點點頭。
花蓮道:“能否,請小姐訴說一番?”
女子抬頭看了看花蓮,淡淡一笑道:“你既知閻鶴生二胡,也是緣分,我隻告訴你一人。”
花蓮點頭道:“好,小姐請講。”
女子敘述道:“我夫君喜音律,又好研究樂器,最後有幸識得一種木頭,乃迦南木,迦南木含在嘴裡能讓人忍住三急,有一種鳥名迦南鳥,它的口水滴到木頭之上,那塊被口水浸濕的木頭就叫迦南木,迦南鳥喜歡吃銅器鐵器,人們為了得到迦南木就經常往樹下扔銅塊鐵塊,迦南鳥一看到這些就會流口水,待迦南鳥將銅鐵塊銜走之後,人們便砍下那顆樹,用火燒,等所有木頭都燒完之後,唯有被它口水滴過的那塊木頭燒不焦,那便是迦南木。世人隻知含迦南木能忍住三急,不知用迦南木製出來的樂器,彈出的音色天下無雙。我夫君知道了這件事便將迦南木製成了二胡與京胡,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閻鶴生。我手裡的這把,乃是我夫君製成的第一把二胡,我與我夫君這一生無兒無女,我夫君便將這門手藝傳授給了自己徒弟,想不到,幾百年過去了,閻鶴生的樂器已經這麽有名了,我與我夫君能在人間留下的,也只有這些了,希望這門手藝能一直被傳承下去。”說到這,女子頓了頓,又說道:“那一年,我夫君病重,不到三十五歲就死了,後來沒幾年我也鬱鬱而終,臨死之時我囑咐我夫君的徒弟,我死之後要將這把二胡與我一同葬入塵土之中。後來來到了陰間,我懷中抱著這把二胡來尋覓我夫君的身影,可終究找不到他,最後,我乾脆就在這裡等,我相信,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回來,曾經我們約定好的,來世還做夫妻。”
花蓮聽後心中一陣酸楚,問道:“你等了多久了?”
女子搖頭:“不知道,隻記得我旁邊這顆梨樹的梨花已經開了五回了。”
花蓮道:“那豈不是你等了已經有五百年了。”
女子淺笑道:“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無論等多久,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只要他經過這顆樹下,我一定能認出他。”
花蓮道:“那你有沒有問過別人,有沒有見過閻鶴生?”
女子道:“問了,都說沒有。”
花蓮不解道:“按理說,人死了之後,沒有什麽罪過的,都會來這兒過鬼壽等著投胎,他怎麽就沒來呢?”
女子面無表情道:“不知道,但我等他。”
花蓮想了想,站起身道:“你在這等著,我去幫你問。”
女子抬起頭道:“姑娘你要去哪兒?”
花蓮笑道:“你等著吧,相信我,只要他沒投胎,我一定把他帶到你面前。”
說完花蓮便走了,她知道,如今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去求閻王,只有他才知道閻鶴生在何處,曾經任遠道帶她見過一次閻王,她知道閻王在第五殿,就在去第五殿的途中,因為地府沒人認識她,都以為她是不知名的鬼魂,幾個鬼差便攔住了她的去路:“呔!你哪裡去!”
花蓮沒有跟他們廢話,三下幾下就把那幾個鬼差收拾了,總之在去第五殿的途中花蓮算是把地府的鬼差打了個遍,她體內流淌的是萬妖之祖的血,收拾幾個鬼差跟玩兒一樣,此時的地府被花蓮攪的雞犬不寧,大約兩個時辰,花蓮終於來到了第五殿,走到門口,守在門外的幾個鬼差並沒有像其他的鬼差一樣攔住她,而是畢恭畢敬的打開了第五殿的大門,就在花蓮詫異之時,閻王的聲音響起:“來了。”
花蓮一驚,道:“見過毗沙王。”
閻王笑道:“既是天凡君的愛徒,不必多禮,坐吧。”
花蓮沒有坐下,而是‘撲通’跪了下來,拱手道:“花蓮失禮,此次來一是向毗沙王請罪,花蓮魯莽,再來的路途中被您的鬼差攔住,便動手打傷了幾個,二是有一事,想求毗沙王相助,打傷您鬼差的事情,花蓮任憑毗沙王發落。”
閻王哈哈大笑:“你師徒二人還真是像,都愛來找本王查些東西,打傷鬼差之事本王不怪,說吧,有何事讓本王相助,不過有一樣,只要是本王能幫的,本王一定幫,但幫完之後,你得回答本王一個問題。”
花蓮松了一口氣,開心道:“別說一件,一百件都行!”
閻王笑著擺擺手:“說吧,何事啊?”
花蓮站起身道:“您認識閻鶴生嗎?”
閻王略一思忖:“閻鶴生?好像有這麽個人,是不是那喜好音律又造樂器一絕的閻鶴生?”
花蓮興奮點頭道:“對!您知道他在哪兒嗎?他有一妻子,二人生前約定來世還做夫妻,他妻子死後,過完鬼壽一直不肯輪回,至今仍在陰間等他,就為了能夠一起輪回轉世在續前緣。”
閻王思忖道:“本王記得,此人因生前製作樂器一絕,在人間貢獻很大,死後特許他無需過鬼壽,直接輪回,可他一直不肯,說是要等待他的妻子,本王就準了,怎麽,他二人沒見面?”
花蓮一聽納悶道:“沒見面啊,他妻子到現在還等著他呢。”
閻王這時喚來小鬼道:“去查查,閻鶴生在哪兒,速來報我。”
小鬼應了聲是,一會兒的功夫便回來了:“回大王,閻鶴生已在比翼河邊守了五百載。”
花蓮道:“比翼河是哪兒?”
閻王捋著胡子笑道:“比翼河乃是恩愛夫妻共渡的河,只要二人生前相愛,死後若願意來世還做夫妻,便可坐上比翼河的船,此船駛向輪回渡口,到時坐在船上的二人輪回後便可在做夫妻。”
花蓮無奈笑道:“鬧了半天,這二人原來等錯地方了,得了,勞駕您派一使者跟我去找那女子,讓那使者帶著我們一起去比翼河找閻鶴生如何?”
閻王點點頭:“好說,好說,但送完她二人你得回來,本王還有事兒想問問你呢。”
花蓮笑道:“行,到時候我肯定回來。”
隨後閻王便派一使者,跟著花蓮來到了陰間的那個河邊,只見那女子還在獨坐,花蓮跑過去上氣不接下氣道:“走,跟我走吧,知道閻鶴生在哪兒了。”
女子興奮站起來:“真的!當真知道我夫君在何處?”
花蓮點頭道:“你倆都等錯地兒了,你在這條小河等著,他卻在比翼河等著,離著這麽老遠,你倆能碰面才怪,白白浪費五百年,來,快跟我走吧。”說完花蓮拉起那女子,在使者的帶領下,來到了比翼河,只見比翼河璀璨壯美,河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滿天星辰,河中有數不盡的小船,很多小船上面都坐著一對又一對恩愛的夫妻,他們都是自願來世還願結為夫妻的恩愛眷侶。而河邊,只有閻鶴生一人獨坐在此,眼睛望向遠方,這時一位老者走過來道:“年輕人,你在這兒都等了五百年了,還要等下去嗎?”
閻鶴生抬起頭謙虛有禮的說道:“五百年我都等來了,不介意在等下去,怎麽,孟婆,今日不忙嗎?”
孟婆坐下來,笑道:“忙完了,不過年輕人,一千過後,你要是在不輪回,可就不能在這兒待了,可就要變孤魂野鬼了。”
閻鶴生淡淡一笑:“沒關系,變成什麽,我都等她。”
孟婆歎了一口氣道:“也許,她早就不等你,已經投胎多次了。”
“不會的,我相信她,她一定會來,約好的。”
孟婆不在說話,默默抽著手中的煙袋。
這時只聽得一個聲音喊道:“夫君——!”
閻鶴生瞬間站了起來,不敢相信的回頭望去,只見自己的妻子身著白衣,懷抱二胡,向他跑來。閻鶴生瞪大雙眼,欲哭無淚的朝自己妻子奔去:“玉容——!”
二人緊緊相擁相泣, 花蓮跑的氣喘籲籲,見他二人終於重逢不禁感歎道:“只要深情不死,總會有重逢的時候,曲中未必人散,有情人終究可以再次相遇。”
閻鶴生這時回頭對孟婆道:“孟婆,能給我二人兩碗孟婆湯嗎?我二人坐上船便飲下。”
孟婆抽著煙袋擺擺手:“不用,進比翼河的鬼,駛進輪回渡口時自然會忘記前塵往事,輪回轉世後,在人間便可再次重逢結為夫妻。”
閻鶴生轉過頭緊緊抱住自己的妻子:“我們走吧。”
玉容點點頭,又轉身抱住花蓮道:“謝謝你,謝謝你姑娘,要不是你,我二人怎麽會有重逢之時。”又將自己手中的二胡遞給花蓮道:“這把二胡送給你,我已與夫君重逢,這把二胡就不再需要了,送給姑娘留個紀念吧。”
花蓮接過二胡:“謝謝你玉容,給我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一定好好保管。”
二人坐上比翼河的小船,往輪回的渡口駛去,花蓮望著她二人的背影,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愛一定會讓有情人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