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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酒?一元一次?我去。”
夜晚,鍾鳴鼎食的大酒店,酒場裡,第三個十五分鍾,盧忠拚了命的往肚子裡灌酒,身旁那些老板紅著臉吆喝著。
“喝喝喝!……再來一杯!”
聘請自己的老板的客戶遞來一瓶瀘州老窖,倒滿。
“咕嘟。”
盧忠本想推辭,去廁所嘔吐,突然看見老板悄悄的將一元錢塞進自己兜裡,二話不說,端起酒杯,一口悶。
“好!好酒量!……不愧是貴公司外交的精英!”
客戶的手下們笑著叫道,他們都喝得差不多了,在瞎脫外套。
“海量!再請您喝一杯!”
客戶簽好公司的合同,氣氛非常活躍。
老板見合同成了,那高興的啊,猛的,將一張大團結塞進盧忠掌心。
“咕嘟!……咕嘟!……”
一瓶高度“1537”下肚。
“肚裡能撐船啊!再喝!!……”
“喝,再來!……”老板又來了一張。
“咕嘟咕嘟……”
“……”
“嘔!……”
盧忠倒在廁所裡,吐得天花亂墜,說著胡話:“媽的姓“吉”的車子!狗日的還敢撞我媽!……別讓老子找到你!……否則……否則老子殺你全家!!”
想起那天的事兒,盧忠淚流不止,他恨,恨那輛華沙牌轎車,車尾有個“吉”字的。
目前只知道那車尾有個標志——“吉”。
也不知道這“吉”字有什麽意思,有什麽含義,
或許是想大吉大利。
其實盧忠不知,“吉”字,是王鋒在大雨朦朧的時候看見的字體。
這是“罕”字的倒寫,罕家的標志,罕家倒貼“罕”是仿的,倒福。
“福”字為了“福到”,“倒”音“到”,諧意。
這一喝,盧忠在醫院裡調養了四天,才好了些許。
“呼……差點丟了小命,這次不能喝那麽多了。”
他再次來到大酒店,為了母親的醫藥費,他不得不陪酒。
這一次是一位女領導請的自己,陪的仍然是客戶。
公務酒場是有規律可循的,大致可以分為三個十五分鍾。
第一個十五鍾分,大家都文質彬彬,領導該講話講話,群眾該鼓掌鼓掌,場面非常有秩序,也非常文明的。
這個階段喝酒,大多是重形式不重內容,喝多喝少沒人會挑。
第二個十五分鍾,酒場開始騷動起來,人們紛紛起立,端著酒杯依職務順序開始敬酒。這時候,酒桌上除了幾個位高權重的人物還繼續坐著,其他位置基本就空了。第三個十五鍾,就開始亂套。
這時,不分職務高低,不論歲數大小,你敬我,我敬你,比的是酒量,喝的是義氣。
這四十五鍾過後,潮水開始退去,誰穿衣服誰沒穿衣服就都看清楚了。酒量大的,依然還在那裡怎怎乎乎,酒量小的,就不知上哪貓著去了。
“小盧,好酒量啊!再來一瓶!……”
客戶嚷嚷著,醉的也不輕,三巡過後,全都醉如爛泥。
“嘿!這是他們的酒量差,還是我的酒量長了?”
盧忠第一次沒有喝得爛醉。
酒後,公司的女領導蹣跚走過來,塞給盧忠“加班費”:“謝謝你這次助戰,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送我回去吧?……”
盧忠剛接到十元錢,連忙點頭。
打的回家,女領導趴在盧忠肩膀上勸員工們回去吧,不用送我。
下了車,她道:“我的家在三星公寓三棟的別墅,扶我回去。”
盧忠趕緊扶她,這都大半夜了,算是加班費,女領導估摸四五十歲了,聽說是位女強人、富婆。
到家,她又讓盧忠帶她到床上。
“……”
富婆悄悄的在他耳畔旁說了句話。
“不行不行!領導您還是快點睡覺吧。”
盧忠連忙擺手,轉身便想離開。
“一百元。”
富婆淡淡道,從懷裡掏出一隻細杆煙,用打火機點燃,能用得上打火機的,非富即豪。
盧忠突然站住了,緊捏著拳頭,猶豫了兩秒,還是邁步向外走去: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兩百……”
富婆說的仍然很淡定,就像在下象棋那般自然。
盧忠非常心動,拿到這兩百元,媽媽的手術便可早點開做,也可快點康復。
他想起了母親以前經常對自己說的話:“忠兒,媽媽是愛你的,如果哪一天媽媽忘記了你,不要怪媽媽,媽媽仍然會愛著你……”
“……”
後來,媽媽得了老年癡呆症,又名阿爾茨海默病(ad),嘴裡經常叨念著:“我……我想早點回家,我,我還得回去給兒子做飯……八點……他快要下班了。”
每次想到這裡,盧忠就嚎啕大哭,完全不顧其他。
盧忠仍然愣在那裡,他心動了,但是不想對不起女朋友。
“三百!”
盧忠轉過身來,富婆將一遝錢仍在地上、盧忠的跟前。
正是三百元,盧忠脫掉了外套,富婆拿出一大捆現金,扔出一張大團結。
大團結從他頭頂上飄下,脫一件,她便扔一張。
到最後僅剩褲子,盧忠忍不住了,搶走了富婆懷裡的一遝錢,破門而去。
“誒你!搶劫啊!”
盧忠,加入了警察的逮捕名單。
王鋒這次偶爾在偶然在酒吧遇見他。
“為什麽不自首?”
“我母親還在昏迷當中,需要手術,手術要兩千多元,現在還差一千多!”
王鋒極為同情他,若是四年前的自己,什麽也沒有,為了救母親,或許也會這樣做。
“去銀行貸過款?”
改革開放後, 銀行貸款很容易。
“不行,銀行看我家太窮,沒借。”
盧忠說完,轉身離開酒吧,王鋒沒有去阻止,原本是應該逮捕他的。
“跟我去看看我母親吧,她一直昏迷不醒。”
王鋒想了想,還是跟上去了。
病房裡,她母親躺在床上,昏迷第四天了。
“那個‘吉’字的車找到沒有?”
“我除了陪酒,其他時間都在找那輛車,那車,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盧忠再次想起那輛車,眼中充滿憤怒。
王鋒望著白色的床單,仿佛看見了自己父親,他當時,就躺在床的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