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孝三年,小孝少則三十六天,多則半年、一年。
也就是說,現在冉操的孝期已經可以算是守滿了,屆時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酌情除孝。
雖然冉操嘴裡說要開始隱居,但其實冉操這番話的意思,並非如此。
請注意,在後面冉操還說了‘以待天下有變,再作良圖’!
有了這句話,那麽冉操所謂的隱居,其實就是在為出山做準備了。
而且冉操,他也真的在這樣做。
他來謝府,還要遞上拜帖,便是行動。
不到半年時間,謝府兩度治喪,於是府中眾人士氣也有些低落。
往日較為熱鬧的謝氏莊園,現在也顯得有些冷清。
冉操來到謝府拜見,由仆人引著拜見劉氏,冉操拱手說道:“姑母,可否請幼度出來議事?”
劉氏道:“昨夜接到你的拜帖,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誰知竟然真是你的大名。你這孩子,這是為何?”
冉操答道:“侄兒打算閉門,潛心守孝,不問世事。”
劉氏聞言,聯系到近來許多關於謝府和他之間的流言,便明白過來。
作為劉惔的妹妹,又是謝奕的弟媳,劉氏對於此事,也不好多說,但她的心裡,自然是相信自己的侄子多一些,不相信謝奕之死真是像外界說的那樣,是被她這個侄子活活氣死的。
謝奕在年前便大病過一場,後來又遇上天氣大寒,還匆匆趕路勞累奔波,所以他的死因,肯定不是如此簡單。
再者,因為奢酒,謝奕的身體常年不建康,這也是事實。
劉氏歎息一聲,說道:“既然你決意如此,姑母依你便是,只不過你還找幼度作甚?哦,你莫要誤會,我如此說,只是因為幼度並不在家中,他也在為父守孝!”
冉操聞言,便改口說道:“幼度不在,可否請阿元表妹前來一敘?聽聞她抱病,不知是否已經痊愈!”
“這孩子,病倒是有了一些起色,但卻一直咳嗽,醫者說需用一些異草治病,可如今春雪未融,到哪裡采藥去?”劉氏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疲憊。
很顯然,這是操勞過度了。
謝奕死了,謝安又火速前往豫州相助謝萬北伐,所以家中不論大笑事務,就都落在了她一個人的身上,她得一肩扛起……
冉操問道:“不知道醫者說的,是何種異草?”
劉氏答道:“醫者說此草葉密碩大、泛綠生花,葉紋脈絡涇渭分明,不過極為難找。”
說罷,劉氏對身邊的婢女低聲交待了幾句,那婢女便點頭離去了。
冉操知道劉氏是讓人去喊謝道韞過來,便繼續問道:“此草可有名字?”
“喚作銀丹草!”劉氏還真知道名字。
知道名字,又知道了草的樣子,那就好找了。
可是,冉操卻疑惑起來,這銀丹草不就是薄荷嗎?
印象中,好像薄荷的發源地,並非華夏大地呀,所以這種草藥真能找得到?
冉操沒有再說,心中的疑惑,自然也不能說出來詢問劉氏。
等了片刻,謝道韞來了。
或許是因為患病,她顯得有些憔悴,特意戴上了絲巾,遮住了下半邊的臉蛋。
劉氏見了,笑道:“阿元,為何遮住口鼻見人?遠之乃汝表兄,如此甚為無禮!”
謝道韞也不解釋,而是直接對冉操行禮問道:“表兄前來,不知道有何見教?”
一句話,便顯得生分了不少,
也顯得在二人之間的關系生硬了,距離越來越遠。 這自然,和謝奕之死有關。
關於謝奕的事情,冉操也不好解釋。
因為就算是他自己,都認為這件事情和他有一定的關系。
所以冉操在面對謝道韞的時候,是心懷愧疚的,所以他只能想辦法彌補。
冉操答道:“聽聞阿元表妹身體有恙,便特來探望。另外,關於郡城賑濟災民之事,因為我已決意閉門不出,故而特來轉托於你以及幼度,望你們以本郡百姓為念,應承下來!”
事關百姓,冉操又指出這一點,謝道韞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謝道韞便道:“果然如表兄所料,郡城治災,弊端頗多,如今一一顯現出來,導致各處都出了許多亂子,聽說陸使君現在眉頭都焦頭爛額,幾乎都要被各士族問難。”
冉操點點頭,說道:“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不論佐料火候,都須得注意,而且循序漸進,方得始然。治國與治郡亦然。正如此次賑災之事,方法便不太對。諸士族固然是有心救濟災民,可是利益之下,豈無私心?百姓貧寒, 天下又無廣廈庇佑,勢必頗多災難。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次獲得許多錢糧資助,建立一座養濟所,以賑濟寒民百姓呢?”
“養濟所?”謝道韞沉吟片刻,便考慮到一個問題,便請教冉操:“若如表兄所言,唯恐將來天下,再無百姓耕作矣!這些寒民,只要整天留在養濟所之中,又何須勞作?”
冉操笑道:“養濟所豈是為那些年富力強之人所設?家中老者有所依,年壯者有力氣,自然不會得到養濟所的資助,除非是像現在這般天災肆虐之時。若在平日裡,便收容郡中孤兒足以。”
說白了,就是建立一個收容所。
在平時,就收留一些孤兒,在遇到天災的時候,就靠著各方的資助,賑濟受災的災民。
成立了這個收容所的好處,就是那些說獲得的賑災資源,可以統一調度分配,這樣一來就不會出現現在這種亂糟糟的情況。
謝道韞聞言,立馬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然後對冉操拱手說道:“表兄才思敏捷,非凡人可比矣!原來賑災良策便是如此,可普天之下除了表兄,竟無一人能想得到!”
其實,並不是別人想不到,而且現在把持言論和官位的,都是士族中人,沒有人能夠做到像冉操這樣無私罷了!
謝道韞一點就透,說明她這個才女也並非是浪得虛名!
冉操站了起來,笑著說道:“阿元表妹,此事便拜托於你了!”
說罷,冉操便向劉氏和謝道韞行禮,告辭。
望著冉操的背影,謝道韞不知道為何,突然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