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的心思很難猜,就是謝道韞她也不敢說自己就一定猜對了,所以她認為冉操肯定猜不出來的。
只是,婢女未若的話,卻讓她又有些悵然若失。
她問清楚了,好像是冉操不願意和謝玄談論這個話題,所以一直避而不談,倒不是冉操他回答不出來。
為此,謝道韞的心裡不舒服了好一陣子。
於是回到莊園之後,謝道韞一連好幾天的留在自己房中,也不像平時把心思都放在謝玄的身上,就連劉氏都覺得奇怪,來探望了她好幾次。
雖然不是母女,但劉氏對這個侄女卻非常的親近,謝道韞也覺得劉氏親切,所以兩人的關系非常好。
只不過謝道韞蕙質蘭心,她的事情別人很難猜透,只要她不露出破綻,哪怕是一點點心事,最親近的人也未必能察覺出來。
劉氏無奈,便找來兩個婢女柳絮和未若分開詢問,才得知原來謝道韞是去過一次陵園,見過了她夫家的侄兒回來之後,就變成整天悶在房裡的。
這讓劉氏覺得奇怪了,為什麽謝道韞不過見了冉操一面,就變得和平時差別這麽大呢?
名流女士,大家風范,林下之風。
往常的謝道韞,那可是雪月風花吟詩長嘯,絕不會把自己關在閨房裡面做女兒態的。
劉氏搞不懂,就又來問謝玄。
小謝玄哪裡經得住劉氏問訊,便把當時發生的事情全部說給了劉氏聽。
當時謝安也在,聽到謝玄說了這些事情,他不禁笑出聲來。
劉氏卻埋怨他,說道:“你也是喜歡在這些孩子面前賣弄,像你和會稽王對話,能拿來考量這些孩兒嗎?”
“為何不能?”謝安笑著說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才是處世之道。雖然丹陽尹一事乾系重大,可眼前我謝玄不過是一介山野村夫,蒙會稽王問了,回答他一兩句話又怎麽了?再者,我給了會稽王三種選擇,最後會稽王會選擇誰,又關我什麽事情?不過想不到此事卻讓阿元記在心裡了,看來我這個叔父,倒是要成全一番她才是!”
“成全?”劉氏反應過來,說道:“是要成全她和遠之比個高低嗎?你……你瘋了吧,還是閑得慌,居然打趣起自己的後輩來了!”
“唉,夫人此言差矣!”
謝安解釋道:“這豈能說是打趣後輩,正因為他們是後輩,所以才需要諸多磨煉敲打,將來長大成人才能成大事!再說了,夫人你兄長乃當今天下風流之宗,他的兒子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我也正想看看,是劉惔是兒子更出色,還是我謝家的女郎高那麽一籌……”
劉氏很不讚同謝玄的這種想法,不過她卻了解丈夫的性子,知道他是一個睿智的人,而且也有一點固執,只要他決定了的事情,想要改變就很難。
更何況,這還不是一件大事,用謝安的話說,不過就是在這東山隱居,聊當娛樂的一件戲事,不用太過當真。
劉氏阻攔不住了,便說道:“那你打算如何促成阿元和遠之比試?我可告訴你,切不可傷了這些兒輩之間的和氣……”
“那是自然!”謝安顯得成竹在胸,說道:“夫人數日之後,且看為夫手段!”
又過了幾天,時節開始轉入盛夏,山中蟬鳴不止。
應奴嫌鬧得慌,怕會驚擾冉操,便想把這些蟬都趕走,正巧被冉操看到了他趕蟬的樣子,抓著一根長棍到處擊打大樹,便對他說道:“應奴,你這樣方法不對,
這些蟬就算受驚趕走了,卻也還會回來。我教你一個辦法,就當是娛樂了!” 山中的生活,確實苦悶無聊,冉操的靈魂還來自熱鬧的後世,若不是在華山養傷待了一年有余,恐怕也耐不住這種苦悶與寂寞。
他讓應奴把麻布縫製起來,做成一個網子,然後又把網子固定在一根長長的棍子上面。
有了這樣的工具,應奴便能把這些蟬都捉了。
捉到蟬了還不解恨,應奴對冉操問道:“少主,蟬可以吃嗎?”
和冉操待的時間久了,應奴覺得少主好像無所不知,反正非常的厲害,不管什麽都來問他。
冉操搖搖頭說道:“蟬雖然可以吃,可它們也是生命,也算是葷食,如今還在孝期之內,若是吃了便算犯戒,你說能吃嗎?”
應奴便道:“那就殺了,免得它們再來驚擾少主!”
冉操搖搖頭,又說了一遍:“我說過了,它們也是生命。”
“難道……”應奴無奈地問道:“難道辛辛苦苦抓了它們,卻要將它們放掉?”
冉操微笑地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應奴,你若殺了這些蟬,難道這山中就不會有蟬再來嗎?”
應奴道:“應該不會,此山中草蟲甚多。”
“那就是了!”冉操解釋道:“我們捉蟬,不過是閑暇時分的消遣而已。既然殺了它們無益,為何不放它們一條生路呢?等到再閑暇了, 或者真被這蟬驚擾得心裡不痛快,那時候還可以再把它們都抓起來嘛!”
應奴問道:“少主,那這成了什麽?”
冉操笑道:“這叫捉放蟬,應奴,很多事情就像現在你手裡這蟬一樣,捉到了拿在手裡容易,可是放下卻難。作為一個男子,自然是要拿得起、放得下,你可明白?”
應奴根本聽不明白冉操說的這些話,對於他來說這些道理還是過於深奧了。
可是應奴聽不懂,卻不代表別人聽不懂。
山中突然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然後謝安帶著幾個後輩子侄來到了陵園,隔著院子就對應奴說道:“老奴,還是聽你少主的話放了這些蟬吧!這拿得起放得下的道理,今日能有幸從你少主的口中聽到,你也算是有福之人了,就連我也是收益良多啊!”
冉操連忙引著應奴,來到門前拜見謝安。
“不必多禮!”
謝安扶起冉操,對他問道:“在山中一切可還習慣?”
冉操答道:“一切都很好!”
“嗯!”謝安點點頭,又說道:“今日風和日麗,便領著這些後輩出來遊走,恰巧想起今日乃是你父親入土兩個月的日子,便過來看看。”
說話間,冉操已經請謝安到屋子裡面坐了。
還沒有跪坐下來,謝玄就拉著冉操的衣袖問道:“劉家表兄,你那沙盤呢?快,幾日不曾與表兄對陣,恐技藝戰法都生疏了。現在有了機會,表兄你可得接受我的挑戰!”
“這……”冉操看了謝安一眼,有些惶恐的樣子。